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独特的洗白技巧 第18章

救回被俘的子民是朝廷的责任,可是朝廷没担起这个责任,朝廷把本该由它做出的决定推给了秦离洲,也不顾一个人的肩膀能不能担负得起背后的罪孽。

而朝廷更大的错误在于€€€€它剥夺了秦离洲做别的选择的权利。

是朝廷的无所作为逼得大将军不得不冷酷,是长安的纸醉金迷让他们被迫放弃自己的同胞。

“如果孤没来,这大概就是最好的方法,你尽力了,任何人都没法怪你,何况孤来了。”

沈明恒笑意盈盈:“不要庸人自扰啊,秦将军。”

拿没有发生的错误怪罪自己,属实没有道理。

*

章惟德与尹则诲都同沈绩说过,三皇子沈谦益与周时誉走得很近,沈绩嗤之以鼻。

他这个人虽然多疑,但对自己认定的事向来有种九死无悔的坚定不移,而且说实在的,每一次陷害都用“结党营私”当借口,实在很糊弄他的智商。

他的这个三儿子都快被这两人打压到地底去了,周时誉作为他钦点的状元,又不傻,难道还能放弃他一个皇帝选择沈谦益吗?

沈绩反倒被激起了为数不多的父爱,毕竟在章惟德和尹则诲的把持下,他还能长大的儿子确实不太多……虽然他也不在意,但是周爱卿说得对,自沈明恒死了之后,五皇子沈承孝的风头实在太盛了一点。

于是备受冷遇的三皇子得以在朝中再次有了一席之地,且深受皇恩,皇帝频繁召见他,几乎是住在宫里了。

皇子十二岁可以上朝之后就要出宫建府,还能住在宫里的,只有太子。

“殿下千万要忍耐,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提高警惕。”周时誉又带着文黎来找沈谦益了。

他们在长安根基尚浅,本就没把握瞒过世家,干脆也就不瞒,反正皇帝也没什么根基,宫外的所有事情都只能听他人转述。

这就很简单了,皇帝最大的眼线心腹就是周时誉,各执一词的情况下,周时誉显然更会忽悠人。

沈谦益迟疑地点了点头:“先生,我按你说的暗中收买了几个太监和宫女,禁卫军统领我暂时还没敢接触。”

沈谦益觉得很奇怪。

首先,他不被允许去找周时誉,向来是周时誉有事主动来寻他。

沈谦益可以理解,周先生行事慎重,这样即使万一被沈绩发现了,他总是更有把握脱身的。

但虽然心里清楚,沈谦益还是不免有种身份颠倒的怪异感,好似他们之中,周时誉才是那个主君似的。

其次,周时誉也好,文黎也好,替他做的筹谋总有种歪门邪道之感。譬如这收买沈绩身边的宫人,看似没有问题,但……夺嫡也不能只做这一种事吧?

“禁卫军……”周时誉沉吟片刻,轻描淡写道:“我会想办法,实在不行,大可以换一个听话的禁卫军统领。”

沈谦益皱了皱眉,不解道:“先生,我们为何一定要禁卫军?”

“殿下看不出来吗?”周时誉说:“殿下有意皇位,这是我为殿下选的路。”

“什么?”

“造反。”

“什么?!”沈谦益震惊,“先生刚刚说了什么?”

周时誉还未来得及说话,最为清正的文黎微微一笑:“谋逆、篡位、兵谏、政变、犯上作乱、逆取顺守、裂冠毁冕、取而代之……殿下喜欢哪种说法?”

第22章 嚣张跋扈的草包太子(22)

“何至于此!”沈谦益惊呼一声。

秦离洲自幼长在边境前线,大漠黄沙日复一日消磨着对皇权的敬畏,饶是如此,他决定跟随沈明恒时依然有百般犹豫。而沈谦益生在长安,天子威仪最盛的地方,周时誉与文黎此番谈话着实有些超出他的接受范围。

倒不是说真就如此迂腐,但……是不是太过突然了?

周时誉面色平静,轻描淡写:“圣上正值壮年,自当该用非常之法。”

可这是谋逆啊。

一旦事发或落败,在场的只有沈谦益不用担心九族,其他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身败名裂、满门抄斩。

沈谦益神色踟蹰:“南阳文氏,可知先生有此意?”

周时誉家中人少也就算了,文家可是大族。

“若无济世安民之心,家中何必送我出来?”文黎笑意盈盈,“我家还是有一点隐居经验的,保全几分血脉倒不成问题。”

“可文家满门清誉……”

哪怕沈绩是个昏君,谋逆这事也不光彩。衍国公堪称文臣表率,文家亦是备受推崇,若是蒙上这份污名,少不得遗臭万年。

文黎是当世君子,温文尔雅,恭而有礼,而今却少见地流露出几分傲然:“是非功过,后人评说。不争一世,文家争的是万世之名。”

他决定行此事时曾向祖父修书一封,祖父年高,收到信后专程到长安城外与他见了一面。

祖父问他此举可是为了天下苍生,他答无愧于心。

祖父又问可有五成把握,他答八成。

“既是顺心之举,又非无望之事,因何犹疑?”

