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舒文左右看看附近没人,实在忍不住压低声:“她冷淡么?”
孟宁:…………
“你咬她,她没咬你啊?”
孟宁恍了一瞬神。
她偏爱有袖泳衣。以前在海滩是长袖,现在进了室内恒温游泳馆换成短袖,所以杜舒文看不到,她的肩头有一道齿痕。
温泽念就连咬出的齿痕也漂亮,盘桓在人肩头,像春末桃花瓣,因太过缱绻,落在人肩头伸手一拂,入了夜才发现,肌肤上竟有桃花烫出的痕。
微热。微痒。孟宁洗澡时会忍不住多看几眼,这会儿杜舒文提起话题,肩头一瞬酥麻。
温泽念冷淡?
呵呵。
但她实在不想和杜舒文探讨这一话题,走到€€望台边敲敲脚架:“Jenny,是不是该换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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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约定去看祁晓妈妈的日子,孟宁在路边花铺买了束姜兰。
祁晓到医院门口来接她,又叫她陪自己喝杯咖啡再上楼。
走进住院楼的时候祁晓一路叮嘱:“我妈现在嘴真挺碎的,要是问到什么你不想回答的问题,你就哈哈哈。”
又叫她:“你先练习下。比如我妈问,小孟,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哈哈哈。”
“小孟,现在做的这个工作月薪多少啊?”
“哈哈哈。”
“小孟,你觉得你和祁晓你们俩谁漂亮啊?”
“哈哈哈。”
“嘿!”祁晓眉毛一挑:“这你怎么能哈哈哈呢,你该诚心诚意的说,阿姨,那当然是祁晓漂亮了,哈哈哈。”
祁晓自己哈得真情实感的。
到了病房那一层,祁晓又偃旗息鼓,甚至理了理自己的衬衫领。孟宁能看出来,祁晓她妈管她是挺严的。
只是忽然祁晓面色一凝,便往前跑去。
急跑了两步,步子又慢下来。
犹豫间好像顺着惯性往前走了两步,又站定。
孟宁望着她背影,肩垂着,微微往回缩。
其实孟宁已猜了个大概,停了会儿,才走到她身边:“看到她了?”
刚才孟宁也瞥见,走廊转角有个一晃而过的身影。
一袭白色的长款风衣,瘦,很高挑。
祁晓垂着头吸了两声鼻子,才仰起脸来冲孟宁笑:“完蛋了啊。”
“你知道吗以前,我去R大找她,不管学校里有多少人,不管她穿着我见过还是没见过的衣服,我一眼就能看见她的背影。”
“其实我对她的背影比对她的脸熟,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看她的脸我总紧张啊,我更习惯看她的背影。可是,现在,”她眼神穿透长长的走廊,透过窗棱望着楼外的枯枝:“刚才那个背影,我真的不确定是不是她。”
祁晓又冲孟宁弯了弯唇:“你说我是不是太久没见她了?”
“那,”孟宁忖了下问:“你想见她么?”
“我不敢。”原来祁晓那张五官圆钝的脸,也能笑出寥落:“我怕见了她,我还和以前那么喜欢她。我也怕见了她,我不像以前那么喜欢她了。”
“不管哪一种,我都觉得自己的人生完蛋了。”
她蹲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像朵蘑菇。
看到走廊里有其他病人家属走来,还抱着膝盖往边上挪了两步。
有点好笑,又有点心酸。
孟宁走过去,蹲到她身边。
祁晓瞥她一眼:“干嘛?”
“陪你扮蘑菇。”孟宁说:“咱们扮香菇行么?白蘑不行,白蘑我过敏。”
祁晓眼里还难过,嘴上又笑,五官歪七扭八的,手肘撞一下孟宁:“烦死了你,有你这么安慰人的么?”
“那,这样呢?”孟宁一手揽过祁晓的肩。
祁晓肩线都僵了下,叫一声:“肉麻死了!”
“喂。”孟宁提醒:“以前你去火车站送我的时候,可是五体投地的主动抱我了。”
“什么叫五体投地的抱?你这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吧?”祁晓一边吐槽,一边在孟宁肩上靠了会儿。
抬起头又吸吸鼻子,伸长手臂拿远手机:“咱俩自拍一张,你往前来点儿,你脸怎么那么小。”
她拼命往后仰,孟宁往前凑了凑。
咔嚓一声。祁晓问:“我能发朋友圈么?”
