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霜,所有人知晓这件事都是让我离开,你为什么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呢?
“也是,江辞霜已是魔尊,仙族魔族在她手中宛若蝼蚁,更何况我们呢。”谈忆青深吐出口气,摇了摇头。
“我还未心绝,你怎就这么说?”宋望潇有些好笑地看向她。
“你有方法?”谈忆青眸中泛起亮光。
“未曾。”宋望潇直白,自己倒先弯唇。
的确还未出现,因为还没有彻底实施。
谈忆青:“……好,你这般乐观,总会想到办法的。”她也忍不住笑了笑。
与此处的欢声笑语不同,魔宫内的一处殿中,江辞霜坐在堂上,殿中议事众人早已离开,只留下颜凝秋站在殿中半跪着,她的脸色也不太好,只因堂上的魔尊周身气息浓烈阴郁,散发森森寒意。
殿中冷寂,可却传来宋望潇同谈忆青的聊天声,江辞霜面前浮现一处镜子般大小的幻境,映出宋望潇同谈忆青交谈的全部环境,二人笑吟吟地天南海北地聊着天,好像要将百年间没有说完的话在这一天聊尽。
江辞霜坐在殿中,目光直直落在幻境中宋望潇泛着笑意的脸庞,痴痴看着,可心却像被凌迟般痛苦。
笑着的宋望潇散去了覆着她的郁色,整个人显得格外生机,她笑着同对面人说话,江辞霜从未听她对自己说过这么多的话。
江辞霜着迷她的面容,爱着她的笑,爱着她,她贪恋这份笑,可每看一眼幻境中格外阳光的宋望潇心脏愈发痛苦几分。
只因这笑,不是由她而生,亦不是对她而笑。
第38章
颜凝秋半跪在堂下, 身上银白的盔甲折射出冰冷的光,在密不透风的殿内显得极其冷寂。
她低着头不语,却也能感受到堂上女人情绪的低沉, 黑压压的魔气自她身上溢出,盘旋在殿内每一处,对着她露出锋利的獠牙,颜凝秋咽了口水。
殿内尊贵的女人却没有察觉自己的异常,她只是痴痴望着幻境中宋望潇言笑宴宴的脸颊, 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轻触她的脸颊,却只扰得幻境虚妄涟漪。
江辞霜手一顿, 颤颤收回了手, 低下眸子, 殿内回荡着宋望潇轻松的语气与孤寂沉闷的氛围对比鲜明。
颜凝秋感觉到殿内的低沉愈发浓郁, 从上方传来的自上而下的威压像是在挤压着她的五脏六腑般,她险些倒下。
“你说,阿潇为什么不喜欢对我笑?”江辞霜在这时缓缓开口, 声音空冷。
颜凝秋回神,抿了抿唇开口:“属下对情爱不通,但尊上如此喜爱宋道友,想必宋道友也是喜欢着尊上的。”
江辞霜自继任魔尊以来,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让她的人一刻不停地去寻找宋望潇的灵息所在, 就这么找了七十年,魔尊用自己的血供养尸首七十年,七十年啊, 谁能坚持一件事情七十年。
她看不清楚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但本能地不想让尊上听到伤心的话。
“喜欢我吗?”江辞霜目光透过殿门, 似乎看到了远处同人交谈的宋望潇,她的表情,她的面容是不曾给予她的。
这是喜欢吗?
喜欢她为什么不对她笑呢?阿潇要怎么样才会对她笑,才会和从前一样对她呢?
