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怎么出来的?我在通道受伤之后便没有意识了,那些灵气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她的语气有些焦急,抬手覆在江辞霜脖颈,探查着她体内的气息。
江辞霜弯唇,由着她的动作摇摇头:“我无事,当时那个地方已经靠近出口了,我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
她的声音淡淡,带着宽慰人的语气令宋望潇七上八下的心逐渐平静,她松口气,放下手。
“那便好。”她道,还未有所动作,肩上被多了几分重量,她目光侧着看向身旁抱着她靠在她肩膀的江辞霜。
“阿潇……我很担心你,我好怕你不会醒来了。”江辞霜嗓音暗哑,这几日的面对昏迷的宋望潇的情深意切和担忧无法控制的奔涌而出,眼角湿润。
宋望潇任由她抱着,感受着肩膀濡湿的潮湿触感,心中发涩,在梦中不断轮回出现的江辞霜同她在仙魔战场对峙的画面浮现她的脑中。
宋望潇以为她早就已经淡忘了这件事,可没想到她居然记得如此深刻,甚至就连江辞霜挥剑刺向她时的冷冽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看着面前抱着她的江辞霜,竟生不出多少厌恶和愤恨,心脏像被人紧紧攥住,苦笑一声。
好似如何做,她总是无法真正同江辞霜断开关系,天道似乎总是在创建让她同江辞霜二人独处的机会,现在这般她竟也没之前那般难过。
在秘境的那段时间,她同江辞霜每日都在一起,吊桥效应令她不愿多思考两人之间的感情,可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梦魇给了她足够的清醒,她甚至一遍一遍清醒的看着自己被江辞霜杀掉的场景。
时间足以磨灭一个人的恨,宋望潇却记那段记忆记得如此之深,可她的心却无法骗她自己,现在这般被江辞霜抱着她生不出像之前那般厌恶的心。
宋望潇颓然闭上眼睛,抬手回抱江辞霜,轻抚她的背无声安慰着她。
宋望潇苏醒之后,花满阁上下皆是欢喜,尤其是失踪了半年的宋望潇完好无损的再次出现更令大家欢心,几乎每天都有阁内人想要来看望她。
花归尘怕打扰了宋望潇的伤势,一脸严肃将这的人拒之门外。
“这些人,总是会凑热闹的。”宋望潇还记得当时都花归尘冷笑的样子。
说什么看望宋望潇,实际上是想一睹在她身旁照顾着她的江辞霜的芳容。
阁内众人并未见过江辞霜,也认为这魔族仙族的同自己关系不大,怎么都不会将这个清冷瘦削的女修同传闻中杀人嗜血的魔尊联想在一起,尤其是着女修还长着一张宛若天上仙者的脸。
这几日,宋望潇苏醒后,江辞霜并未减轻对她的关心程度,反而越发在意她的伤。
每日汤药必须要看着饮完,而且饮完药半时辰后会探查她的伤,这才放心。
宋望潇不知晓她为何要如此紧张,却依旧跟着做了。
她发现自己的伤势在日渐好转,可江辞霜的眼疾却依旧是之前的样子,虽然江辞霜解释说可以看到东西,但宋望潇知晓这总归是不清晰的。
她担心着江辞霜身上的伤,每日都在找行听研究治疗眼伤的方法,却没有发觉江辞霜越发脆弱的灵识。
这样的情况就一直持续到宋望潇的伤彻底好的那天。
行听终于没再为她的伤势开药方,宋望潇不由得松了口气,透过医馆的大门,窗外大雪纷飞,天地之余一种颜色。
隐约中,宋望潇在天地一色中看到一抹瘦削的白衣身影,她竟有一瞬的恍惚以为是那个女人,反应过来后顿时收敛神色。
她疑惑这么大的雪天江辞霜为何会来找她,站在医馆门口看着江辞霜逐渐走近自己。
江辞霜目光温柔,徐徐走近带着寒风料峭的几片雪花也落在了宋望潇身上。
“阿潇。”她开口,声音似乎也是冷冷的。
“我理应要走了。”
宋望潇本舒展的眉眼陡然一紧,她有些没明白江辞霜的话:“什么意思?”
