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尘,你知道有一种方法,可以将体内的神魂剔除吗?”宋望潇询问的声音太过淡淡,以至于花归尘都没反应过来她的问题有多骇人。
“什么剔除神魂之法!你在说什么,神魂乃是同修道者合为一体,哪有剔除之法!”花归尘认定宋望潇疯了,再江辞霜疯之后彻底变成了江辞霜。
“不是自身的,你不是说一个人陨灭,她的神魂也会消散嘛,可我的体内还有江辞霜之前予我的三缕神魂,只要将这些神魂剔除送至江辞霜身上,她会醒过来的。”
宋望潇的声音已经有些喜悦,像是得到了珍宝的孩童,抱着这份喜悦不撒手。
花归尘凝着眉望向她,见宋望潇眸中满是坚定时,忍不住别过眼不去看。
“好,既然江辞霜神魂还在,就说明应当还有几分存活的可能,我记得仙魔和魔族的藏书阁内有一些珍藏书籍,许是可以找到剔除之法既然江辞霜能将神魂予你,定也能将神魂还给她。”花归尘安慰她道。
宋望潇抬眼深情望着洞穴内的江辞霜雕像,一颗心炙热又滚烫。
“我会见到她的,一定会见到。”
第96章
花归尘最终还是听着宋望潇的话离开了秘境, 临走时怕宋望潇独自在秘境中遇到什么危险,将一些丹药和传送符纸给了她。
宋望潇莞尔接下,看着花归尘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空中, 回头看向身后那处幽深的洞穴,里面是她的妻子,是她的道侣,她的夫人。
鼻间再次溢着酸涩,她抬脚走入阴冷漆黑的洞穴内。
江辞霜独自一人在这秘境内呆了数十载, 应当很冷,可洞穴内无法驱动灵气,尽管宋望潇很想一直同江辞霜呆在一处, 却也无法解决自己在洞穴内待上稍微长的时间就会心痛的事情, 她只能另作打算。
宋望潇在洞穴外建了一处小房子, 房子里面陈列的都是她托花归尘买到的桌椅柜子, 还有一张小床,小床虽小,睡两个人却也已足够, 宋望潇希冀着江辞霜醒来的那一天。
每日晨起去洞中同江辞霜呆上许久,也不做什么就是陪着她,说些自言自语的话,等到身子不舒服再出来缓解,午间同晚间亦是如此, 直至临睡才从洞穴内出来入眠,周而复始。
她也关注着秘境之外的剔除神魂之法,通过传音符同花归尘等人交涉着。
彼时世间恢复生息不过数十年, 仙魔二族亦不愿再有战争引起争端,彼此相处和睦, 关系竟隐隐比大战之前还要好些,宋望潇从传音符内听到留采同她说的这些趣事,总是淡淡笑。
她又何尝不知道,世间的这般繁华,都不是空穴形成,总有人会作出牺牲,是江辞霜同那些陨灭的侠士共同守住的。
天下之事江辞霜已做,而江辞霜之事,便由她来等。
两族相处融洽,宋望潇能得上古之书的概率便会愈发变大,这些年花归尘几人在建设世间的途中探访了众多秘地,皆没有得到什么能够剔除体内神息的方法,一次次饱含热情,一次次又被冷水浇灭,宋望潇心中多有愧疚,花归尘几人却没觉得有什么。
“此事无关于你,此番天下皆是江辞霜等护住的,若没有她们,又怎会有世间开得如此鲜艳的花。”花归尘无所谓道,“你不必如此担忧,而且我这些年总是要去仙魔两界的,目前世间生灵基本恢复生息,我的贸易也可以重新开始了,这是好事。”
彼时宋望潇正站在她建造的房子之前,手中那些同秘境各处摘下的缓解寒冷的草药,准备熬煮一些,便握着泛着淡淡草药香的药,在一片灵气中同花归尘道。
“归尘,谢谢你。”她眼角微润,忍不住道。
“道谢就有些见外了,我们是朋友,自然是要这么做的。而且我今日,有个人要带给你。”她说着侧过身,显露身后的身着湛蓝衣衫的女人。
女人执着一柄扇,看着宋望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宋望潇看到女人,隐约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宋道友,别来无恙啊。”女人收起折扇,背过手走到她面前。
“你是?”宋望潇疑惑。
“此位是牵邸宗宗主余音,是大战时为数不多没遭到天雷的城镇之一内的宗门。”花归尘顿了顿,思索着开口:“也是你之前呆过的徙翊宗的后身。”
她说着,一柄扇便落在她的唇间令她住嘴:“花阁主虚言,切不要将我宗门同那背叛之人牵扯于一身,已经过了百年,若不是你提,谁还知徙翊宗。”
余音收回扇子,目光落在宋望潇的身上,见着她明显有些忆起的样子,弯了弯唇。
“我听说,你在找能够剔除神魂的方法。”
宋望潇眸间微亮:“余宗主知晓这种方法?”却见余音缓缓摇头,刚悬起的心陡然掉入深海。
“别这么气馁,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剔除神魂逆转的法子。”余音道,“花阁主都同我说了,剔除神魂之法没有,但是降低修为从修仙者变为凡人,这法子我还真有。”
宋望潇失落的眸子蒙上一层色彩:“还请余宗主细细说来,我真的非常需要这个方法。”
却听余音哂笑一声,将扇子往怀中一甩:“都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果然,小辈就是没有规矩。”
宋望潇见自己失了礼仪,忙转身请人进去。
花归尘走到她的身边同她小声说道。
“不必往心里去,余宗主最近总被小辈缠着,心多有愤恨。”
“小辈?”