江辞霜不愿意承认,便也刻意忽略了那个最可能也是她最不愿意接受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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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忆青和宋望潇两人聊了许久,从天南海北再到这百年间发生了什么,基本上是宋望潇在听,她需要知道这些年里发生的确切的事情,谈忆青作为经历了仙魔大战又认识她的人,再好不过。
“当时大战刚一开始,观岐城就沦陷成为战场,我和母亲在战场外守护百姓,结果战场越发激烈,魔族不知为什么提前知道我方埋伏,我们节节败退,母亲也……”谈忆青低下头缓了缓情绪。
“后来我得知江辞霜入魔,打败魔族,可仙族也受伤惨重,我就领着百姓重新建筑观岐城,慢慢地就安稳下来了。”她抬头看向宋望潇,眸子微微发亮。
“我找过你,但是战场满是荒芜,仙族魔族的尸首血流成河,我没有找到你,也没有找到阴筱,我以为你们失踪了,可谁知道江辞霜居然就是阴筱,是她把你带走的。”谈忆青如何也想不明白,高高在上的清怀仙尊居然会用这种方法埋伏宋望潇,心中对江辞霜的反应又大了几分。
“不管怎样,她杀你已成事实,你好不容易活下来,不要再受困于她。”谈忆青的语气突然低下来。
“我或许可以帮你,过几天我就会离开魔界,到时你便使用避息术同我一起离开,魔界江辞霜可以随意指使,但仙界人界她就没这么大权力了。”
这边谈忆青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计划,宋望潇却只是笑了笑打断她。
“谢谢,但是不可以。”
“为什么?”谈忆青皱眉,明明只要离开魔界,宋望潇就自由了。
宋望潇微笑:“不可以,还不止。”
江辞霜是一个疯子,面对自己在意的就绝对不会放手,离开魔界躲避她只是暂时的,江辞霜会寻找自己百年,就一定还会寻找她千年万年,她不想一辈子东躲西藏,她要江辞霜彻底明白两人再不可能的事实。
宋望潇又勾了下唇,眼底藏着复杂的情绪,从某个方面来说,她和江辞霜的确蛮符合江辞霜口中的道侣。
江辞霜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她又何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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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谈忆青没有说服宋望潇同她一起离开的背影,还是离开了,宋望潇看着她一步三回头的背影,对她挥了挥手。
“有缘我们会再见的。”
谈忆青肩膀低了低,没再转身。
宋望潇收回手,看着远处几人的背影消失在尽头,想要转身离开,却听到身旁女人轻声开口。
“阿潇,很想离开吗?”
宋望潇心中一跳,一种莫大的喜悦蔓延在她的心中,燃烧着她快要荒芜的心田。
“我当然想啊,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离开这里。”宋望潇抬眸,闪着熹微亮光的眼睛对上江辞霜颤动的目光。
江辞霜看到她眸中闪烁,明明这么好看这么让人痴迷,却明媚到她心发慌。
江辞霜抓住她的衣襟,指尖微微用力,露出一个温柔缱绻的笑。
“好,那我们一起去人界。”她的声音太过轻柔,好似恩爱的道侣许下的虔诚真挚的承诺。
宋望潇却没觉得有多么开心:“我们?”
“我记得,你很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将你困在魔宫确实不好,可惜魔界四处危险,过几天我们便动身前往仙界可好?”她温柔的声音附在宋望潇的耳边,低声旖旎。
宋望潇却觉得尤其恶心:“够了,什么闲云野鹤,你不在我身边哪里我都喜欢。”她受不了江辞霜自顾自说话,只觉得这人又陷入心魔了。
“不是的阿潇,你会很开心的。”江辞霜抱住面前的女人,将自己依托在她的怀中,感受着她的气息。
“相信我。”江辞霜喃喃道。会开心的,一切都会变好的,她的阿潇也会重新对她笑的。江辞霜靠在宋望潇的脖颈,轻轻笑了。
“我知晓我之前做的错事,所以想要弥补你,请你给我可以弥补的机会可好?”
宋望潇眉头紧锁,她本能的想推开江辞霜,可是江辞霜的术法狠狠固着她的手脚,无法动弹。她知晓,这又是江辞霜一人的自欺欺人,她甚至连让自己反对的机会都不敢留。
宋望潇只得在心中笑,笑江辞霜的自欺欺人,笑她依旧不明白她们二人之间没的情到底是因为什么。
但不重要了。
宋望潇跟着江辞霜一同离开了魔界,她的手腕被江辞紧紧握住,她被江辞霜拉着上了飞舟。
宋望潇不明白,按照江辞霜的修为,只要施展术法,二人就能立刻瞬移至仙界,根本无需乘坐飞舟。
可她脚一踏上去,就明白了一切。
飞舟内,宋望潇觉得此处竟是无比熟悉,桌椅的摆设,房间的分布同她记忆中的别无一二。
这竟是二人之前从徙翊宗顺来的飞舟,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发现百年已过,飞舟内竟还是如此崭新,好似一直都有人打扫。
宋望潇忍不住轻笑,看着熟悉的场景,越发觉得当时喜欢江辞霜的她好笑到傻,她果然是傻,就这么喜欢上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被利用也是应该的。
她看向身旁含着期待眼神看她的江辞霜。
“魔尊这是什么意思?”