江辞霜却伸手拂下宋望潇身上沾染的雪花,看向宋望潇的眼神温柔的不像话,眼底满是不舍,却又格外坚决。
“我同阿潇约定过,待出了秘境之后便会离开,现在阿潇醒了,我也不应再这么跟着你惹你厌烦。”
“天地宿命,情缘深重,这些早应化为一团烟雾消散,只因为我不愿,便如此固执存着,着实可笑,阿潇定也觉得累了。”
第81章
“秘境那些天, 是我同阿潇待的时间最幸福的时日,而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便不能再任由它继续这么下去。”
江辞霜伸手, 柔白指节擦过宋望潇眼角,留下一抹暧昧的绯意。
宋望潇紧皱着眉,好似怒意和悲凉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她挤出一个笑。
“所以经过了这么久你才终于决定了这件事情?”她语气有些冷。
江辞霜抵在她脸侧的手指微颤,缓缓垂下, 她咬唇。
“因是我的错,若不是我一直纠缠于你,你也不会这般受伤了。”她将自己的心剥开, 却不让宋望潇看到她心底赤诚的爱意, 欲盖弥彰般掩盖她早已腐烂的内心。
“自秘境出来之后便相约不见, 我一直记着, 现在这般,我也应当遵守诺言离开了。”说着这句话,似乎耗费了江辞霜所有的力气, 她半身颤颤,险些有些站不稳。
宋望潇忽地回想起这几日她对自己无微不至地照顾,苦笑道:“原来这几日,你竟是为了这个。”她突然有几分悲凉,抬头看向这漫天白雪, 神色复杂。
江辞霜侧过身子,为她挡住被风吹进来的雪花,眉目凄楚满含柔情。
“外面很冷, 阿潇伤势初愈,先进去吧, 不要伤了身子。”她依旧是温柔的说话,温柔地看着宋望潇,好似两人不是在道别更像是在这霜雪天互诉衷肠。
宋望潇转眸,看着她隐在雪天中的瘦削身子,对上她一双痴情眸,她突然想问江辞霜对她的感情,爱有几分悔又有几分,可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她避开江辞霜的视线,只觉心脏砰砰跳动。
“这么大的雪也要离开吗?”宋望潇没再看她,眼中映照着茫茫白雪。
她垂下攥着的手被一双微凉的手握住,江辞霜冷冽温柔的嗓音在她身旁响起。
“要离开的。”连江辞霜自己都没有注意,她的目光是多么深情,带着她无法道明的痴念,如影随形。
如果在你的身边只能造就永远的伤痛,那么我更愿意离开你,换你安然生活下去。
宋望潇看着雪花飘落至她眼前,心情怔然。
明明是同样的离别场景,可这次的她的心情却不如上次那般决绝,甚至掺杂着复杂酸涩的心情。
宋望潇没看她,不知是不愿还是不敢:“如此,那便祝魔尊以后之路能够平安顺遂。”
不求权势,不求能够飞升上神,不再是什么小说女主,只愿你此后不再被命运包围,平安活下去。
江辞霜心被利剑剜着,鲜血淋漓,疼痛令她痛不欲生,面上却弯着唇,眉头都未曾皱起:“阿潇也是。”
宋望潇想堵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再听到江辞霜对她说的任何话,心口满是酸涩,恍惚间身旁的人却已经抬起了脚,自廊间踏入纷扬白雪间。
她素白的衣衫同雪融在一起,宛若被这天地吞噬一般。
原本可以施法避开这恶劣的天气,她却没有动手,任由雪花落在她肩头再被风吹散,一如她早已破碎不堪的内心。
狂风吹拂起她宽大的衣衫,三千青丝随风而起,羸弱的身子好似被这风轻柔一吹便会倒下,可即便如此,她却一直板正着身姿。
宋望潇看着她在雪中越发孤寂萧条的背影,一股莫大的悲凉感油然而生,她捂住唇,身子倚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红着眼角愣愣看着江辞霜的背影彻底隐没在天地间。
她忽然很想哭。
痛苦和难过铺天盖地般围住她,她只能感受着自己心脏剧烈地疼痛,风卷着霜雪扑在她的身上,她的全身都被冻住。
冷意直蔓延至她的心口。
宋望潇低垂着头,两行清泪自她眼角坠下,滴落在雪中看不到任何痕迹。
她独自呆在廊道中怔然许久,直至浑身被这寒冰天冻得全身僵住才恍惚反应过来,活动已经没有知觉的身子,转身离开。
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行听和留采,两人均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宋望潇看了她们一眼,苦笑道:“医馆不忙吗,怎么都这般看着我?”
