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哪有不弯的 第10章

但愿周归与没撞见他的破防现场。

周归与把课本和卷子放在书桌上,食指在课本封皮点了点,不紧不慢道:“在它朝我飞过来的时候。”

“……”

梁星灼难堪得不知道说什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

“留的作业很难?”周归与将牛奶递给他,语气温和,“写累了就休息会儿,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也没那么难……”只是冯植能做对,他做不对而已。

周归与试着问:“哥帮你看看?”

梁星灼面露犹豫。

周归与也不逼他:“那你继续,我在客厅,有事叫我。”走之前叮嘱,“牛奶趁热喝,加了蜂蜜。”

眼瞅着周归与都走到房门口了,梁星灼还是没忍住把他叫住:“哥。”

“你……”梁星灼没脸面全盘托出,他掏出手机点开班级群,换了一种迂回的方式试探,“有道题我同学用奥赛学的理论做出来了,我看不懂这个解法。”

周归与倒回来,熟练拿过书桌旁的凳子坐在梁星灼旁边。

“哪道题?”

梁星灼把数学卷递过去,指了指最后的选择题:“这道。”再点开冯植发在群里的草稿照片,手机也推到卷子旁边,“我同学发的解法。”

周归与“嗯”了一声,凝神看题。

题目扫完一遍,他去看冯植的解法,看到三分之一的地方,问梁星灼要了纸笔。

梁星灼一边喝牛奶,一边暗中观察周归与的表情,试图从中判断冯植到底有没有算对。

可惜他的表情毫无破绽。

周归与不管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认真归认真,却始终能保持一种尽在掌控中的松弛感。

牛奶喝到一半,周归与停下笔,没头没尾问起他:“你这个同学数学成绩很好吗?”

梁星灼脑中顿时警报大响。

要开夸了吗这是!

梁星灼抿抿唇,内心五味杂陈,不是很情愿地陈述事实:“还可以吧,数学课代表,拿过奥赛省二。”

周归与听完,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省二?难怪。”

梁星灼心里的酸水翻得快沸腾了。

周归与当他面夸别人,而这个人实实在在比他厉害,他连没有反驳余地都没有!

虽然也不是不能补充一句“每次考试他总分比我低”,可是他的高自尊不允许自己讲这种自圆场面的话,有种给缺点盖上遮羞布的狼狈感,且不论听的人会怎么想,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梁星灼嫉妒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从嗓子眼憋出一句闷闷的“哦”,放下牛奶,伸手去扯草稿纸,打算用一声“那我自己再看看”打断周归与对冯植更多的夸赞。

“半罐水响叮当。”周归与评价完,察觉到梁星灼在扯草稿纸,用手按住,纳闷地问:“扯什么,我还没跟你讲正确解法。”

“?”

梁星灼愣住,有点跟不上周归与的节奏:“什么正确解法?”他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一脸懵,“这不就是正确解法?”

“谁跟你说这是正确解法?”周归与用笔在冯植的计算结果上点了点,“对过答案没?没对现在对一下,这道题应该选A。”

选A?

他算出来的结果就是A!

“对过了,答案也选C。”梁星灼克制住激动的心情,松开草稿纸,在旁边的书堆里翻出参考答案,“喏,你看。”

周归与扫了眼答案,回头过了遍自己打的草稿,放下笔,断言:“那参考答案也错了。”

梁星灼内心惊呼一声“yes!太好了!”,表面维持淡定,邀功献宝:“其实我算出来也是选A,前一页是我的草稿。”

周归与翻回前一页,低眸的一瞬,被这页草稿不同以往的工整度惊到。

“你这是在填高考答题卡吗。”

梁星灼还在装:“没有吧,我就随便算算。”

周归与都懒得拆穿他,直接检查解题过程。

过了会儿,他如实说:“思路没问题,这是最简便的算法。”

梁星灼嘴角止不住上翘,压都压不住。

周归与无奈道:“想笑就笑,在我面前装什么宠辱不惊。”

梁星灼这才不装了,扑上去笑着抱住周归与,像是在幼儿园拿到今天唯一一朵小红花的小朋友回家求家长表扬。

“你说,我做对了,我拿过省二的同学没做对,是不是代表我比较厉害哇?”

周归与想了想,在扫兴给孩子讲捧高踩低不好的道理和给孩子捧场贯彻鼓励教育之间选了后者。

“你本来就厉害。“停顿片刻,还是委婉补充了一点道理,“不是需要跟别人比较才能被衬托出的那种厉害。”

梁星灼一下子听出深意:“你是想说捧高踩低不好吧。”

周归与未置可否,拿过旁边还剩一半的牛奶转移话题:“喝完,要凉了。”

梁星灼接过来喝掉,用纸擦嘴的时候还在得意:“可是你刚才也说我同学‘半灌水响叮当’了。”

“实话实说又不是捧高踩低。”周归与站起来,端起空杯子准备去厨房洗,“杀鸡用牛刀是很多竞赛生的通病,你同学学艺不精又想在解法上卖弄,如果这是高考,单就这道题而言,他起码要被像你这样用考纲知识解题的同届生多耽误五分钟,而且还算错失分,纯纯徒劳无功。”

说到这,他多问了一嘴:“他这个喜欢用超纲知识解题的习惯很不好,不改过来高考会吃亏,你跟这个同学关系怎么样?还不错就找机会劝劝。”

平时上数学课,如果老师抽了梁星灼回答问题,等他答完冯植都会马上举手说自己有另外一种解法,更别提每次考试完,只要冯植数学单科成绩比他高,一定会拐弯抹角来他面前炫耀八百次。

梁星灼浅浅回想了一下冯植跟他日常较劲的样子,瘪瘪嘴,扯出一个干笑:“不怎么样,我一开口多半会被他视作挑衅。”

“那算了。”周归与问,“还有别的题要问我吗?”

