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独特的洗白技巧 第167章

“陛下昨日下旨,天下女子除有罪在身外,不论年岁、不论嫁娶与否,皆可参加女试,任何人不得阻拦。民女要参加女试,父亲不许,请陛下圣裁!”

她用力叩首,额头触地的那一刻,已然泪流满面。

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刑部尚书崔护本能地开始思索起该怎么判来,这件事情麻烦就麻烦在没有先例。

杀人是死罪、贩卖人口是死罪,可杀自己的孩子有罪吗?律法上没写。

“崔护。”

“在。”崔护失神时突然被叫了一声,他回过神,发现叫他的人是太子。

他出列:“臣在。”

“崔大人因何发愁?”

“臣……”崔护踟蹰着不知如何作答。

沈明恒道:“倘若将此案交予你,你将如何?”

崔护没有头绪,他如实回答:“臣不知。”

沈明恒温和道:“今日是第一次听闻,但这种事不会是最后一次,刑部掌刑狱,掌决案,你是刑部尚书,你不能不知道。”

如果连最高的裁决机构刑部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判决,地方的县衙又从哪得依照呢?

律法必须明文规定,容不得自我意会。

崔护微怔:“殿下的意思是?”

于策听明白了,“殿下要重修律法?”

《夏律》在开国时修过一次,是在前朝的律法上做了修订整合,眼下盛世承平,确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在多数人的观念里,国家治理应以稳定为上,所谓无为而治,不该有太大的变动,以免惊扰百姓。

不到七年重修律法,这频率有些高了。

崔护请示问:“敢问殿下,此案该如何定?”

沈明恒摇了摇头:“这不是孤能决定的。法者,国之权衡也,治国需得奉法,因而父皇也好,孤也好,都不能以一家之言立法。”

崔护怔愣,不解道:“那臣该如何……”

如果作为掌权者的皇帝和太子都不能下定论,那还有谁有资格决定立法?

沈昱翻了个白眼:“问问问,就知道问,大夏养士十几载,是让你们一有问题就来问朕和太子吗?”

沈明恒小声提醒他:“爹,算上今年也才七载。”

沈昱:“……”

沈昱面色不变,继续道:“《夏律》怎么修订的,现在就还怎么修订,很难吗?”

崔护欲言又止。

很难啊,《夏律》有前朝那么多律法作为参考,现在要补上前面所有朝代都没有的内容……这东西要是没弄好,那可是要遗臭万年的。

沈明恒无奈道:“崔大人,如果你的父亲不许你参加科举,将你卖给一个年过六十的老妪,你空有才学无处施展,满腔抱负化作镜花水月。你决心逃出来报官,可是他们说你父亲无罪,他予你性命,又将你养大,天然拥有支配你命运的权利,你服吗?你肯认吗?”

崔护茫然。

他想说不能这么做比喻,他是顶立门楣的男子,女子出嫁离家理所当然,放在男子身上就是莫大的羞辱。

但脑海中又有一道声音告诉他这个比喻没有错,白秀玲遭遇的苦楚,就是刚才的比喻中落到他身上的折磨。

……修订律法,哪里要区分什么男人女人。今日有性别之分,来日岂非有贵贱之别?是他险些想岔了。

崔护躬身行礼,真诚道:“臣不服,臣不肯认。多谢殿下指点,臣知晓了。”

沈明恒“嗯”了一声,“所谓律法,至少要让天下人服气才行,尤其,你最该考虑到的,就是当事人的无奈。”

崔护再度躬身:“臣领命。”

“不着急,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你得听到无可奈何者的枉自嗟叹,设身处地体悟他们的愁苦、绝望、悲伤,也理智地思量后果,然后你自会知道该怎么做€€€€不要为了杀人去设立严刑峻法,你的目的是警示,是救赎。”沈明恒说。

崔护正色道:“臣谨记。”

这自然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活,身为百官之手的周言安周丞相理所当然要为君分忧,他出列行礼:“陛下,臣斗胆举荐几人。”

“可,你下了朝拟个名单呈上来给朕。”

“遵旨。敢问陛下,此事何人主领?”

举荐归举荐,律法这种关系到一朝根基的大事,主事人还是得问一下皇帝的想法。

皇帝觉得,这种关系到一朝根基的大事,得问一下太子的想法。

沈昱问:“太子觉得呢?”

沈明恒还真有想法,他问:“四弟,你可愿领此责?”