江辞霜换了一身雪色衣衫,垂下的长发束起,露出精致侧脸,颇具仙者风范,宋望潇每次看向她时总是会恍惚看到阴筱。
“同阿潇一同乘坐飞舟。”她开口道,没有因为宋望潇语气的不耐而伤心,执起她的手拉着她走进一间房内。
这处房间宋望潇记得,是之前她的房间,只是那时她心仪阴筱喜欢到无法控制,一直坐在椅子上看着江辞霜的房间,这次是第一次踏入。
房间内摆设很简单,木床摆在角落,烛火被江辞霜燃起,两人的影子在地上随烛火晃动。
“魔尊是想让我夸您保存方舟保存的很好吗?”宋望潇盯着房间窗棂,缓缓开口,她的心情竟非常平静。
江辞霜微微蹙眉,她有些不明白宋望潇的语气为什么是这样的,但是兴奋和喜悦很快掩盖她的疑惑,她从身后抱住宋望潇,吻住她的脖颈。
“不是的,因为很想阿潇,想和你一直待在一起。”她牵着宋望潇的手向前走着。
宋望潇闭上眼,任凭浪潮翻涌,不去管她自己一人的臆想戏。
滚烫的唇瓣相贴,擦出暧昧的火花,爱意不断滋生,唇间温度不断升高,双唇轻呼,不舍得移开,吐出阵阵清甜的香。
江辞霜轻轻地吻着她的脸颊,双手锢着她的手掌放在头顶,唇瓣紧贴她的唇,温柔蹭着,漩涡般汲取着水源又释放着水,无力了也不肯松开,唇珠轻碰,齿间忍不住轻咛,微微发颤,最后沉入海中,只听到浪潮翻涌。
……
飞舟在一处密林中停下,蝉鸣在林间不断升起,宋望潇头脑昏沉地从飞舟中走下,这几日不知江辞霜是怎么了,她醒后根本无法出房间,只能同她一次又一次坠入海中。
外面是艳阳天,许是好久都未看到太阳,宋望潇下意识抬手挡住阳光,耳边只能听到轻柔的风和蝉鸣,再然后她察觉身前覆上了一片阴影。
宋望潇放下手,睁开眼睛适应环境,棕栗色的眸子在阳光下微微颤动着,羽睫微煽。在看到身前的江辞霜站在她身前为她挡住阳光,她向左一步避开她的身子,而后看向四周,发现周围是一片山林。
她的目光在移至不远处的一处建筑时,猛地停在了上面。
江辞霜看着她的身影,心中微微发颤,她想再次伸手拉住宋望潇的衣襟来减轻她的颤动,可却在此之前听到宋望潇的声音。
“江辞霜,你带我来这个地方,是想故意恶心我吗?”
她转头,目光冰冷地看向江辞霜,而她的身后是一幢破旧的庙。
第39章
江辞霜听到她语气冷淡的回答, 微微蹙起眉,墨色瞳仁里盈着疑惑。
“阿潇,我从未如此想过。”她低下眸, 下意识避开宋望潇看向她的厌恶目光,而后执起她的手,在抬眼时眸中的痛楚已经沉了下去。
“来,我们先进去。”她嘴角噙着笑,好似根本没听到宋望潇的那句话一般。
宋望潇盯着她清冷又不失温柔的面容, 又看向不远处的破庙,挤出一个笑,用自己都未曾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你真的是疯了。”
江辞霜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牵着宋望潇的手走入庙内。
“庙里的东西我都存着, 都是以前的样子。”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想到了之前同宋望潇在这里生活的时间, 尾音忍不住地上扬。
那段时间是她本就黑暗无声的日子里所看到最光明的时光,是她陷入梦魇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