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他嘴硬心软 第7章

“你应该知道我手中胶片的价值,我想捧红一个人,易如反掌……”

他按了暂停键,声音消失了。

“摄影师先生,那咱们就来看看,到底是谁先身败名裂。”

商暮用鞋尖踢了踢Cliff的下巴,离开了拍摄地。

本以为今天已经不会更糟,可回到酒店后,一通电话让他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您好,请问是商暮先生吗?这里是石山监狱。”电话那头道,“您的父亲商弘胜初步确诊肝癌,希望申请保外就医,您什么时候方便过来一趟?”

商暮自听到那个名字起就开始手指痉挛,所有封存的痛苦记忆如潮水涌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我不会为他办理,他死在监狱最好。”

挂断电话后,商暮急促地喘息了几口气,他抓住花瓶纤细的瓶颈,用力在桌面一砸,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瓷片落了满地。

那枝玫瑰花静静地躺在水和瓷片碎渣中。

商暮捡起那枝花,用力地握紧,尖硬的刺深深扎入他的掌心和指腹,鲜红的血液顺着花枝留下。他全身紧绷,漠然地望着血流。

几分钟后,他平静了下来,拨通了一个电话。

*

平西市人民医院,消化内科主任医师诊室。

“好了,拿着单子去缴费做CT吧。拿到结果后直接来找我,不用再次挂号。”

周望川把打印出来的单子递过去,病人接得有些迟疑。

他抬头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病人是个农民工,穿着被磨得看不出颜色的外套,一双手上布满粗糙的伤口和老茧。闻言他有些坐立不安地搓了搓手,问:“医生,能不能……不做CT?俺没有医保,药也不用开太好的……”

周望川明白了他的意思,示意他伸出手腕。病人照做后,周望川给他两只手都搭了脉,又详细询问了几个问题,病人忐忑地回答了。

“行,我大概知道了。”周望川把之前开的药方划去,重新写了药方,“这几种药会便宜很多,但效果没有之前那几种好,吃得时间会久一些,但坚持吃也会痊愈的。”

“人的经验判断总比不上机器,等你有空了还是补一个CT吧。”

周望川说着,把新的诊疗单递给他:“缴费后去药房取药吧。”

病人感激地接过单子:“谢谢、谢谢医生!”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周望川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起后放柔声音道:“宝贝,怎么了?”

“来接我。”

“好。”周望川立刻道,“是昨晚订外卖的那个地址吗?K市深蓝酒店对吗?”

电话那头,商暮听到他的回答,悬在半空的心很轻地放下了一半:“嗯,飞机,八点。”

“好。”周望川看了一眼腕表,“我订……”

话还没说完,门口传来护士的声音:“周医生,十三床的术前准备工作已经完成,手术将于二十分钟后开始 。”

周望川对护士做了个OK的手势,又对电话那头道:“我订机票,等我。”

商暮沉默了一下,突然冷笑了一声,烦躁地道:“算了,救苦救难的大医生,别管我的死活了。”

“别来了。”他冷冷地说,“我找别人。”

电话被重重地挂断了。

周望川惊愕地望着手机屏幕,立刻又拨了回去,却只有冰冷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第7章

到了下午五点,商暮已经在昏暗的房间里呆了一个下午。

他维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背靠着床沿,沉默地盯着虚无的黑暗。几个小时过去,地砖的凉意蔓延至全身,他在黑暗中细细地发着抖。

不知过了多久,他撑着地面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突如其来的亮光让他眼睛刺痛,泪水顺着眼角落下,又被指尖拂去。

他脱下沾上了血迹的衣服和裤子,从行李箱里拿出干净的换上。又去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凉水冲刷手上干涸的血迹。

玫瑰花刺在他的手心和指腹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扎痕,他却像感受不到痛似的,面无表情地擦洗着干涸的血迹。血痂被洗掉,又涌出新的血来,他继续用冷水冲刷着,直到伤口泛白。

门铃响了。

商暮没有去管,仍细细地冲洗伤口,指腹的皮肤已经发皱。

门铃第二次响起的时候,他冷静又理智地想,可能是工作组的人员。Cliff有把柄在他手上,短期内应该不敢来找茬。

门铃第三次响起,他关上了水龙头,在帕子上擦干净手上的水珠。粗糙的毛巾从伤口掠过,激起火辣辣的刺痛。

他不打算开门。他现在非常疲惫,疲惫且漠然,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与任何人做任何的交流。

门铃声持续地响着,门外的人似乎非常着急,又敲起了门。

商暮往床上一躺,用枕头捂住耳朵,烦躁地等待着门外的人离去。

可天不遂人愿。

敲门声一下一下像是敲在他头顶,尖细的门铃声在房间里盘旋不止,商暮忍无可忍地丢开枕头,大步过去,猛地拉开门:“一直敲什€€€€”

他看清了门口的人,声音戛然而止。

站在门口的是周望川,外面应该是下起了小雨,他的头发被雨淋得有些湿润。见商暮好好地站在这里,周望川眼里的焦急褪去了一些,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沉稳地问:“为什么不开门?”

商暮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说:“你来做什么?”

