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要说的话,大概只有这些肖像和挂画往上移过位置,以至于想要看画得费力仰着头,那些框架小一点的装饰画下边有钉子孔的痕迹€€€€看得出来,这些画原先应该是挂在下边的钉子孔上,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这幢楼的管理者命人将画往上挪了挪。
除此以外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谢礼便往走廊尽头而去。
在接近走廊尽头,楼梯口上来右手边位置,是开水房。
里边有两个公厕、公厕正对着镜子,镜子下是两个已经损坏的洗漱台。
洗漱台靠窗那边放着一台烧热水的机器、旁边还放了个似乎是被谁遗忘在这的开水瓶€€€€开水瓶上画了个太阳笑脸。
谢礼没有伸手去触碰,他蹲在地上,仔细观察这开水瓶。
廉价的塑料外壳被清理得很干净、有使用痕迹但被保护得很好,却也仅止于此了,除了那个多余的太阳笑脸外,与GM配备给他们开水瓶没什么区别。
谢礼倒是想把开水瓶拎走,可想了想他还是没有动手,只继续打量这间开水房。
烧热水机器旁是一台单筒洗衣机。
洗漱台另一边,则是两个固定在墙上的吹风机。
一路下来,所有楼层的配置都同样,只除了那个多余的开水瓶以外,再没什么稀奇的。
他一直下到了一楼。
发现围着宿舍楼那一圈被翻好的土地上,竟有不少人在种田?
谢礼:“?”
大概是知道他是和老黑合作的人,其他玩家多少也听说了一点点他,有玩家从楼上下来时候看见他正盯着种地的生活玩家出神,便主动给他解释:“那是生活玩家,他们直播内容就是种地……”
这人把生活玩家的直播内容大致讲解了一下。
谢礼边听边看着种田的玩家们拿出各模各样的卡书,又拿出一张张召唤卡,召唤出各种各样的种子,也算和他的那张向日葵召唤卡有异曲同工之妙。
然后一个个将种子洒下,又拿出新卡片召唤出一些模样古怪的东西给种子施肥浇水,种子的生长进程马上加了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发育、变成了蔬菜水果、甚至还有稻谷。
谢礼恍然大悟。
为什么进来的大多都是生活玩家,又为什么老黑看见这些玩家马上就说吃饭没问题了。
生活玩家的背包和玩网游的一些休闲、生活玩家的背包相似,什么“破铜烂铁”都会好好收藏着,背包几乎永远是满的。
这么多东西里,有任务道具并不奇怪。
向这位玩家道过谢,他重新将目光看向十几米开外那金黄黄的花林,这一看,就发现了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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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礼不是会做饭的主,老黑会不会不清楚,他没说,也没做。
是老黑掏积分,从生活玩家那边买了些吃的€€€€
当然,他没有考虑屋里两个女孩。
谢礼倒是想提供帮助,奈何囊中羞涩,且那位叫梦秋的姑娘对他们警惕性很高,他就没自讨没趣。
吃过了下午饭,时间就已经接近下午六点了。
所有玩家们都回到了各自的宿舍,等候着GM的出现。
GM历来准时,时间刚到下午六点,她的声音就在整幢宿舍楼回荡:
【欢迎来到疾病世界,玩家进入世界随机生成身份,身份对所有人保密。每日下午六时公布一张身份卡信息,现已发放第一张身份卡,请查收】
话音一落,每个玩家、包括NPC们手里都多了一沓扑克牌大小的卡片,卡片上粗糙地画着一身运动装的人在跳绳,旁边写了两个大字“健康”。
怎么说呢,一股敷衍的味道。
【再次强调,从此刻起至明日凌晨六点,玩家不得离开各自宿舍,违者将受到严惩】
【请注意,距离第一轮投票还有五小时五十八分三十二秒,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播报完毕,GM消失。
403里沉寂了一会,大家都有各自思索的要点。
穿白裙子的梦秋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终于主动来到谢礼面前,坦言道:“你们不是一般人,看你们的样子,似乎对所有反常事件习以为常,我希望你们能为我做一点解答。作为回报,我可以向你们提供一点你们大概不知道的信息。”
谢礼看了一眼梦秋胸前的胸针,点头同意。
梦秋见谢礼看的位置,一低头,终于反应过来也许一开始就是她误会了,这两人真正在看的,其实是她胸前那个刻意戴上的向日葵胸针。
梦秋解下胸针,静静看了一会那金黄的葵花,她抬起头看着谢礼,率先释放了她的诚意:“我可能见过这个地方。”
第41章 疾病(6)
谢礼见她说完这句话就一直没吭声, 难得地对着女孩子也皮了一下:“在梦里?”
梦秋笑了一下,摇了头:“在我大伯的相片里。我大伯……梦秋只是我的名,我姓第五。”
一旁的喻盼娣惊讶地抬起头, 她已经恢复了不少:“你大伯是校长?”
