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哪有不弯的 第4章

“所以我每次都主动找你,跟你说话,但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不会再这么讨好你了。”

他听着好笑:“跟我主动说话就是讨好我?”

讨好的门槛是不是太低了点儿。

梁星灼像是听出了他不屑,白皙的圆脸蛋儿往旁边一撇,用更不屑的小奶音说:“不然呢?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主动找我说话,我每天挑都挑不过来。”

他不知道回什么,碰巧楼层也到了,敷衍应了声哦,走出了轿厢。

之后他和梁星灼再打照面,余妍和周旭东不在场,就互不理睬;他们在场,梁星灼当面还是甜甜地叫他哥哥,他们一走,梁星灼脸一扭,白眼一翻,自己玩儿去了,视他如空气。

一阵子下来周旭东还是看出来他俩处得不好,私底下过问,没少数落他这个当哥哥的对弟弟冷淡。

他当时想,你尽看出我对他冷淡了,愣是看不出这小屁孩儿有两幅面孔。

周归与收敛思绪,“嗯”了一声,对周忠惟的评价不置可否。

既然梁星灼的本意是讨好,那得到被讨好方的肯定也是一件好事,他不必多言。

有这个梁星灼这个花蝴蝶在,哪怕周归与少言寡语,整顿饭吃下来也没有冷场的机会,老两口还被哄得开开心心。

吃完饭回到家,周归与让梁星灼去房间写作业,自己去给老两口收拾房间。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还是周旭东留下的那套两居室,离七中和市医院都不远,通勤方便。

两人都不爱叫朋友来家里玩,平时一人住一间卧室正好,这次老两口来,周归与本打算定附近酒店给他们住,老两口不乐意,没办法,他只能把自己住的主卧腾出来,这三天去跟梁星灼挤一屋。

换四件套的时候,杨佩书进来跟他搭把手。

“要不我们去睡星星那个屋,你睡习惯了,别换个床休息不好。”

周归与一听即否:“不用,他要学习,书和试卷太多了,挪起来麻烦。”

“那你还要上班呢。”

“我跟同事调了班,这三天不上,陪你们。”

“你知道我不止这个意思,你对星星真的太上心了,以前他年纪小就算了,现在马上都成年了,你也该€€€€”好好考虑个人问题了。

“奶奶,松手。”

后面最关键的话还没说到就被打断了。

周归与等杨佩书松了手,抖了抖套好的被子。

铺好床,他拿起收拾好的个人衣物,淡声道:“衣柜腾了一格给你和爷爷用,差什么再跟我说。”

杨佩书重重叹了口气,还是不甘心。

“小与!”

她走到周归与面前,坚持说完:“我知道你不爱听奶奶说这些,但你真的不小了,我们家就剩下你这么个独苗苗,看看你周围的同学朋友,恋爱的恋爱,结婚的结婚,小程,程诉!你发小,人今年都当爸爸了!你却连女朋友都不肯找,我和你爷爷想到这事儿就愁。”

周归与拧眉:“我没遇到喜欢的。”

“你都不去接触,哪里能遇到?我给你介绍女孩子,十次你给我推八次,剩下两次,人姑娘约你,你永远在忙没时间。”

“我确实忙。”

“那也没见做医生的都不结婚啊,你们科主任家里仨孩子呢!”

趁周归与沉默的间隙,杨佩书趁热打铁:“以前住我们隔壁的芳姨你还记得吧?跟你爸是高中同学,她女儿今年博士毕业回国了,比你小一岁,在沽南市政府上班,前阵子他们搬了新家,芳姨邀请我们去吃饭,我已经答应了,明天你跟我们一起。”

周归与刚说了个“我……”,杨佩书就断了他的后路:“你自己说的,调了班,三天都用来陪我们。”

“……”

周归与不乐意地妥协:“午饭还是晚饭?”

“午饭。”

“知道了,我去跟星星说。”

杨佩书拦住他:“不用,星星学习任务重,就让他在家,明天我一早就去市场,做点他爱吃的菜,中午他自己热热就行。”

听到这里,周归与的脸色完全冷下来。

“有必要这样?”

“当然。要是带星星去,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拿他当借口给我吃完饭就开溜啊,正好,他在家学习,你也没后顾之忧了,明天好好跟人姑娘去看个电影逛逛街什么的,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别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弟弟,这俩都陪不了你一辈子。”

“工作有退休那天,星星将来也会恋爱结婚,何况你们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他要不是因为舅舅在国外,一直寄住在咱们家,你俩早没交集了。至于我和爷爷,注定都要走你前头,你不结婚,几十年后难道想变成孤寡老人吗?”

说完,杨佩书没给周归与拒绝的机会,转身离开了卧室。

听杨佩书说完最后一个字的瞬间,门外的梁星灼闪进了卫生间。

客厅传来杨佩书跟周忠惟商量明天去做客的说话声,梁星灼后背抵着门,目光怔怔望着手里的数学卷。

有道选择题跟答案对不上,他感觉自己解题思路是对的,想来问问周归与,搞不好是答案错了,结果……

试卷一角渐渐被捏出皱褶,往上翘。

镜柜倒映出少年阴郁发白的侧脸。

第3章

老人睡得早,十点不早就进屋休息了。

梁星灼还在学习,升高三后他每晚要学到深夜。

两人都没有每天看电视的习惯,如今梁星灼升高三了,不放假家里电视都不开。

如果周归与不上夜班,平时这个点他们都在自己卧室待着,家里安静得跟自习室一样。

今晚周归与的卧室被占了,他也不想去梁星灼房间打扰他,拿了笔电在客厅看病例报告。

一直看到十一点半,梁星灼的房门还关着,这两个多小时他没出来过一次。

周归与合上笔电,走到次卧门口,抬手叩了两下房门。

“星星,已经十一点半了。”周归与在门外轻声提醒。

过了几秒,房里传来闷闷的一声:“你进来吧。”