文黎这才恍然,当了二十年君子,原来他也是一个离经叛道之人。

沈谦益没话说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从来不否认他有意皇位,最多不过一死而已。他若是不能夺得皇位,让沈承孝登基,他照样是一死,横竖都不亏。

“我知道了。”沈谦益郑重一礼:“多谢两位先生为我筹谋。”

他知道他们做出这个决定一定比他艰难许多,所担负的一定也比他多许多。

沈谦益目光忽而又黯然了一瞬,“我知两位先生放不下皇兄与宋先生,还请千万节哀,我向先生保证,我会为皇兄正名。”

周时誉与文黎不是没有更好的方法,沈绩对他们信任有加,长此以往,就是让沈谦益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子也不无可能,只是他们想用最短的时间做成这件事。

而让他们这样着急的原因,除了那两位亡故之人,沈谦益不做他想。

沈谦益知道其实先生们都更属意皇长兄,可皇长兄已经离世。他心里倒也没太多不平,他想,他会秉皇长兄遗志,终有日,两位先生或许会真心实意效忠他。

周时誉有些微的不自然,然而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他拱手回礼:“多谢殿下这些时日的照顾,往后若有不当之处,在下来世做牛做马,向殿下赔罪。”

怎么好端端地突然说到来世?沈谦益有些不解。

文黎神色变换则剧烈许多,他目光复杂,深深躬身,愧疚道:“殿下,抱歉。”

沈谦益只以为此番怪异表现是因为先前对他隐瞒了谋逆一事,忙安抚了几句:“我知先生是为我,不妨事的,只是若有下次,还请先生提前告知。”

*

沈明恒这一等待时机便等了三个月。

秦离洲终于知道沈明恒的底气从何而来€€€€柳家商队送来的粮食还没吃完,外头又来了一支杜家的商队,同样的十大车粮食,不仅有肉,连运输存储不易只有京中贵人能吃到的果子都有不少。

在那之后又来了几家商队,有的送来衣裳棉被,有的送草药,神通广大的连盔甲和刀枪剑戟等铁器也能送来,让秦将军暗自咋舌,只觉得自己不是效忠了一位主君,而是给军中拉来一位财主。

财主道:“秦将军,你想去幽州还是檀州?”

“啊?啊!”秦离洲猛然回神,激动地确认:“殿下是说可以发兵了?”

沈明恒一指帐外,轻哼一声:“兵强马壮,军备完善,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秦将军用力闭了闭眼,手指微微颤抖,只余粗重的呼吸声。

秦离洲也是贫民出身,战乱时官府强行征召兵役,他那时也不过十几岁,运气好活过了几场战役。

他像是为打仗而生的,明明字都不认识几个,明明没学过兵法,连身手都是上战场之后自己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结果偏偏就能屡建奇功。

后来他被上一任将军收为弟子。幽檀陷落,将军战死,边境成了一团烂摊子,多方博弈之下,他成了新的将军。

他答应过师父会收复幽檀,横亘在心中十二年的执念一朝看到成功的希望,一时间几乎要涕泗横流€€€€自军中有了另一位不世将领,他的情绪起伏便剧烈了许多,再不必时刻撑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镇定姿态。

沈明恒的年纪比他小许多,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依赖对方。

秦离洲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回道:“臣领兵往檀州,檀州路遥,不宜大军长途奔袭,还请殿下为臣点五千骑兵。”

骑兵向来是军中精锐,从前战马少,骑兵难得,今日不同往日,这五千人在秦离洲手里,能敌万军。

“可以。”沈明恒点头:“孤带兵先行,孤在明,牵制北狄大军,你在暗,以最小的代价拿回檀州。”

幽州与檀州尚有一段距离,北狄不知道他们有兵分两路的魄力,大军聚于幽州,檀州的压力就小很多。

退一万不说,纵然北狄猜到了,以他们的兵力分两路回援也是自取灭亡。

秦离洲有些犹豫,“臣的副将,也是打仗的一把好手……”

沈明恒翻了个白眼:“信不过孤?”

“当然不是!”秦离洲态度激烈地反对,他哪里敢质疑沈明恒的能力。

秦离洲委婉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宋景年闻言也翻了个白眼:“将军,这些话我早已说过不下百次了。”

多少有点怨气在里面。

沈明恒只做听不见。

*

接连的战报传到了长安,圣上大喜,少见地拿出了几分魄力让朝廷全力支持征战。

他再多疑,再窝囊,也不敢拿宗法国土开玩笑,试问哪个皇帝不把疆域被夺当做耻辱?从前边防衰败,朝中重文抑武之风盛行,他有心无力,如今可是仅有一线之隔啊!

明面上,秦离洲依然对沈绩忠心耿耿,随着他这一路的高歌猛进,皇权声势大涨。

沈绩文有周时誉,武有秦离洲,一时间风头无两,当真找到了几分当皇帝的感觉。

世家愁得要命,章惟德和尹则诲都不得不冰释前嫌,连辞官多年的章振都开始频繁接触朝臣。

虽然觉得秦将军最近如有神助般顺利,但他们本就对燕丘事知之甚少,秦离洲走到这一步半点不靠朝廷,以至于他们甚至没办法钳制。

他们倒是想尝试拉拢,可历年来被扣下的军资还躺在他们的仓库里,秦将军从前就没同意,如今更不可能突然得了失心疯。

如此又是两月后,幽、檀二州收复,重归大周。

不是所有的百姓都有收复失地的豪情壮志,但一定都会为国朝强盛而激动不已。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大周饱受北狄威胁良久,长安纵不受战乱之苦,也一样有着相同的仇恨与信念。

这一战彻底奠定了秦将军战神之名,民间竟也有了对当今皇帝的歌功颂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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