我有独特的洗白技巧 第11章

三人边走边闹,周时誉气得追着他作势要动手:“有完没完?不就是先我们一步效忠吗?宋景年我告诉你,日后指不定谁是最受殿下信重的谋士!”

年纪最小的文黎反倒最稳重:“好了好了,宋兄,周兄,有客人,别让人看了笑话。”

沈谦益依然一身低调的小厮装扮,也不知在客栈门前等了多久,见到他们三个回来顿时热情地向前迎了几步,拱手笑道:“先行贺过三位先生诸事顺利,名扬天下。”

“多谢公子,不过世事无绝对,公子贺早了。”周时誉谨慎谦和了许多,他可不敢再小看那些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

沈谦益不置可否,他侧了侧身:“人多眼杂,可否进屋详谈?”

文黎觉得挺没必要的,他几乎可以预料到他们仍旧会因为太子殿下之事不欢而散。

周时誉觉得谈谈也没关系,多了解点竞争对手总没错,等太子处理完章家尹家皇帝五皇子,总会轮到三皇子的。

宋景年很自觉地提出避嫌,他淡笑道:“公子不知,在下已披肝露胆于太子,一仆不侍二主,谢过公子厚爱,在下便先告辞了。”

周时誉一听就知他又在炫耀,气得咬牙切齿。

沈谦益听完只觉得是暗示,他叹了口气,心疼道:“宋先生以身饲虎,在下佩服之至,还请先生保护好自己,万事小心。”

他以为宋景年是故意谋取沈明恒的信任。

宋景年顿时冷淡了许多,他敛了笑意,“我家主君是虎是龙,都不牢公子费心。太子殿下仁厚,不介意言语冒犯,可我作为下属却不能坐实主君声名被污,还请公子道歉。”

“道、道歉?”沈谦益嗫嚅片刻:“宋先生,此处并无外人,道歉就不必了吧?”

他想说服自己这是宋景年做戏给沈明恒看的,可看着眼前三人眸光中的冷意,又觉得他们这话再真诚不过。

但……太子殿下仁厚?

在三人失望且不赞同的目光下,沈谦益莫名有些心虚,他试探问:“这也是考验吗?”

“算是吧。”文黎最先心软,可也不想和他多说,于是便用个似是而非的话术敷衍过去。而后又叹了口气,认真道:“公子,你是个好人,若是没有太子,或许我会很愿意为你效力,可惜我已打算为太子殿下效死了。”

他们也不傻,若是来找他们的是五皇子,他们才不会将实言托出,但三皇子值得。

正直磊落的人,纵然有一天他们会站到对立面,也该堂堂正正一战。

周时誉觉得自己这两个好友说话太“强硬”,他上前一步,温和道:“虽此生无主仆缘分,但公子若也有意还天下学子一个公道,倒是可以入内一谈。”

沈谦益听得迷糊:“你们的意思是,让我与太子皇兄联手?可你们是什么身份?”

周时誉不动声色地挺了挺胸膛,矜持道:“太子殿下的谋士……以及太子殿下未来的谋士。”

沈谦益更混乱了,他百思不得其解:“可是,要想还学子公道,须得坐实科举舞弊,便是坐实主考官的罪责……你们是真心辅佐太子皇兄的吗?”

第13章 嚣张跋扈的草包太子(13)

重考之后便是殿试。

一如周时誉所料,皇帝也好,尹家也好,全都在费尽一切心思为他造势,辞藻夸张到周时誉听了都觉得有些讽刺。

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个文人代表,那人是谁不重要,究竟有几斗才学也不重要,能不能听他们的话、配合他们演好这场戏,这才重要。

傅良背靠傅家,也不缺人为他扬名,一时间长安有了两位千年难遇的才子。

与周时誉的如临大敌相比,章家要随意许多,几乎没有太大的举动,仿佛是觉得自己稳坐钓鱼台,故而不屑于出手。

以章家的根基底蕴,也确实不是这一件事情可以动摇的,半个朝堂都为他马首是瞻,他若是坚持,众口铄金之下,谁是状元还未可知。

章惟德与傅高业同乘一辆马车入宫。

因为沈明恒的关系,章家有了几分危机感,与包括傅家在内的世家联系愈发紧密。

“尹则诲近来声势不小,丞相不担心吗?”傅高业掀开车帘一角,再次落榜无缘殿试的寒门学子守在宫门外,还有不少读书人专程从附近州县赶来,霎时间蔚为壮观。倘若有人在此振臂一呼,天子坐着的龙椅怕是都得抖一抖。

章惟德平淡地扫了一眼:“放心,闹不起来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尹则诲还不至于做。最次的结果,不过就是换个太子罢了。”

傅高业诧异道:“看来章丞相已经有想法了?一十六年的培养,丞相就忍心?”