上朝开小差走神忽然成为全场目光中心的四皇子沈珏:“……啊?”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沈明恒说了什么,没忍住惊讶,脱口而出:“皇兄真让臣弟去?”

他是皇子啊!有继承权的那种皇子啊!

而且他还确实有野心,年前刚为了夺嫡陷害过沈明恒。

沈珏目光复杂。

皇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真要让他有机会沾染权力?

这是大度,还是施舍?

他用余光看向朝堂上小猫三两只般的四皇子党,能有这些人,还是看在他母家的面子上。

他们似乎并不激动,也未见多兴奋,连笑意都微薄。

€€€€确实啊,只要沈明恒不死,谁能动摇他的地位呢?

朝臣们也只是略微诧异了一瞬也就恢复了平静,还在心里感慨太子殿下果然纯善。

他们不像沈昱,会思考万一手足相残时沈明恒是否会有为难。

他们只站在皇朝的角度,确信即便给皇子们一块富庶的封地,再封他们为藩王,甚至再给他们一支军队,只要沈明恒还在一日,大夏就不会生乱。

沈珏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感觉。

他沉默片刻,躬身长揖:“臣弟领命……臣弟谢过皇兄。”

其实以沈明恒的地位,他只要一句话,甚至只是对他们露出一个不喜的表情,沈昱绝对会让他们消失在沈明恒面前。

但沈珏必须承认,沈明恒保全了他们许多次,也极尽所能,给了他们最大限度的自由。

是怜悯也好,是看不起他们也罢,他也该学会感恩了。

沈明恒微微而笑:“正好,今日白姑娘这事便是第一例,你们商讨一下该如何立法,也算作以后的磨合了。”

“臣弟领命。”

“臣领命。”

沈珏转过身,朝白秀玲颔首一礼,“白姑娘,稍后便劳烦你与我们走一遭了,关于这案子我等还有些细节要问。”

白秀玲已热泪盈眶,她再度叩首:“民女遵命。”

她赌赢了,她会自由的。

她小幅度调转身形,悄悄对着沈明恒磕了一个头。

多谢您,太子殿下。

第173章 明明明月是前身(30)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 女试的筹备工作和《新夏律》的修订都稳中有序地进行,万幸登闻鼓没再响过。

朝臣们提心吊胆上了几次早朝,每次下朝时都要长出一口气, 有种再度活过来的感觉。

这天早朝刚结束, 朝臣们下朝归家,刚走出皇宫便见远处车马粼粼。

好奇地问了一下,就听说是高增回来了,罗正业也被押解回京。

高增回来了。

意味着陛下又要开始杀人了。

朝臣们神色复杂地对视了一眼,皇宫门口也不敢多言,只好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拱手道别,深一脚浅一脚地蹒跚归家。

……这朝堂, 又要动荡一段时间了。

沈昱在御书房接见了高增。

沈明恒没在, 他觉得这种时候,沈昱应该会想要自己处理。

沈昱翻看着高增呈上来的供词, 墨色晕染的字迹全是血迹斑斑的罪孽。

大概是祝云奚上诉的时候他已经生过一次气, 现在情绪要平静许多。

沈昱不疾不徐地看完,忽而开口问了一句:“他认罪干脆吗?”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高增道:“求饶、卖惨、暗杀、强词夺理、寻人顶罪,无所不用其极。若非陛下赐下的尚方宝剑, 臣去请了凉州州牧出兵襄助, 差点便要死在并州。”

一个已经卸下所有官位的地方豪强, 居然能差点杀了朝廷命官,还逼迫他们动用了军队。

沈昱面色不变,说不出对这个答案满意还是失望。

他沉默了片刻,重新将供词拿了起来示意高增过来取, “带上证物证言,去找崔护吧, 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高增应了声“是”,见沈昱没有别的吩咐,便躬身行礼退下。

沈昱在空荡荡的御书房里坐了一会儿,起身换了件衣服,独自一人出宫。

曹长海与喻季元试图跟上,被沈昱阻止:“朕一个人去天牢走走,稍后便回,不必跟。”

两人犹豫了片刻,迟疑道:“是。”

沈昱不引起注意地到了天牢,见到了铁链缚身、神情憔悴的罗正业。

大概是进京这一路上他吃了些苦头,鬓角发丝凌乱,脸上也有些微的擦伤。

看见沈昱到来,他有些惊讶,从铺着稻草的地上爬起来跪好,板正地行了一个礼:“参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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