心事解决,梁星灼神清气爽。

“暂时没了。”

周归与:“那你继续学,我出去了。”

“好。”

次日。

吃过早饭,周归与开车,梁星灼作陪,带老两口去沽南周边一个古镇景区逛了逛。

正值国庆黄金周,连冷门景区都人山人海,他们原本打算在景区吃午饭,一看每个特色餐馆都排队,老两口被狠狠劝退,都说不凑这热闹了,回城区随便找个地方吃。

回城吃了午饭,一行人打道回府。

老人有午睡的习惯,等午睡完,杨佩书想去逛商场买衣服,周忠惟想买点特产回老家送朋友。

下午的行程梁星灼就陪不了了,他还要去学校出黑板报,不过承诺今晚在外面请老两口吃铜锅涮肉,京柏老字号在沽南开的分店,位置已经定好了。

跟昨天的咖啡和康乃馨不同,这次不是花周归与钱空占一个请客名头,而是实打实自己掏腰包,用他的奖学金。

老两口大半辈子打拼的产业丰厚,不是差这顿饭钱的人,但现阶段梁星灼只能做到请他们吃顿好的这种程度。

他认为尽力也是一种诚意,而且他的讨好次次做到极致,却从没有哪一次抱着一次性讨好到位的想法。

这是需要积累年月坚持可能也没什么效果的事情,老两口看重血脉,他再怎么讨好也不是周家的一份子,不过他也不求这个,他只求能在周归与身边有个弟弟的位置,大家表面上过得去就够了。

有周归与在,他不需要很多人的爱。

这件事梁星灼没有提前跟周归与商量,在车上他装作无意强调自己是用奖学金请客的时候,周归与深深看了他一眼,眉心微蹙。

梁星灼读懂了他那个眼神的意思,无非跟昨天一样,想说他没必要做这些。

他假装没瞧见,继续笑嘻嘻和老两口聊天。

到了小区停车场,周归与以拿快递要他搭把手为借口把他留了下来,老两口先下车回家。

目送老两口进了电梯,周归与在微信上给梁星灼转了一千块钱。

“晚上用这笔钱买单。”

周归与也不是跟他商量的语气。

梁星灼点了退还转账,嬉皮笑脸犯倔:“我不要,我有钱,你忘了我每年奖学金有三万啦?”

周归与皱眉:“这不是钱的事情。”

梁星灼跟他打太极:“那你就事论事。”

“就事论事你就没必要请客。”周归与直截了当地说,“你是我弟弟,我弟弟不需要这么讨好我的家人。”

梁星灼见逃不过这一聊,收起玩笑神色,淡声说:“可我不是你亲弟弟,我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我妈妈和周叔叔也不在了,他们生前没来得及领证,法律上我们也没关系。”

周归与反问他:“这些外在形式重要吗?感情不好形如陌生人的亲兄弟比比皆是。”

“重要。”梁星灼近乎残忍地道破真相,“对,比比皆是,可是没有血缘的两个人,感情再好也做不了亲兄弟。”

“杨奶奶昨晚也说了……如果不是因为我舅舅在国外,我一直寄住在周家,我们早没交集了。哥,我们之间赖以维系的纽带就是这么脆弱,但哪怕就这么点儿,我也要死死抓住。我想一直是你弟弟,跟你是一家人,逢年过节,我能名正言顺跟你一起过,而不是各在一处,仅能隔着网络互道一声祝福。”

“你可能觉得我太执着了,无法理解,没关系,我们本来就不一样,不能感同身受是正常的。你没有周叔叔,还有其他家人,你爷爷奶奶都非常爱你,连我都能感受到。我已经没有家人了,我舅舅……”提到余科,梁星灼轻嗤了一声,“跟死了没两样,这些年对我不闻不问,当初拿走我的抚养权无非是图我妈妈留的二十万,如果你们家不收留我,我早就去孤儿院了。”

“我没有道德绑架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你很重要,比世界上所有人都重要,所以我不会放手的,除非……”

后面的话换作往常梁星灼绝不会说,眼下既然聊到这了,他心一横还是说了,哪怕违心。

“……除非你不想要我了,希望我放手。”

周归与微怔,随后揉了把梁星灼脑袋,轻斥也透着安抚意味:“说什么傻话,哥就你这么个弟弟,不会不要你的。”

梁星灼冲他笑,内心无比受用。

没办法,物以稀为贵,周归与性子冷,总是做的比说的多,不像他时刻把这种带黏糊劲儿的话挂在嘴边,听他说一次就感觉赚到一次。

“不止吧,老家你还有俩弟弟呢。”梁星灼得寸进尺,想再骗一两句听听。

周归与一想到老家那俩从小熊到大的堂弟就心生烦躁。

“那俩傻货不算。”毫不掩饰的嫌弃。

梁星灼听得直乐,继续引诱他说:“他俩是傻货,我是什么?”

周归与瞥他一眼,没如他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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