“圣上还年轻,这点时间,耗得起。”

傅高业便知章家已经决定了要放弃沈明恒,他仍记得那一千两金子的仇,幸灾乐祸般地笑道:“听闻太子殿下与几个富商走得极尽,看来是长大了,也懂得培植自己的人手班底了。”

章惟德也笑,眼神中有微微的轻蔑:“我当他要这么多钱是想做什么大事,原来只是区区商户,当真是扶不起的烂泥。”

连章振听完之后当晚都喜得多吃了两碗饭,不仅没阻止,反而乐见其成。

*

沈明恒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慢悠悠吃了午饭,又去书房里数了一遍他的金子。

不得不说,章家真有钱,这些金子可真耐花,柳沅他们已经往燕丘送了两批粮草药品了,居然才花了不到十分之一。

沈明恒又拿了两块金子出来,然后在箱子上层堆满了书籍,又写了封信塞进去,最后才将箱子合上。

这箱子被以书童宋景年的名义送到了他所居住的客栈。

满皇朝的目光都在注视着皇宫中的唇枪舌战,无人在乎一个小小的、被太子厌弃以至于人还在殿试行李就被扔回了客栈的书童。

那客栈有三皇子殿下派来的侍卫暗中把守,想来是遭不了贼的。

沈明恒把书房锁上,正准备到小花园看看风景,便听说宫中来人了。

传口谕的内侍毕恭毕敬:“参见太子,陛下宣殿下入宫。”

“是你啊。”沈明恒瞥了他一眼,发现是他刚来时见到的那个内侍,同样是因为科举,同样是宣召他前往,大概也同样不是什么好事,只不过内侍的态度倒是变了许多。

内侍头更低了些:“此前冒犯了太子,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上次他以为沈明恒必死无疑,结果这人活蹦乱跳到现在,这次大明殿内虽然吵得很厉害,但谁知道沈明恒会不会有事?内侍可不敢再得罪沈明恒一次。

而且……他原以为他死定了的,可是一个月过去了,沈明恒却没找他麻烦。

分明沈明恒没有为难他,他却反而对这人敬畏了几分。

“孤不恕罪,孤记仇得很。”沈明恒轻哼一声:“冒犯了孤的事,等孤回来再找你算账。”

大抵是沈明恒说这话时并不怎么凶狠,所以内侍竟也没多害怕,但或许是多年习惯,他仍再度躬身,伏低做小,赔笑着应了声“是”。

沈明恒无声地叹了口气。

童岸早就备好了马车,沈明恒难得没有骑马。

他今日换了一身比较正式的暗红色朝服,繁复而庄重,连带着他往日的散漫轻佻都褪却,只留下不怒自威的凛然气势。

君子正衣冠,穿上这身衣服,他便该记得他是大周的太子,而太子当有太子的气度,当有一国储君的担当与荣耀。

大明殿外,两侧侍立的宫人推开殿门。

时暮色四合,日影西斜,夕阳的余晖迫不及待地洒进,铺就了一道闪着金光的大道。倘若日月有灵,这一幕该如同献祭与朝圣。

沈明恒逆着光进来。

大殿之中,万籁无声,所有人整齐地呆滞了一瞬。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沈明恒穿这样的衣服。这人素来不学无术,不讲规矩,无人知他还有这一身非凡气度。

便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反应过来眼前这人与那“草包太子”的不同。

事先有所猜测的章惟德目光中划过一丝忌惮与阴狠€€€€早知沈明恒在装,不曾想他居然装得这样彻底,十六年来背负着那样不堪的名声,倒还真是委屈他了。

沈绩眼中惊疑不定:“你是太子?沈明恒?”

