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会。”
商暮看起来有点失望,他出神地思考着什么。周望川表面沉稳,实则内心紧张地等待着。
最后,在学校迎送毕业生的背景音乐中,商暮道:“那试一试吧。”
*
处理完酒店的玫瑰花后,商暮一路都心不在焉。直到坐在办公室里,他依然有些心情低落。
助理说第三遍的时候,商暮才有了反应:“来了新的摄影师?”
“是的。”助理拿出资料,介绍道,“新的摄影师是……”
“是我。”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含笑的声音。
声音有点熟悉,商暮抬起头,思索了几秒,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傅年。”
傅年显得有些惊讶:“你还记得我。真是荣幸。”
他向里走来,对助理道:“小姑娘,麻烦你帮我们关一下门,我和他是老同学了,正好唠唠嗑,叙叙旧。”
助理犹豫地看向商暮,商暮轻轻点了点头。
门关上了。
傅年笑着走过来,问:“好几年没见,过得怎么样?”
“很好,你呢?”
“几年没见到你,我倒是非常不好。”傅年说,“听说,你和那个医生在一起了?他知道你的爱好了么?”
商暮靠在座椅里,拿着一支笔在手指间转动,漫不经心地说:“与你无关。”
“啧,老同学了,就不能坦诚相见吗?毕业后我也找了好几个对象,最后都分了,因为不是同类人,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傅年语带叹息,“我们这类人,如果不能找到一个理解自己的对象,谈恋爱就是折磨,对吧?”
转动的笔停了。
傅年挑了挑眉:“我说对了?”
商暮手指一弹,圆珠笔精准地落入桌上的笔筒中。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说废话?”商暮冷声说道,“现在是工作时间,不要和我谈工作以外的事情。”
傅年笑了笑:“凶什么,我们过去配合得很好,不是吗?近水楼台先得月嘛,你也不要再去找别人实践了,考虑考虑我吧。有需要的话,我帮你瞒着你家医生,保证不让他知道。”
商暮说:“抱歉,我从不和同事发生工作以外的联系。”
傅年丝毫不以为忤,拿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没关系,好好考虑,二十四小时,随时联系。”
他说完便离开了。
当天下午,商暮便开始异常烦躁。
他固定半个月实践一次,和清夜那次泡了汤,还吃了药丸被送进医院洗胃。这大半天的时间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乱爬,他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克制住烦躁之情。
到了凌晨,他仍然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安睡。
周望川被他吵醒,问:“怎么了?”
商暮急急地喘了几口气,坐起身来。
“做噩梦了?”周望川跟着他坐起,揽住他的肩膀,“我去给你倒杯水喝。”
商暮倏地抓紧他的手,在他没反应过来前,把那只手用力地往腹部一按,同时哑声命令:“帮我。”
他需要暴戾的拳头,来填满腹中的空虚。
周望川完全清醒了过来,皱眉望着他。
商暮攥紧他的手不放,低声恳求:“周哥,帮我,我难受。”
“你昨天刚输了液,身体还没养好。”
周望川尝试安抚他,商暮却用力地喘了几口气,甩开他的手。
“你不帮我,是吗。”声音很冷。
“不是这样,已经很晚了,等明……”周望川去拉他的手,再次被用力甩开。
商暮倾身拿过床头的外套,抖出一张名片,拨通了上面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刹那,周望川也看清了名片上的名字,神情微变。
“喂?想通了?”在寂静的夜里,电话那头的声音无比清晰。
商暮盯着周望川,一字一句地回复电话:“现在,去酒店,和我实践。”
第15章
“现在,去酒店,和我实践。”
冷冷的话语落在寂静的卧室,似乎把整个房间都冻住了。连窗边的月色也变得僵冷起来。
只剩下电话那头明显激动起来的声音:“行啊,哪家酒店?”
商暮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地盯着周望川。
直到电话那头再次传来询问声,周望川深吸了一口气,拿过商暮的手机,沉声对电话那头道:“他不去。”
说完,他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谁说我不去?”