“当时大战时余宗主受了伤,被那女修小辈救下,而后两人就一直纠缠到现在,我记得那女修我们认识,好像叫稽€€€€”
走在前方的余音转过身,坐在椅子上,发出的声响打断了两人交谈,她目光淡淡扫过两人,开口。
“虽不愿多提,但是宋道友之前是徙翊宗之人,应当也知晓徙翊宗一宗的做派有多令人不齿,当时牵邸宗建立时,便将那处宗主府围了起来设为禁地永不进入,而后同江辞霜做了交易,将那处开出一条通道,后面的事,宋道友也知晓我就不多赘述了。”
“当时,宗主阁内还有一批未能处理的邪祟书籍,这段时间我去看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这个。”她说着,拿出一张被撕下来的纸页,递给宋望潇。
宋望潇接过,只看到一些印着繁杂字迹的圆形阵法。
“这是一本能将仙族之人的内丹炼化,将为普通人再入魔族的书籍,应当是当初徙翊宗那些人化魔所用的方法,因此便没有惊动天,此书太过邪祟,我只将你需要的那些阵法撕了下来,其余的皆焚烧。”余音扇着扇子。
“这一页便是记载着能让人从仙族人减为凡胎的方法,变为凡胎后,你的灵气便会消散,那些神魂自会剔除而出,就是不知道到底此法有多凶险。”
“多谢余宗主。”宋望潇紧紧握着这张纸张,心中翻涌海水,她激动得想哭。
这么多年,终于、终于找到了方法。
余音闻言笑了下:“你也不问一下,此法凶不凶险,会不会对身子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不必,就算肝胆寸断,我也要试,这是唯一的方法了。”宋望潇痴痴看着这张纸张,不放过上面记载的每一个字。
余音站起身,看着宋望潇激动的样子,缓缓离开:“时间到了,本尊要回去了,就不多待了。”
宋望潇折好符纸:“我去送您。”
余音拿着折扇摆了摆:“不必。”她转头:“对了,江辞霜醒了之后,记得告诉她,她还欠我一套茶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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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数日,宋望潇看着手上的这张符纸,搜寻着所有她能收集得到的东西,不过好在秘境内灵气充沛,阵法所需要的东西,大部分已经得到,其他的东西也由花归尘在仙魔二界买了过来。
那便就只剩下最后的阵引:施阵之人的心头血。
这日,花归尘行听皆来到了秘境,看着宋望潇开启此次阵法,做好了一切如果阵法失败的补救。
宋望潇站在阵法中间,拿出一把刀,锋利刀尖映着惨白的光,她冷冷看着,而后毅然刺入了胸膛,众人皆屏住声息,不敢言语,留采却已经别过去眼不敢看,偷偷窝在师尊怀里掉眼泪。
宋望潇却只是轻轻蹙了下眉,忍着痛意将剑刺得更深了些,鲜血自剑端缓缓流淌,滴滴落在法阵正中间,霎时,阵阵光芒自法阵中而起,遮住宋望潇的身形。
花归尘下意识要冲过去,却被一旁的南桑拉住,众人紧皱着眉盯着那处白光。
白光自纯白色逐渐被鲜血晕染成红色,再逐渐恢复成原本的纯净,光芒削减直至彻底消失。
自方才还是站着的宋望潇陡然倒在地上,浑身发抖紧皱着眉吐出一口鲜血,双目震颤。
众人忙奔至全身发软的宋望潇身旁将她扶起,行听抬手放在她的手腕,面色凝重,而后速速喂给她一颗丹药。
宋望潇却没先将丹药吞下,她启唇,唇瓣颤动,绽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意。
“成功了。”
她硬撑着没有一丝力气地身子起身,踉踉跄跄地就要进入洞穴,被众人拦下。
“你的身子现在已经是具凡胎,况且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进入那处洞穴连江辞霜你都看到就晕了,先把这些药喝了。”行听焦急端出汤药。
