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些消息么?”谢礼问。
“当然不是!”余可扯着他沙哑的声线抢答道,“还得感谢礼哥你给的钱!章思宇拿的银子只撬出了这点答复,还是后来我们拿出礼哥你给那荷包,里边竟然装的全是金子!有了金子的诱惑,那二夫人的曾孙子才说,当年他偷偷在屋外,听见了沈老爷和二夫人的对话!”
“沈老爷当年找上二夫人时,就清楚明白地说是想借她的肚子生个孩子!但当年的二夫人就已经六十三岁高龄了,别说生育了,就是还能不能再活两年都是问题,自然一直在劝沈老爷打消这个念头。可不知道为什么,沈老爷信誓旦旦地保证二夫人一定会在两年内有孕。”
“二夫人后来也坦白了,说她这么大年纪,别说不会再有孩子,就算能有,也不一定能活着将孩子生下来。可那沈老爷说,这笔买卖本就是用她的命换他们那一大家子的命。”
“二夫人过了很久才答应的。”
余可给了个总结:“对!那二夫人不仅生孩子不是自愿,就连嫁人也是无奈之下才做的决定!”
章思宇瞟了他一眼,补充说:“那么大的年纪还能生育的可能性太小了……而且沈老爷为什么能那么肯定二夫人会再生产!这肯定是用了什么妖法!说不定那个所谓的孩子,就是妖物!”
谢礼点点头,不置可否,只问:“那二夫人当年给他们写的信里,有说什么吗?”
章思宇直摇头:“好像没有,只是一封问候他们的信。不过我们倒是打听到,那二夫人确实能识文断字,那封信就是二夫人亲自写的,且那二夫人到了沈家之后整日念经礼佛不是没有原因,她在自己家里时候,就常干这些事情……那职位的大概说法就是神婆?”
谢礼也简短地把他目前得到的肯定消息共享给了两人,也给他们说了自己的一点点分析。
“所以这就对上了。按照钱管家、玉兰和沈逸棠给出的信息,沈老爷不应该清楚沈小少爷不是他亲生的孩子。沈老爷得到的消息应该是钱管家所告知的€€€€二夫人生产时候遇上猛兽,两个守卫为了保护二夫人而丧命,二夫人在生下小少爷后丧命,丫鬟玉兰拼死护住小少爷,却因受到了惊吓以致精神失常,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没有理由要毒杀玉兰。”
“他真正要毒害玉兰的原因,定是他知道了孩子葬身虎口的真相,那他又是怎么在钱夫人还没有多余举动时候知道这一切的?”
余可问:“所以那个所谓孩子,其实不是意外死亡?”
谢礼回答:“目前来看,意外死亡的可能性太小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为什么呀?”
“那城隍庙当初可没有荒废,上山参拜的人多不胜数,时常都要排队。人烟汇聚的情况下,会出现的老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谢礼说,“而且当时玉兰和二夫人在的地方可不是荒郊野岭,而是城隍庙的房间里,外边还在下雨,又刚刚只在平谷山上发生山体滑坡,我后来专门问过玉兰,当时因为二夫人刚刚生产,房门是关上的。一只老虎知道这座山山体滑坡还过来,且进了城隍庙,打开门进去叼走婴儿又不被人察觉的可能性有多大?”
“对啊!谁家生孩子都怕见风,不可能开着门,老虎要叼走婴儿不可能不开门啊!”余可说,“所以仔细想想这全是破绽呀!”
章思宇:“所以那孩子是被人进去抱走的?或者被妖怪给弄走了?”
谢礼点头:“嗯,我认为这才是玉兰会被沈老爷毒杀的真正原因,沈老爷怕玉兰透露出了什么,又或者担心玉兰看见了什么。只是因缘巧合,玉兰确实没看见什么,对于葬身虎口的说法也没有怀疑,而且钱夫人又给玉兰吃了让她神志不清的药,沈逸棠为了救她的命,又让她吃了哑药,几重巧合下,玉兰才得以活了下来。”
余可说:“所以沈老爷是有意识地拿那孩子换他儿子沈逸棠的命了?”
