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听看她如此礼貌却又时时刻刻透着疏离的动作,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只得叹了口气。
“罢了,后面还有伤者需要我去医治,我先行告辞。”她对两人说着,抬脚离开。
“宋道友,我可以去看看她吗?”移荞道,“她是我领着来花满阁的,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有我的一份缘故。”她善与人交际,自觉地将今日才见一面的女人当成朋友,便忍不住感到难受。
宋望潇看向漆黑的天色,月光被浓厚乌云挡住看不得一点天色,她的眸色亦隐藏在漆黑的夜中看不得情绪。
“她还昏迷着,还是让她先休息着,你在阁中多住些日子,等她苏醒后再来看她吧。”
移荞似乎也觉察到此时时候已经不早,想着不要再打扰伤者休息,听着宋望潇的话点头。
“好,那移某先行告辞。”
宋望潇目送移荞离开,而后偏头看向自己的院子,她凝着的眉眼隐入夜色中看不真切,缓缓抬脚走了进去。
床上的女人还在昏迷着,身上浴血的衣衫褪去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苍白的脸色被衬得格外病弱,宋望潇低眸,静静看着昏睡的女人,眸中盛着复杂的情绪。
明明哪里都无错,可汇聚在一起她偏觉得有些奇怪。
是她太劳累导致生出幻觉了吗,宋望潇忍不住想着。
江辞霜对她的影响没有随着时间的增长而逐渐消弭,反而像刻入了她的记忆中般越发深刻。
她无法再真心地接受任何人的好意,无法将自己的全部信任交予他人,甚至影响最深之时,她会以为任何一位穿着白衣的女人就是伪装的她。
她知道自己自从被仙魔一战后便变得多疑起来,幻觉也时有时无。
而此刻,宋望潇以为自己这几天太忙导致又犯幻觉了,便没再继续思考,检查完女人的伤势后便翻身入睡。
在和悉兽的交战中,她也受了些伤覆了些丹药,此刻丹药的作用令她浑身疲惫,头一沾枕便睡了过去。
夜风吹过树梢,发出阵阵€€€€声,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浅浅的呼吸声,月光透过云层照进房中,生起片片柔白银光。
本是宁静的房中却突地发出一声轻响,紧接着床上昏睡的女人猛地睁眼眼眸,月光下,女人漆黑漂亮的眸子泛上血红,红到发黑,她坐起身感受着周操的环境,突然间的动作令她本就破碎不堪的灵脉越发痛苦。
江辞霜咬着牙,嘴角溢出丝缕鲜血,可她却无一丝停止的动作,动作僵硬着从床上下来。
丝丝缕缕魔气自她身上溢出,飘荡在空中被灵气绞灭,她站起身,为数不多的魔气在她身旁周旋,而后察觉到什么般忽地滞住。
阿潇……
江辞霜无任何情绪的眸子猛地震颤,她抬起头直直看向不远处的床铺,她为此思念成疾的女人正安然躺在月光下熟睡,全身被月色包裹,盈着淡淡的光芒。
江辞霜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眸子情绪汹涌。
她找到阿潇了……她找到她的阿潇了……
回家……把阿潇带回家……是她的阿潇……是她的
江辞霜暗红的眸子渐深,对宋望潇浓烈的执念不加掩饰地充斥在她的灵海,她整个人被黑雾包裹,只能看到宋望潇的身影,亦只有对宋望潇的爱意。
江辞霜抬脚朝着宋望潇走去,被压进灵丹的魔气挣扎着想要突破桎梏,同她体内冲撞的灵气对峙,每走一步就要忍受断骨似的剧痛,鲜血重新浸染她的衣衫,她却好似没有察觉般痴痴地朝着女人走去。
直至来到床前,江辞霜僵硬着身体低头看向床上的女人,柔白月光将她的脸颊衬得极其好看。
心脏急促地跳动令江辞霜呼吸有些困难,她的耳边只能听到澎湃的声音,激动到要冲破胸口。
她俯下身,伸手将覆在宋望潇脸颊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干净清秀的脸颊,目光仔细却又痴狂地看过她的眉眼,她的脸颊她的唇,势要把她的每一分容颜刻进她的灵海中再不忘记。
长发垂落至宋望潇的胸口,她再次低头,鼻尖轻蹭宋望潇的侧耳,深深感受着她身上的气息,想要把宋望潇的气息印在她身上,想要内外都是宋望潇的气息。
只是想着,江辞霜全身都在发颤。
这是她的阿潇,是独属于她一人的宋望潇。
江辞霜抬眸,深红的眸子被痴缠的爱意紧紧包裹,溢出的魔气汇聚成一团黑雾,温柔却又偏执地圈住宋望潇的脚踝,亲昵暧昧地蹭着,誓死也不想放开。
江辞霜蹲下身,颤着双手轻轻抬起宋望潇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脸颊边轻轻蹭着,呼吸渐渐加深,眸色逐渐从迷离转向兴奋,她失神地看着宋望潇,燃烧着诉说对宋望潇的爱。
“阿潇,我的阿潇。”她缓缓开口,苍白的唇瓣翕动,轻柔却又极其偏执地道出自己的执念,由于虚弱她几乎无法发出声音,只是病态般地贴着她的手掌,缓缓偏头,迷离着啄吻宋望潇的指尖,她的所有都被宋望潇吸引着。
爱意像浪潮般席卷着江辞霜,她沉浸在自己满满的爱中,全身无骨般贴着宋望潇,全部的感官都放在了宋望潇的身上,她只能感受到宋望潇的温度,像被融化。
她的阿潇……是她的……
带回家……回家……做……做
江辞霜眼眸愈发深沉,似乎是想到了之后两人将会永远地在一起,呼吸都带上了炙热,她心中一动,蓄起魔气想要将宋望潇带回魔界。
江辞霜没有意识到她身体的病弱,亦没有察觉到体内的伤势之重,她只是偏执地想将宋望潇带回去。只是她刚刚调动魔气,下一秒滔天的痛意袭向她的灵丹,她兴奋颤动的眸子猛地一顿,忍不住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为什么……没有法力?