商暮开始穿衣服,却被周望川握住手腕。
“我们谈谈。”
“没有什么可谈的。我只要动手,不要谈话。”商暮轻巧地挣脱了他的桎梏,伸手去拿手机,周望川便把手机放得更远。
周望川说:“不要去。现在是凌晨两点,如果你去,至少也需要两个小时。结束后你会难受,睡不着觉。人不能不睡觉。”
商暮已经穿好了衣服裤子,冷冷地望着他:“那又如何?”
“别去。”周望川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又重复了一遍。
商暮垂眸看着交扣的手指,轻声说道:“今晚,想留下我,只有一个办法,你动手,殴打我。”
周望川只是沉默。
商暮开始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动作缓慢却坚定。掰到最后一根时,周望川伸手把他拉入怀中,重重地咬住了他的唇。
灼热的呼吸交织,商暮急促地喘息着,用力推他,却被周望川按住腰揽得更紧。
一吻结束后,商暮睁开眼,看到了一双满是纠结和沉痛的眼睛。
两人在咫尺之间沉默对视,六年的相处,对彼此的每一个眼神和神情都洞悉至此。两人在沉默中交换了意见又表达了各自的立场。
终于,周望川闭了闭眼,低声道:“你让我想想。”
他这些年来都是意见坚定,毫不含糊的拒绝。而现在,他终于退了一步。
商暮盯着他:“多久?”
“明天,我会给你答案。”周望川说,他声音有点沙哑。
半晌,商暮道:“行。”
他又道:“手机还我。”
周望川却握紧了手机,拉过商暮的手用指纹解锁了屏幕,删除了刚才的那条通话记录。
而后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底部的横线,手机退出了通话记录界面,回到桌面。
商暮倏地坐直,像是怕他发现什么一样,猛地抢回手机。
周望川问:“怎么了?”
商暮抿了抿嘴唇,把手机熄屏放入枕头下面:“没什么。”
周望川没有多想,捡起床上的名片撕碎,直到拼凑不出那串手机号码,才把碎屑扔进了垃圾桶。
“睡吧。”
他回过头,商暮正在脱衣服,衣服翻上去,白色毛衣的衣领正卡着脖子。周望川伸手帮他脱下了,又捋了捋他翘起的头发。
房间重新回到黑暗和寂静。
第二天早上,周望川送商暮去公司,下车前,商暮说:“我耐心有限,如果你今天不能给我答案,那我只能去找他了。”
周望川说:“下班,我来接你。”
商暮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周望川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转。今天他不坐班,便不急着去医院。早高峰很堵,车子走走停停,在一个五岔路口等了三趟,才过了这个红灯。
他看见老人颤颤巍巍地走过人行道,看见孩子哇哇大哭,看见女孩红着脸,害羞地接过男孩递到她面前的玫瑰花。
在城区转了好几圈后,车子在一座庭院前停下。他下意识地开车来到了父母家里。
程云萱正从楼上下来,她穿着漂亮低调的礼服,化着精致的淡妆。
周望川喊:“妈。”
程云萱见到他,并不如何惊讶,只笑道:“今天不上班?我刚好要出去。”
“又和李阿姨她们喝茶聊天去?”周望川笑道,“都好晚了,去都能赶上午饭了。”
“那就吃午饭呗!”程云萱道,“我就只担心衣服不够漂亮,你不知道啊,我那群老姐妹,都可会打扮了!”
“放心,你的衣服一定是最好看的。”周望川娴熟地赞美她,“而且,就算你穿中山服和老北京布鞋去,都一定艳压群芳。”
程云萱被他逗得笑了起来:“得了,比你爸还能贫!”
她颇有些得意地又说:“不过,衣服是小暮帮我设计的,肯定是最漂亮的。喏,还有项链,你来看看,好看吗?”
那是一条碎钻蓝宝石项链,镶着不规则的米粒大小珍珠,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好看。”周望川衷心地说。
“对了€€€€”程云萱在门口换鞋,想起什么似的道,“小暮帮我设计的这条项链,我很喜欢。我让工匠按设计图又做了一条手链,适合男生戴的,打算送给他。他中秋会来的吧?”
周望川沉默了一下,微笑道:“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