“目前看起来是这样。”谢礼说,“但这只是推测,既然二夫人能识文断字,也许她会写下些什么,回去之后我们去二夫人房里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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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谢礼的拖累,他们又走了两个小时,才终于到了那块坟地。
可这次谢礼明显感觉到了不同€€€€以前他过来时候,得很靠近堆尸体的地方才能闻见那股臭味,就像是有什么将所有的味道聚集在了这片区域,不让它散溢出来一样。
可这次过来,他们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话最多的余可马上就开始呕了。
“这什么味道啊?呕、好臭……我不行了!”余可跑一边勾腰捂肚子按胸口去了。
章思宇虽然没那么狼狈,却也憋气憋得脸都发红了。
谢礼哪怕自认耐受力惊人,也觉得这味道实在太过销魂,忍不住把手搭在两个鼻孔下,减轻呼吸的力度:“不行的话你们在这等我,我上去看看。”
“额……”余可惨白着脸过来,“说好要保护……咳咳……呕!”
他努力吞咽了嘴里泛出来的口水,擦掉生理泪水:“说好要保护礼哥的!而且好像闻久了,就没那么难受了。”
他看着谢礼,突然生出几分羡慕来:“今天夜里时候我还在感慨那神明的馈赠让我们的身体变好,我和思宇两人半点不知道累,走路跟快飞起来一样。现在终于明白!礼哥你身体变差果然是好事!!至少嗅觉没我们这么灵敏!呕!”
章思宇忍着难受给了余可一个白眼。
谢礼拍了拍余可的肩膀,先走一步,毕竟他走得慢。
两人稍作修整后也追了上来,脸上都戴了个粗糙的蒙脸布充当口罩,给谢礼也准备了一份。
越往上走,味道越发刺鼻。
余可忍不住问:“礼哥,这边是什么地方?”
“消失的尸体都到了这里。”谢礼说,“我们来这来找线索。”
“这是尸体的味道?”
“嗯。”谢礼边说边往四周看,辨认周围与上次所见有无变化,可惜周围草丛灌木众多,草木一天一个样,有变化再正常不过,幸好走过的路径与上次相比没什么变化……
等一下。
谢礼终于察觉了不对。
路径?
最初他以为这里是乱葬岗,所以对有路并不觉得奇怪,可现在€€€€
这里既然不会有人到来,那路是怎么来的?
“等等。”谢礼叫停已经走到他前边开路的余可,“先找找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的道路!这些路可能隐含着信息!”
余可别的优点不算突出,但他足够听话。
“路?好的礼哥,我这就去。”余可折了一根树枝,拨开一片片杂草,往左边去了。
章思宇见状也有样学样,往右边去了。
谢礼继续往堆尸地走。
确实不是他的错觉,怀仙镇随处可见槐树,可偏生这块堆尸地附近,见不到槐树的影子,属实有些奇怪。
而那尸体堆,除了多了几具尸体,且腐化程度更严重外,没什么多余可关注的。
谢礼不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他开始往外走,根据走路的步子粗略估算槐树林到堆尸地的距离,没走出几步,他便听见余可急切又欣喜地叫唤他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往那边去,遇上往这边过来的余可。
余可揣着他往那边跑:“礼哥你快跟我来!那边有好多石敢当!”
第26章 城隍的请求(20)
石敢当其实就是刻了“石敢当”三个字的泰山石, 在风水行业中,泰山石是重要的法器,可用来驱邪避煞镇不详, 出现在这里的用意显而易见。
只是……这里镇压的会是什么?
和那些尸体有关系吗?
他跟着余可一路走出数十米, 终于见了那些石敢当。
林立的石敢当就像墓园的墓碑, 一座接一座,一眼看去几乎数不清到底有多少。
一般来说,就算用来镇压邪祟,也只用竖那么一两块, 可这里的石敢当密度过高, 倒像是力量不够数量来凑似的,很是奇怪。
谢礼对风水一无所知, 原本很难从中分析出什么, 可现场的情况根本不需要什么知识,只要长了眼睛, 都能看得出来€€€€
这些泰山石都快要损毁了。
像是从地底蔓延出了什么力量, 如丝如缕地附着在山石上, 使石头下半部分沉积出了黑雾般的色泽。
余可闲不住,见这石头下半截奇怪就忍不住去戳了下, 只见坚不可摧的泰山石石碑便像风化的石头一样,轻轻一碰就滑下一滩碎沙。
余可吓了一跳, 那石头碰上去阴凉凉的, 黑色像会吸附在手指上似的, 他手都抽回来了, 一股阴冷却顺着指尖钻进了骨头中, 让他整根手指都僵了。
“礼哥,这石头有毒。”余可边揉搓边吹着自己手指, 把他的感受描绘了一遍,“这些石头放在这里,不会就是镇压那些尸体的吧?”