江辞霜眸子红到发黑,眉间狠厉,再次抬眸她看向宋望潇的神色中带上了疯狂。
带回去……带回去!
阿潇只能是她的!
江辞霜咬牙,再一次调动全身的魔气,圈在宋望潇脚边的魔气不舍的松开对宋望潇的桎梏,在江辞霜身后郁积一片漆黑凝重的浓雾,她猩红的眼眸紧紧盯着江辞霜,疯爱到极致的人依旧没有察觉到她身体已经承受不住对魔气的使用,正不断溢着鲜血。
好似有什么在她灵脉猛地断开,她感到胸口一股剧痛,随后忍不住闷哼吐出大口鲜血,身后的浓雾陡地消散,体内魔气一瞬间挤进本就不堪的丹田,一瞬间气血涌上,她无力地倒在床边。
江辞霜抬眸看向宋望潇,瞳孔的深红如鲜血,她紧紧攥着宋望潇的衣袖,不甘心地想要继续施法,却无任何力气。
江辞霜全身无力缓缓倒下,手却死死攥着宋望潇的衣袖不放开,指节用力到逐渐泛白,眸色模糊中她看到宋望潇冷冽的眉眼正冷冷望着自己。
第48章
宋望潇是被一阵€€€€声吵醒的, 她吃的丹药中含有嗜睡的成分,本不该轻易醒来,可是她却在睡梦中感受到自己身在一处阴冷昏暗的洞穴内。
穴内冰冷的气息紧紧裹着她, 绸带般流连她的身子,咬着她的指尖,宋望潇后颈发凉,只觉得全身都浸在冰水中,阵阵寒气和窒息的感觉让她无法呼吸。
她骤然睁眼, 猛地深呼吸,直觉周遭漆黑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 宋望潇还未反应过来, 不过几息眼前又恢复清明, 身旁有阴影覆上, 指尖似乎被什么冰凉的东西触碰。
宋望潇心中一跳,偏头看去,正好对上了江辞霜溢血般鲜红的双眸, 她蹙眉,下意识就要抬手攻击,却在下一秒看到面前柔弱的女人像失去了全部力气般缓缓倒下,手中紧攥的衣袖也被迫放开。
宋望潇愣愣看着她滑坐在地上,只留下一道跌落的声音, 而后再无动静。
面前的场景变化快速地令宋望潇没有反应过来,宋望潇的指尖还汇聚着淡淡的灵气,她看着女人昏迷的侧脸, 收回术法,起身蹲下身仔细看着她, 面色凝重。
刚才她是想杀了她吗?