周归与按下门把手,推门进去。

梁星灼现在住的房间以前是他在住。

九年前,周旭东和余妍遭遇意外去世后,梁星灼的舅舅余科,在姐姐葬礼结束的第二天才赶回国。

余家父母十岁那年离的婚,孩子一人一个,房子留给余母。

离婚手续一办完余父就带着余科去了日本打工,余母带着余妍在老家继续生活,刚把余妍供上大学就生病去世了。

平时逢年过节,姐弟俩也少有联系,生疏得很。

余科这二十多年两次回国都是参加葬礼,余妍去世的时候,他已经接手了余父的中华料理店,娶了日本老婆,在那边有妻儿有家庭有事业,断不会为了没见过面的外甥萌生回国生活的念头。

当然,余科也不想带外甥走。且不说他自己有俩孩子,压力本就不小,再来一个梁星灼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何况梁星灼身体还不好,隔三差五三病两痛,养他比养一般孩子费钱。

所以余科离开时只带走了外甥的抚养权,以及姐姐这些年攒的二十万存款,至于没了父母的外甥本人,则理直气壮甩给了他们家。

“我姐就是被周旭东害死的,连带着肚子里没出生的孩子,一尸两命,你们周家欠我姐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她就留下星星这么一个孩子,于情于理都该由你们周家照顾,要是你们家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大可把星星送到日本来,我等着。”

梁星灼就这么留在了他们家。

可是周旭东和余妍都不在了,他马上要高考,梁星灼才八岁,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老两口打算带梁星灼回老家。

他没同意。

梁星灼是个有天资的聪明小孩儿,身体又不好,沽南的教育和医疗比老家好太多,如果把梁星灼带回老家生活,方方面面都是一种耽误。

他把这些想法跟老两口说完,老两口听完直叹气。

这番苦心老两口是能理解的。

他们学历不高,白手起家,靠做生意在老家拼出一番家业。

因为吃过没读书的苦,导致他们格外重视下一代的教育,卯足劲把两个儿子往大城市送,让他们考好大学,长见识,在大城市扎根。

对儿子是这样,对孙子更是,否则他们不会在大儿子因公殉职后,坚持让小儿子照顾五岁的小孙子,好让小孙子能继续留在沽南读书,享受大城市的教育资源。

但梁星灼毕竟不是他们家的孩子,理解归理解,但缺少一颗真心。

“不把星星带回老家,留在沽南谁照顾他?你马上要高考了,凭你的成绩上京柏医学院肯定没问题,你一直想学医,像你爸妈那样做个医生,难道你要为了一个没血缘的弟弟放弃梦想吗?”

他果断回答:“不会。”

“但梁星灼也不能回老家。”

“我已经想好了,请个阿姨照顾他的日常生活,之后我去京柏读大学,周末和节假日会抽空回来,京柏到沽南高铁也就一个多小时,两地跑不麻烦。爷爷奶奶你们年纪大了,再带个孩子消耗精力,身体吃不消,你们就在老家过自己的日子,家里的事情不用操心。”

杨佩书听得只抹泪,十几年里痛丧两子,身心早就饱受摧残。

周忠惟轻拍老伴儿的后背,一边为孙子担忧:“小与,别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没有爸爸妈妈和小叔,你还有爷爷奶奶。”

他还是不改初衷:“那你们先让我试试,如果我管不过来,你们再接手。”

周忠惟不太理解他这份执着:“你就这么在乎那孩子吗?他不是你亲弟弟。”

他强调:“出事那天,小叔和余阿姨是要去民政局的。”

周忠惟开解他:“就算那天他们领了证,梁星灼跟你也只是名义上的兄弟,你不要把责任放这么大。”

“我没有放大,这责任本来就很大。”他停顿片刻,接着说,“小叔生前把梁星灼当亲生儿子,他和余阿姨领证前问过我们的意见,我们都点了头,梁星灼还改了口叫小叔爸爸,就算没有他们那张结婚证,我们也已经是一家人了。”

“余阿姨不在了,余科是个人渣,梁星灼只剩我这么个没有血缘的家人,他这么小,我怎么可能不管他。”

“他在小叔眼皮子底下会怎么长大,我就要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怎么长大,这样我才会安心,你们别劝我了。”

之后梁星灼继续留在沽南读书,从楼上出租屋搬到了楼下,住进了他的房间,而他搬到了周旭东住过的主卧。

他和小叔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从那天起,变成了他们兄弟俩的家。

这房间梁星灼住了快十年,陈设还是当年他住的那样,没有变过。

一张床,一面衣柜,靠窗那块做了书柜书桌。

书柜里放着各式各样的奖牌奖杯,一半他的,一半梁星灼的。他大学前拿过的奖项,除了体育类,梁星灼已经拿了个遍。

他知道梁星灼一直在追随自己的成长轨迹。梁星灼聪明又要强,凡事都要做到最好,一遍又一遍向外界证明自己是最优秀的,自己值得被爱。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