这句话一出,情绪复活了,更多的话接二连三地涌了出来:“你不是在做手术吗?怎么有空管我的死活?”

商暮喘息了几口气,口不择言地继续道:“周大医生心系天下,扶危济困,怎么不趁着坐飞机的两个小时多做两台手术?时间浪费在坐飞机上,多可惜啊!”

周望川缓缓地皱起眉,上前一步,反手扣上了门。

商暮冷笑了一下,又道:“怎么,我说错了吗?反正我都要走了,你来这一趟也是白来。”他说着,就要去拎旁边的行李箱。

周望川却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腰身。

“……唔!”商暮顿时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咔嚓一下,浑身的气都漏光了,只剩下从腰身蔓延至全身的酥麻感。他又惊又怒地瞪着周望川。

腰被按住,商暮完全不能动弹,只能被周望川推着往后走。小腿肚抵到床沿,肩膀又被轻轻一推,他整个人天旋地转,躺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中。

随即,炙热的吻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嘴唇相贴的瞬间,有什么东西传递过来,填满了商暮空虚的肉与骨。他先是愣住,然后放开了所有抵抗,闭上眼睛接纳这个带着三分怜惜三分怒气,与四分无奈的吻。

一吻结束后,周望川在上方俯视着他,指尖抚了抚他的唇瓣:“继续说。”

商暮沉默了一会儿,闷声道:“我没吃饭,饿了。”

等酒店送饭来的间隙,周望川扫干净地上的碎瓷片,蔫儿不拉几的玫瑰花被插入矿泉水瓶中,又恢复了生机。

商暮靠在床头看他忙碌,头顶的吊顶发出昏黄温暖的光,他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下午的时候他坐在黑暗中,四周死寂,他想到了死亡,永生和鞭笞。而现在,他想到了菜肴,饮料和家里的床褥。

卫生间的门开了,周望川洗完头发,拿毛巾边擦着头发边走出来,目光落在开着的行李箱上。厚重的黄铜玫瑰面具正躺在里面,他的脚步一顿。

商暮注意到他的目光,随口道:“那是拍摄道具。”

扯淡,周望川心道。还挺会撒谎,脸不红心不跳。

商暮又说:“我自己设计的。”

“嗯,挺漂亮。”周望川说。

门铃响了,酒店服务员送来饭菜,还有一小瓶医用酒精,一盒创可贴,几支棉签。

周望川在床边坐下,示意商暮伸手。他先用棉签沾了酒精,小心地为伤口消毒,然后又贴上创可贴。伤口太多,一只手贴了四五张创可贴。

周望川已经看到了玫瑰花刺上的血迹,他并没有问商暮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问地上的那些碎瓷片。商暮此时看似平静,但他知道,就像一团看似稳定的气体,轻轻一点,就会爆炸。

他只是道:“酒店做的不好吃,先将就吃些,晚上回家给你做。”

离开酒店时,天空仍飘着€€€€细雨,商暮不耐烦遮雨,三两步走到前面,过了人行道。

周望川撑着伞,又拎着行李箱,落在了后面,等下一个绿灯。

已经过了街的商暮用余光瞥了一眼,放慢了脚步,假意欣赏着街边橱窗里的玩具车。

“想要?”

“不要。”商暮抱怨,“你能不能走快点,赶不上飞机怎么办。”

周望川收起了伞,面无表情地轻踩了他一脚。

商暮不敢置信地望着对方:“你踩我的鞋?!”

他向来有洁癖,走路轻盈又富有技巧,走在被雨沾湿的街道上,鞋子也没沾上一滴污水。而此时,雪白雪白的板鞋上有了一个脚印。

周望川又踩了他一脚。

商暮瞪大眼睛,张着嘴正要说话,周望川却又掏出一张纸巾,半蹲下去给他擦干净了。

“第一脚,你挂我电话,还关机让我联系不上。第二脚,不按时吃饭,饿着自己。”周望川把纸团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好了,我消气了,走吧。”

商暮:“……”

他看着从伞沿滴下的雨水,问:“你是会为我撑伞,还是会陪我淋雨?”

周望川望着他,在来往的人流中,他们似乎静止了。

在一起六年,双方对彼此都太过熟悉。商暮不是在问淋雨或撑伞,他是在问€€€€

你知道我那低劣的、变态的、奇怪的爱好,你是会规劝我变好,还是会陪我一起堕落。

这个问题已经讨论过无数次,从来都没有结果。

可商暮执着地望着周望川,寻求一个答案。

淅淅沥沥的雨落在身上,周望川道:“看雨的大小。现在这样的雨,你想不撑伞,也是可以的。”

商暮失望移开目光。

半个小时后,在轰鸣声中,飞机追上了落日。

商暮终于还是问出来了:“你为什么会来?”

周望川偏头看他:“我为什么不来?我答应了你,就会做到。而在你刚刚问出口时,我已经答应了你。”

“你不是要做手术吗?”

“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是下午一点钟,你的飞机是晚上八点。”周望川耐心地说,“手术需要一个小时二十分钟,我坐飞机来K市需要两个小时,再加上去机场的时间、到你住的酒店的时间,算下来,我是能接到你的。”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