行听想上前扶住她,却被宋望潇制止,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寒冷的气息自宋望潇身上蔓延。
“在外呆了这么久,也不怕刚好的伤势复发。”她叹了口气,按着一旁好奇的小徒弟的脑袋:“去盛碗姜汤。”
宋望潇闻言,脑海中顿时浮现的是,如果她真的旧伤复发了江辞霜会不会再次回来,她也无意识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果不其然看到行听露出看疯子一样的眼神。
她苦笑了下,和江辞霜呆久了,她也成了一个偏执的疯子了。
宋望潇伸手接过留采手中的姜汤,喝了一口这才觉得身子回温:“多谢。”她道。
行听走至一旁的药柜前,继续为其他的病人盛着药。
宋望潇只默默喝着姜汤,姜汤蒸腾的雾气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大雪天医馆内并未有多少人,留采得了闲,便坐在宋望潇对面,托着腮,津津有味地看着宋望潇。
宋望潇受不住她这好奇的眼神,终于放下姜汤看她,留采却又避开她去看向别处了。
宋望潇:“……”
宋望潇:“你有什么想说的,说出来即可。”
留采扭回头,一双眼睛微微闪着光。
“宋姐姐,那个女修是你的道侣吗?”少女年纪尚小,那些恩怨情仇对她而言就是天边的云彩,从未真正知晓。
宋望潇端着姜汤的指尖轻颤,留采的这句话令她回想起之前见到江辞霜时的记忆。
那时她复生之后被江辞霜困于魔宫,江辞霜总说她是她的道侣,总逼着她承认这个名讳,她却每日都在想着如何让江辞霜死心的方法。
她那个时候,是真的很恨江辞霜,而在某种意义上,她也的确做到了让江辞霜死心。
道侣这个词,在她离开魔宫之后,就从没在江辞霜口中听到了。
宋望潇失神看向桌上某处,眼底内含着的情绪快要将她自己淹没。
行听蹙眉,看向留采的神色里含着斥责,留采被她这般看着禁不住低下了头。
“不是道侣。”宋望潇深吸一口气,颤着唇开口,嗓音沙哑。
“我和她不是道侣。”
滴答,是泪落在桌上的声音。
留采诧异地抬眸看她,一时间惊慌起来。
“宋姐姐。”她起身想要走过去,却见宋望潇抬手摆了摆。
“我无事。”她抬起头,浸满泪水的脸上露出一个笑,解释道:“这天真的有些冷了。”
冷到她全身发冷。
“我先回去了。”
宋望潇起身,逃也似地打开门走了出去,只看到屋外的雪变得更大了些,已经看不到江辞霜之前离开的脚印了。
就好似,江辞霜在她身旁的最后一分痕迹也被抹去。
宋望潇心突然空了一块,冷冽的寒风席卷而入,摧残着她本就脆弱的心田。
她抬脚,踏入苍茫白雪间,抬头看向天际,片片霜雪落在眉间,她浸着泪水的眼睫结出霜花,模糊眼前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