“发啊。”为什么不能发,只听说过地下恋,没听说过地下友的。
而且她现在,也不再避忌拍照了。
祁晓对着手机戳几下,照片配文:“两朵香菇!感谢姐们儿的安慰。”点击发送。
“完了。”
祁晓今天说了太多“完了”,孟宁都有点麻了:“怎么?”
“我突然想起来,我朋友圈没屏蔽Gwyneth啊!”
“……你什么时候加她的?”
“就以前在C海岛啊,她不是给我打过电话么,我想她这样的人肯定不用朋友圈,就试着加了一下,没想到她还真加了我。”
“完了完了完了。”祁晓一叠声:“她看你跟我这么亲近,不会来追杀我吧?”
第82章
“在讨论她会不会追杀你之前, ”孟宁问:“我们能先站起来么?我腿麻了。”
“你怎么不早说!我腿好像也麻了。”
两人互相搀扶着颤巍巍站起来,孟宁又颤巍巍抱起自己小心靠在窗台、准备送给祁晓妈妈的花,那一幕有点好笑。
两人香菇变企鹅, 慢慢挪着步子往病房走。
孟宁:“她不会追杀你的, 按她自己的说法, 没想跟我和好。”
“什么时候说的?”
“在我们睡了之后。”
“哦。”祁晓走了两步反应过来:“啊?!你们……”
又才想起来像孟宁方才那样降低音调,悄声问:“睡了啊?”
孟宁:“嗯。”
祁晓噗哈哈的笑开了:“孟宁你现在的神情特像只委屈的猫你知道么?特像那种表情包。”
祁晓估计孟宁实在是憋得没招了,才忍不住把这话跟她说,毕竟她是孟宁身边唯一知道这段关系的人。
祁晓问:“怎么就睡了啊?喝多了啊?”
“没喝多。”孟宁想了想,修正一下说法:“她喝了酒, 但很清醒, 我也很清醒。”
“那怎么……”
“因为还喜欢。”孟宁言简意赅,一锤定音。
祁晓“嘶”一声:“那怎么, 睡了反而说不和好呢?你, 技术不行啊?我以前给你找的学习资料, 都白找了啊?”
孟宁瞟她一眼,她闷声笑。
说话间病房已经到了,孟宁理了理怀中的花:“咱们先进去看阿姨吧。”
祁晓妈妈收入不低,所幸没有什么经济方面的负担,住的是单人病房。
祁晓推开房门,孟宁先唤一声:“阿姨。”
“小孟是吧?过来坐。”
祁晓妈妈名叫奚青,跟孟宁想象中没什么差别, 脸型是圆润的鹅蛋脸,但不笑时神情是严肃的,眉尾一颗痣。
就是那种你平时要是缺勤三次以上, 她肯定给你挂科的教授。
孟宁走往病床边的时候,祁晓回头用嘴型提醒她:“哈哈哈。”
要是被问到不想回答的问题, 你就哈哈哈。
孟宁把那束姜兰放到床头柜,规规矩矩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下。
她推测,祁晓跟她妈的关系,还有那么一小点点别扭,因为祁晓靠在病房另一侧的立柜上削苹果,没有坐过来。
奚青先是打量了一下孟宁:“小姑娘长得真好看。”
祁晓削着苹果撇一下嘴,就知道孟宁这长相讨长辈喜欢,看着清清秀秀文文静静的,纯素一张脸。
孟宁笑笑:“不小了,二十好几了。”
“在长辈眼里,不管你们几岁,总是小的。”
孟宁搁在膝头的指尖微蜷了下。
完了完了,祁晓想,孟宁别是想起她妈了吧,她就说不合适叫孟宁到这样的环境来,孟宁偏要来。
祁晓刚要问孟宁吃不吃苹果,好转移下孟宁的注意力,奚青突然拍拍床沿:“坐那么远干嘛,过来坐。”
祁晓都愣了下。
奚青是根正苗红成长起来的一代,用祁晓的话来说就是她总有点端,除了她那几个最得意的门生,祁晓还真没见她对谁这么亲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