她的脑海浮现方才女人猩红的双眸,没有从里面看到任何狠厉的目光,只感觉她眸中的神色深沉凄楚,好似看不清深度的湖水,竟令她的心脏微微泛起酸涩。
她好似,在哪也见过这种眼神。
惊慌、震惊、悲伤、凄楚,阴冷的潮水般无法呼吸的感情。
借着月光,宋望潇眉间郁满疑惑,她将手搭在女人的手腕,只感受到她体内的灵气在暴虐地四处冲撞,她凑近想要查看女人的面容,却先嗅到了浓烈的血腥气息,神色微微一顿。
她低眸,看到女人身上衣衫一大片浸染血色的血迹,面色沉下来,而后将女人抱起来放在床上,打开储物戒拿出丹药给女人喂下。
女人依旧昏迷着,气息竟比之前还要虚弱,宋望潇先将心中的疑惑压下,处理着女人的伤势,还好行听先将一些丹药放在了房中,宋望潇得以不再深夜前去麻烦她。
将丹药喂给女人,施法将女人身上的血迹去掉,宋望潇看着女人苍白的脸颊,这才开始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
大晚上的怎么突然发了疯跑到她的床前吐血,双目猩红,还有方才为何她会突然看不清东西,那一瞬间的漆黑她绝不会看错。
宋望潇对自己的感知力是相信的,自从从魔宫离开后,她基本上没有睡过好觉,皆是存着几分警惕,若不是今天吃了丹药,她或许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女人,就能知晓她究竟是不是江辞霜。
一切都指向面前这个虚弱无比的女人,宋望潇仔细看着她的眉眼,虽然同记忆中无一份相似,可是她突然的帮助,下意识地回避和今晚的异常,心中的猜测愈发凝重。
她虽然还能安慰自己是女人受伤就近找她寻求帮助,可是心中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无法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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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江辞霜清醒时,只觉得浑身浸入阴冷的水中,灵脉像针扎似的密密麻麻地痛,痛意绵绵不停歇。
她先忍不住重重喘着气,而后坐起身意识模糊地抬眼看向四周,周遭熟悉的灵息令她心中猛地一颤,她顿时明白身在何处。
这是宋望潇的房间,她居然被宋望潇带了回来。
江辞霜下意识看向四周,并没有看到宋望潇的身影,不知为何她心中蓦地松了口气。
她并不知晓要如何同宋望潇交谈,她还未做好准备。明明一开始她只是想来远远的看宋望潇一眼,知晓她过得安好就会离开,可是她低估了心魔的偏执程度,她同样也低估了自己的执念之深。
阿潇将她救回来了,她看着四周忍不住想。
明明是一件可以借着接触宋望潇的事情,江辞霜心中却漫上无边无际的苦涩。
因为宋望潇并不知晓她的身份,所以才会医治她,她的阿潇对所有人都抱着善心,却独独不会对她,可她明明之前也曾拥有过这份偏爱,甚至比其他人更甚,她却把宋望潇这份饱满真挚的爱毫不在意地丢弃。
如今却还想要重新得到她的爱,江辞霜没忍住自嘲地弯了弯唇,虚弱的身子被日光照耀,整个人接近透明。
痴心妄想,可她却真的很想,即使是这副陌生的伪装,她也妄想着可以同宋望潇交谈,看着宋望潇对她笑。
江辞霜撑着力气站起来,想看一看四周的摆设,想着自己离开后按照这个摆设重新铸造一间房间,这样便好似她同宋望潇居住在一起,也能缓解一份她的思念之苦。
只是她刚站起,脑海中却猛地浮现一些记忆。
失狂的、偏执的、被心魔控制的她,想要在晚上将宋望潇掳走只许她看着自己的最真实的自己,她也同时看到了自己昏迷前最后的模糊视线中眸色冰冷的宋望潇。
像被冰水灌溉,一呼一吸全是淬骨的痛,江辞霜浑身僵住,连带着身体的疼痛似乎都随之麻木,她瞳孔深颤,灵海深处翻涌着震荡的海。
宋望潇是不是……知道她是谁了。
江辞霜心中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似乎也在摇摇欲坠,刚刚筑起的几分侥幸岌岌可危。
就在此刻,她身后忽地传出脚步声,宋望潇呼吸猛地一顿,浑身血液僵住。
“你醒了。”身后的人无甚情绪道,声音却如擂鼓般敲击在江辞霜的心中,她颤抖的双眸顿时蓄满雾气,心口蔓延着酸涩。
终于,听到她的声音了,不掺杂着任何恨意和痛苦,只是一声普通的嘘寒问暖,江辞霜却恨不得将她的这句话刻在灵海中,将她的声音印在记忆中。
激动之后便是汹涌的害怕,她怕宋望潇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接下来便是揭穿她的身份,冷漠讽刺地让她离开,江辞霜只是想到会发生这件事,心脏便控制不住地抽搐。
她想,她应当是无法接受宋望潇这么对她的,她还未从之前的伤势中痊愈,且不可能痊愈,早已无法承受宋望潇对她的再次厌弃。
江辞霜背对着她,意识到自己还未回答,本想开口应答,可她刚启唇却发觉自己的声音颤得不像话,忙闭上嘴,只得点头,却因太过激动动作幅度太大伤到了本就脆弱不堪的灵体,她顿时猛咳起来。
宋望潇看着她如此羸弱的身子,不自觉蹙了蹙眉,她将手上的草药放下,走过去轻拍江辞霜的背。
“先不要乱动,你伤势很严重,需要好好休息。”她说着扶着江辞霜坐在一旁的床上,语气中充满生疏得很的礼貌,却让江辞霜本就翻涌的心再次震荡起来。
她好久没有听到宋望潇这般声音了,甚至在她的梦魇中,她也快要记不得宋望潇这种时刻的声音是如何了,时间长远到她想记住这些却也无法留住。
江辞霜心中欣喜和痛楚并生,如两个极端般紧紧撕咬着她的心脏,她紧紧扣住自己的手,指尖逐渐扭曲泛白,才克制住自己抱住宋望潇的冲动。
宋望潇将她安稳扶到床上,转身拿起放在一旁的草药,身后传出极其细微的呼吸声,她沉了沉眸道:“这些草药有助于帮你恢复身子,但是最确切的还是要去行听那里看看。”
江辞霜眷恋着宋望潇身上的触感,只是那轻柔却只仅仅只存在几息便消失不见,她指尖微颤,想要留住那份温柔,心中空落落的,她开口,嗓音凝涩。
“多谢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