“反了。先有石头,后有尸体。”谢礼不愿再详说,他往周围看了一圈,确认再无遗漏之处,且眼看日光已经由盛转衰,便说:“叫上思宇,我们离开。”
“啊?这些石头我们不再看看了?”余可问。
谢礼回答:“我们不懂风水,也不懂怎么降妖伏魔,再看多少次也没用,这些事情得交给专业的人来。”
“哈?”余可问,“那我们不是完不成城隍的请求了吗?”
“城隍都还没找到,你就知道这请求是让我们降妖伏魔了?”谢礼问他。
余可:“说的也是。可万一呢!”
谢礼神情肯定,他摇头:“不会有这个万一,让我们去和妖魔鬼怪打一架,和让我们送人头没有区别。城隍只要是个正常的,都不会提出这种要求。”
“那、那万一城隍不正常呢?”余可抓了抓脑袋:“而且礼哥,为什么你这么肯定城隍不会让我们和妖怪打一架啊?”
谢礼说:“我们暂且将杀人的生物定义为槐树精。如果真是槐树精作怪,那从一开始我们的一举一动就都在€€的监视下,€€为何放任我们调查?”
余可:“礼哥你的意思是,他不能伤害我们?”
“身份卡不仅仅是身份卡,这既是我们的催命符,同时也是护身符。目前可以确认,死去的人都是不正常死亡,这个死亡既有GM操作,也有槐树精的手笔。可现在,GM通过第一轮抽卡,光明正大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信息€€€€在倒计时没到之前,除非自己找死,否则可确认我们不会死在槐树精手里。显而易见,打槐树精就是一种快速的自己找死方式。”
“再者,身份卡中既没有道长法师身份、我们也不曾拥有法术、或者说超能力,就说明所谓的请求不会是让我们去降妖€€€€因为我们和妖怪的力量不在同一个量级,除非这游戏故意拿我们取乐,如果这种情况,不如直接躺平或者直接考虑投诚槐树精,也许存活的几率会更大一些。如果真要让我们打,至少也会出现所谓的神器为我们短暂提供力量,或者走剧情的NPC,没有这些,我们上去就是送菜的。”
“何况我们现在连城隍是谁都还不清楚,能做的就是掌握更多信息以备不时之需。可别忘了,明天就是本轮游戏中第二次抽卡了。”
一听见抽卡余可就一哆嗦。
抽卡错误死亡的人一死就是七个,他们统共就35人,现在已经死去了十多个,可没几次七个可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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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耐用,他们回到沈家时,今天又要过去了。
和沈逸棠打过招呼,又和他说了如今怀仙镇的现状后,谢礼去了沈家的祠堂,当年的二夫人便是在这间祠堂中诵经礼佛的。
祠堂中烛光曳曳,一排排的灵牌压在桌案上,非常有分量。
钱管家从案桌的抽屉里取出一直被好好保存着的几本佛经,将之递给谢礼:“这就是二夫人最常诵念的佛经了。”
谢礼接过,粗略地翻看了一下,都是比较经典的佛经,例如《心经》、《金刚经》、《楞严经》、《妙法莲华经》、《阿弥陀经》等。
谢过钱管家后,谢礼便打开这些经书看了起来。
看得出来,这些经书有很严重的使用痕迹,因为翻阅次数多,页脚和书页边缘已经发卷发毛了。
没看几页,谢礼就发现这佛经不对。
他病至绝处之时,也看过佛经,虽不敢说可以全文背诵,但大抵略知一二,遑论手中佛经每每在关键语句处,竟会莫名多出几个字。
发现这个问题后,谢礼立刻叫来沈逸棠,并委托钱管家去寻找同名佛经来与之比对。
等到更深露重时,他们几人合作,终于将书中多出的字全部誊抄出来,又重新对誊抄的内容进行排序,凑出了一封讯息。
信上一清二楚地写着沈老爷如何找上二夫人,又如何与她达成协议,最后又如何用药迫使她“病倒”,让她不得不服下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并威胁她在规定时间去往城隍庙,迎接她的死亡。
除此之外,大篇幅记载的,是对肚中那不知如何产生的“孩子”的恐惧、厌恶、诅咒和怒骂以及自我不断的怀疑和不安。
越到后面,所写的文字越难成文,零零碎碎写着“怪胎”、“鬼”、“去死”以及各种癫狂的诅咒言语。
沈逸棠最先失态:“不可能!我爹不会做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