宋望潇闻言,抬眸看向她,颤着手端着汤药,一饮而尽,苦涩渗入唇舌,她忽然想起之前同江辞霜呆在这里时每次喂江辞霜汤药时喂给她的那枚果子了。
好想吃,好想见到江辞霜。
休息了些许,宋望潇恢复了些意识,这才颤着脚步走进洞穴。
同之前相比,她只觉得这次洞穴内的阴冷像有实质般化为利刃刺着她的身子,每走一步都要缓好久才能继续。
可等她走到了石像之前,却依旧没有看到任何变化,江辞霜依旧是稳稳坐着,一身清冷寒冽。
宋望潇身上的力气忽地就没了,肩膀塌了下来,心口汩汩流着鲜血,一双眼眸死寂。
众人相视一看,忙将她扶起。
“或许是灵气还不够,三缕神息要获得的灵气比较多,我们再等一段时间。”花归尘推测。
宋望潇转头,一双近乎于绝望的眼睛祈求般盯着她。
“真的吗?”她的声音沙哑,藏着浓烈的无法宣泄的情意和苦痛。
花归尘呼吸一顿,慌乱中忍不住别过去眼,不敢回答,咬着唇眸中满是雾气,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虚妄。
无人回应,宋望潇颓然低下了头喃喃自语:“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那我们快走,人聚在一处不利于辞霜凝结灵气,我们快走。”她说着抬手拉扯着众人离开,可她的脚步发软,根本无法行走,才刚抬脚就忍不住朝下倒去,几人忙扶住她,却看到她抬起头时一双眼眸的绝望。
“一定是这样的。”宋望潇依旧不甘地喃喃,潸然泪下,阴冷的风刺入她的骨中,却不及心中疼痛的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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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阵法,宋望潇灵力骤降修为极其困难,且那一刀身子落了隐患,想要彻底治愈需要很长时间,幸好秘境内最不缺的就是灵草。
宋望潇依旧是一人独居在秘境内,身子的伤不容许她进入洞穴,她只能在身子好一些进洞穴内看一看江辞霜,出来后再喝汤药治愈,好一些再进入,行听劝过她不要如此频繁,却被她落在耳后,如此循环数年。
一日,宋望潇照例去林中寻找灵草,最近秘境的灵气有些紊乱,她一般常去的地方生不出草药了,只得另寻他处。
行走半日,宋望潇终于找到了最后一株草药,她慢慢走过去想要摘下,心口却因为耗费太多提起陡然一痛,而后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她忍不住扶住一旁的树,虚弱地等着咳嗽停止,却逐渐咳出了鲜血。
额间渗出冷汗,宋望潇撑着树缓了缓准备起身,便是此时,仿佛微风拂过山林,掠起惊蝉之音,草木微晃,温波灵气涌入心间,缓解着她的痛意。
宋望潇身形顿住,还未抬起头,视线便被一株草药遮住,拿着草药的是一只白皙柔嫩的手。
宋望潇呆愣着看着那只手,终于意识到抬眸,顺着手臂向上看去,清冷绝色的容颜映在她的眸中。
那人穿着一身白色羽制衣衫,三千青丝垂在身后随着微风缓缓飘动,眉眼微弯,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
她弯着腰温柔看着身前人,见宋望潇望向自己,弯唇,墨色眸子溢出点点柔和星光。
“是这株草药吗?”
第97章
宋望潇呆愣愣地看着身侧的女人, 全身的动作都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体内因为咳嗽涌上来的伤痛都因自己的恍惚变得轻缓。
江辞霜手执灵草, 清冽的温和的灵息如柔水般朝宋望潇涌来,治愈着她体内落下来的伤。
她的目光落在宋望潇渗着血的唇瓣上,她眸色一紧,将灵草放在袖中,转而拿出一张干净的手帕, 轻柔擦拭着她的唇瓣,血色染在纯白手帕之上,她的眼神依旧万分温柔, 如水般注视着宋望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