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谁知道呢，风水轮流转啊。”
祝诚嘟囔一句，握拍再度上场。
汶仁仍是那副闭着眼睛平和淡然的姿态，一身蓝色队服穿在身上，也显得飘逸出尘。
“此前比试，施主可有所感悟？”
“人世间一切皆苦，是不是有点太悲观了？”
祝诚反问，随后又纠正道：“施主不是指那些会给庙里捐钱的人嘛，你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汶仁：“与小僧比试、给予小僧感悟的同样可以被称为施主，佛法深奥，小僧还未参悟万分之一。”
祝诚摇摇头，不想再说下去。
主要是他的英语也没有多好，虽然能正常对话，但也仅限正常对话，涉及一些专业知识就一知半解了。
比赛再度开始。
汶仁抛起网球，挥动球拍。
“砰！”
旋转的网球疯狂搅动空气，在空中形成一个‘€€’字的气旋。
【吉祥喜旋】
极其强大的旋转力如同钻头般扭曲了祝诚的拍网。
祝诚只感觉自己的拍网像是被压入了搅面机里，带着手臂也向内旋转起来。
对付这颗网球的办法就是更强的、足够抵消旋转的力量。
他握紧球拍，猛力向侧前方挥动。
打网球这么多年，还是从小就练的颠勺动作最为舒适。
既然对手想和他探讨哲学，那他就和对方探讨一下柴米油盐！
【人生百味】
酸甜苦辣咸，嫉喜愁怒哀。
汶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超脱世俗之外的表情€€€€惊讶。
虽然很细微，但确实表现出来了。
他惊讶的是，自己的吉祥喜旋居然会被对手打回来。
那球强大的旋转力甚至能将一个力量不足的人瞬间甩飞，但祝诚仅用了一个挑高球就将它化解了。
15：0
他吞咽一下，口腔中突然泛起一股不算明显的苦味，像是苦瓜。
他其实不喜欢吃苦瓜，但寺庙里的住持告诉他说吃饭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不是为了饱口腹之欲。
他的不喜欢也是一种欲望，欲望是造成人生多苦的原因。
【吉祥喜旋】
网球上的‘€€’字型气旋越发庞大，几乎就像一道横过来的龙卷风，搅动着周围的一切袭向祝诚的半边球场。
祝诚发丝乱舞，队服也被刮起咧咧的呼啸声。
但在风暴中，他的身体却挺拔屹立，没有半分踉跄和动摇。
抬臂、挥拍，拍网直接撞上位于龙卷风中心的网球。
其后裹挟的庞然气旋顷刻间消失无踪，风暴静止，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人生百味€€辣】
球场上燃烧起熊熊烈火，呛人的辣味让汶仁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
升高的温度扭曲了空气，习惯使用感知感受网球所在的汶仁第一次没能准确感受到网球的位置。
30：0
40：0
比分3：1
网球落地、火焰消失，呛人的辣味也随之消失不见。
祝诚抬起球拍，笑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吃辣吗？”
“咳咳……”汶仁咳嗽几声，虽还闭着眼，表情却丰富起来。
“愿闻其详。”
祝诚扬起笑容，“因为他们就是喜欢啊~”
第158章 VS泰国队（完）
因为他们就是喜欢？
汶仁反应两秒，觉得祝诚的回答简直就像废话一样。
“吃辣不过是为饱口腹之欲，这种无记的欲望本身非善非恶，但一旦和烦恼相应，便有可能介入恶的成分。”
“那你的意思呢？”祝诚发球时继续询问。
“欲望应该被清除吗？”
“欲望分为善、恶、无记三种，善欲发扬，恶欲压抑，非善非恶的欲望……”
汶仁闻着空气中出现的淡淡甜味，突然沉默下去。
他像是踩在一片粘稠的蜂蜜糖浆里，心底不受控地涌出甜蜜幸福的喜悦感。
这肯定是不对的。
口腹之欲这种非善非恶的欲望，不需要出现在他的意识里。
他拥有善欲就够了，当每个人的内心都只剩善欲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有疾苦！
【集谛】
睫毛颤动，汶仁睁开一双金色的眼睛，像是摄魂夺魄的黄金，又像神佛自西方云端瞥来的一眸注视。
“就让我审判……你内心深处最大的欲望吧。”
旋转的网球在打出的瞬间便化作一只缓缓睁开的黄金眼，将祝诚内心深处最大的欲望看得一清二楚。
€€€€
断断续续的破碎哭泣声传入耳中，隐隐还有少年埋怨自己的声音。
“该死…呜……该死的……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为什么非要出风头…为什么非要上去抽签……呜，我没有带领好他们，我没有能力……”
不是的，你有这个能力，你是个很好的队长。
会在小组赛输掉，是我们所有人的实力不济，是我们不够努力、不够天才、不够有实力。
上一届的U17世界杯，是祝诚第一次参加世界性的、和其他国家的选手同台竞技的比赛。
在此之前，他们在福建深山一个很破旧的地方训练。
吃饭靠自己种地养殖、去山下采购，洗澡需要去热水房打热水，再兑着凉水举盆冲澡。
那是祝诚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生活条件不好，也是第一次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和一群来自天南海北的同龄人训练生活。
那么多苦都坚持下来了，最后的结果却是那样的。
他们怀揣着想要获得好名次的梦想前往世界赛场，却撞得头破血流、惨败而归。
就像一群在村里攒了半辈子积蓄的人第一次来到大城市，却发现自己的积蓄甚至不够在大城市里几l天的开销一样。
那种如大山般的落差感，几l乎压碎了他们每个人的壮志雄心。
那也是祝诚第一次真正理解了闻霄满中国寻找队友的行为。
他知道闻霄一直在做什么。
他们都是北京人，时常聚在一起聊天打网球。
闻霄去了很多地方，还为了找人，在身上留了几l个被铁水烫过的疤。
“值得吗？”他不理解，就只是心疼自己的朋友为什么要吃那么多苦。
“那不行，奥特曼拯救世界的时候还需要人类帮助呢，我拯…当世界第一，当然也要别人帮我了！”
闻霄叉着腰，理直气壮抬起下巴，黑发蓬松像只骄傲的小动物。
“你说对不对，文山，你肯定会帮我对吧？”
“没错，你想干什么我都帮你！”
袁文山立刻举手表态，“抛头颅撒热血，两肋插刀！”
“嗯，好兄弟！”闻霄非常受用，受用到背后像是有尾巴转成了螺旋桨。
他又得意看来，“祝诚哥呢？要不要来帮我成为世界第一！”
祝诚虽然比他俩大，但当时也属于年纪小的范畴。
没怎么犹豫，祝诚就答应下来。
“行啊，要是有能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肯定会帮忙的！”
要是有能用得到我的地方……
“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在耳旁响起。
一切的回忆破碎成迅速消失的玻璃碎片。
祝诚从自己的欲望中清醒过来，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黄金眼在瞬间消失，汶仁紧紧闭了下眼，再睁开时闪过几l分复杂。
每个人的心中都存在各种各样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