来人轻笑一声:“陛下,瞎了就请太医来看看,别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对味了,确实是沈明恒。

众朝臣诧异的同时有些放心,但心中的猜测就犹如脱缰之马,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估计每个人至少都有了二十个不同的版本。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明里暗里地盯着沈明恒,不知道他忽然摆出这样正式的态度目的何在,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莫非他往日藏拙,实际上已经暗中培植了一个可以媲美皇权的巨大势力?

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朝臣们用余光瞟了一眼身边的同僚,接下来是不是就该有人突然站起来,在万众瞩目中得意地宣布其实他是太子的人?

打破此间寂静的居然是傅良,他怨毒地看了沈明恒一眼,高呼道:“圣上明鉴,父亲从小就教草民,人可无才,不可无信无德,草民不敢忘。今日见几位兄台大作,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草民又如何敢班门弄斧?会元之事,草民不知!”

他一直都不喜欢沈明恒,同样是这长安城中年纪相仿的少年郎,沈明恒比他还要小上几岁,怎么就能过得这样肆意嚣张?后来他派人暗杀周时誉三人,却被沈明恒搅了好事不说,还因此被父亲罚了一通。

他恨不得沈明恒去死!

傅高业提点过他,只要他咬死不知此事,把所有事情推到沈明恒身上,傅家、章家都会保他平安无事。虽然有些不满与状元无缘,但看到沈明恒倒霉他就很开心。

沈绩将桌案上的两张答卷砸向沈明恒,怒喝道:“太子,你作何解释?”

纸张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沈明恒上前两步,随意瞥了几眼,赞道:“写得不错,文采斐然,言之有物,可堪为治国之策。”

他用脚尖将其中一张扒拉出来,“但是让孤选,孤觉得这个才是状元。”

“为何?”

沈明恒抬眼,发现开口的是上次驳斥过他的那位赵老大人,他对这人挺有好感,于是便也好声好气地解释:“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垃圾无所谓,关键是卷首题着的傅良的大名。”

沈绩冷声道:“太子这是认罪了?”

沈明恒嗤笑一声:“孤有何罪?”

“身为主考官,担选贤举能之责,你却滥用职权,徇私枉法,任性妄为,致使我大周栋梁报国无门,此非大罪?”大概是觉得沈明恒死到临头,沈绩的语气都平和了许多。

沈明恒又是嗤笑一声,“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孤就喜欢傅良的学问,虽然他文章写得狗屁不通,可那一个‘傅’字真真写得极好。圣人三言两语可振聋发聩,孤就觉得他这一字便值千金,你们如何判定孤有罪?”

沈绩猛地一拍案,脸色铁青:“强词夺理!你这是强词夺理!”

“你们不允答卷糊名,却来说孤舞弊,可笑。”沈明恒整了整衣袖,“这么多年来,每一任主考官都不干净,孤只不过没他们这么虚伪,分明官场不肯给寒门容身之处,却还是要点几人做陪衬。孤若有罪,这朝堂不知得有几人下狱。”

“殿下慎言!”章惟德霍然起身,神情难看极了。他没想到沈明恒这么大胆,竟直接将这份潜规则赤裸裸撕扯开来。潜规则可以人尽皆知,但它只能是众人间的心照不宣,决不能暴露在阳光下。

“孤说错了吗?这满朝文武,哪一个是堂堂正正干干净净当的官?”

这还真有。

以往他们都不会做得太绝,所谓“围其三面,阙其一面,所以示生路也”,他们也不想对上匹夫之怒。自陈胜吴广“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高喊后,高官权贵欺压庶民都多了几分顾忌。

章惟德思及此愣了一下,难道沈明恒是故意一个寒门弟子都不录取的?一月前宫门外三千学子鸣冤状告莫非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章惟德只觉一阵悚然,他强自镇定,“刘大人祖上并不显赫……”

“刘仕锦?他儿子娶了万家的女儿,都快成万家赘婿了,靠儿子似乎并不比靠祖上要光荣到哪里去吧?”沈明恒阴阳怪气。

被叫到名字的刘大人尴尬极了。那他也不想啊,可要没人帮忙运作,他便是再考百年也不会有穿上官服的这一天。

红衣灼灼,沈明恒天然带着三分不安于世的热烈,这大明殿沉闷而死气沉沉,唯有他满身掩不住的蓬勃生机。

“你们要判孤有罪,先要承认你们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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