“对。他曾经是校长……这件事情牵扯到我家里的私事。总之, 第五这个姓氏实在太少见了, 我一说出来就会引起大家的注意”梦秋说,“加上我堂姐的事引发的关注,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自我介绍时候我一般不说自己姓什么。”
谢礼点点头表示理解。
“详细的事情我不太清楚, 但我知道这里。我大伯有一张疑似和这个地方的合照。”梦秋的神情很坚定, “当年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从不提起, 或者和我大伯一样……都死了。”
梦秋又停顿了好一会:“我实在不知道这件事情该怎么说, 因为这好像涉及到一些封建迷信……不过现在€€€€”
她苦笑了一下:“现在来看,这好像也不是封建迷信了。”
“当年我大伯病逝前, 突然迷恋起向日葵, 他在学校里、甚至家里都种起了向日葵。一开始我爸妈以为大伯是重新找了个伴, 这是为了讨那伴的欢心,还挺支持, 毕竟我堂姐年纪还小,需要人照顾。可没过多久, 大伯连我已经去世的大伯母给堂姐取的名都改了, 硬改成了第五葵……”
第五葵可是个名人。
除了谢礼, 这间房里的其他三人都听说过她, 这是个很不按常理出牌、且名声极坏的“关系户”。
传说第五葵是校长的独生女儿, 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 这人当年闹得最荒唐、也最声名狼藉的一件事,是用关系户的身份抢了一个本校保研学生的名额。
本来这种事情不会传出来,可这事之所以闹得人尽皆知,还是因为第五葵。
据传闻说是她喜欢的人没保研成功,所以这名额她也不要了,奇葩的是€€€€
她亲自去和那个被她顶了名额的人说:“这破学校爱谁上谁上,这名额她不稀罕,赏给她了。”
那姑娘当然炸了,直接放弃保研名额,报考了其他学校,还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
第五葵自此也在学校里名声大噪。
第五梦秋没有说第五葵的事,她只是继续说他大伯:“这些事情太详细的我也不清楚,都是听我爸妈讲的。反正整件事情就是大写的不合常理,改名事件发生后没几天,大伯突然和我爸妈说他快死了,要把学校投资人的身份转移到我爸名下。”
“一开始我爸妈以为大伯是不是检测出了什么绝症,可听完大伯说的什么‘我被缠上了、马上就要死了’之类的胡话时才发觉不对。他们觉得大伯大概是中邪了,开始给他找大仙驱邪,可惜……大伯说的是真的。”
“他好像真的知道自己只能活到那个时候了。据我爸妈说,那天已经很晚了,大伯突然叫他们过去,甚至在家里都装好了监控,和我爸妈对话的时候,都刻意维持了一定的距离。”
谢礼问:“他说了什么?”
梦秋回答:“大伯说他死了事情应该就会停止,但他也不确定,他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报复到他们头上,所以希望我爸妈之后好好照看着堂姐,并且一定要在堂姐身上多带上与向日葵相关的东西,还说如果可以的话,让我们也把向日葵带在身上,这样兴许就能逃过一劫。”
“我爸妈本来不信这些,可大伯实在死得太蹊跷了,没有车祸、没有生病、什么都没有,甚至连猝死都不是,他就那样坐在沙发上和我爸妈好好说话,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一响,他就倒下了再也没醒来,真和撞鬼一样!”
“我爸妈吓坏了,又不清楚是什么事情。只好听大伯的,开始给家里多布置向日葵,我妈从来不带首饰的人,也戴上了向日葵项链,手镯上都让人刻了一颗颗的葵花籽……当时年纪正小的我就更不用说了,我脚腕上的银锁里边都装了几颗银瓜子,衣服更是除了金黄色再没其他颜色……我爸的眼镜腿上专门印了葵花,家里更是种满了向日葵,以至于我长大以后格外讨厌一切鲜亮的、尤其是金黄色的东西”梦秋看了一眼手上的胸针,“直到我堂姐的事情发生……”
“看你们的模样,学校里的事情应该都有所耳闻。”她斟酌了一下,还是道,“我堂姐并不是突然发疯,而是她觉得我爸妈抢走了大伯留给她的东西,她怀疑是我爸妈害死了大伯,哪怕我爸妈拿出了大伯专门准备的监控录像她也不信……她在学校里故意那样做,是为了让我爸找麻烦。”
“也是因为堂姐这一闹,我才从爸妈口中了解到这件事情。”梦秋说,“我相信我爸妈不会骗人,他们也不会是堂姐口中为了钱害死大伯的人,所以我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情。”
“调查的时候,我翻阅了大伯生前的资料,其中有一张夜晚时候拍下来的照片,应该就是这里……”
“不算监控录下的影像,那照片是大伯生前最后一张照片,照片的拍摄时间是晚上,拍摄的人不专业,照片拍得很模糊。除了大伯以外,就只有他身后一片那乌黑的背景,模模糊糊能在背景里看见几个字,我仔细研究了许久,终于确认上面写的是‘海东大学研究所’。”
“研究所?”谢礼问。
不怪谢礼会这样问,研究所似乎已经成了怪异事件高发地了。
喻盼娣也疑惑:“我在学校这么久,从没听过我们学校有这么个地方。”
梦秋点头:“对。因为这个地方就像不存在一样,不仅你们,就连我爸妈也从没听说过。只是经由他们回忆,只能确认€€€€大伯临死前几个月确实很忙,具体忙什么事情他没说,只是将堂姐委托给我妈照料,那时候牙牙学语的堂姐应该是从大伯和人对话的过程中学到了几句,说了什么隔离,但堂姐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后来堂姐保研的事情发生后,为了调查清楚这件事情,我放弃了喜欢的学校,来了海东。可惜一年过去了,我没找到任何的相关信息,也没在学校见过研究所相关的资料,唯一还能佐证我爸妈话语的,只有学校里还种植在情人坡上的几棵向日葵了……可那能做什么证据啊。”
梦秋看向403阳台外,她一改沮丧模样:“但现在到了这里,外边还那么多向日葵,还有那漆黑的大门€€€€我敢保证,这里一定就是那个研究所!”
“隔离、研究所、报复、死亡、向日葵”谢礼说,“而这个世界,叫疾病。”
梦秋说:“所以这个研究所里,住的是生病的人?所谓隔离,就是把他们关在这里?这些人的病没治好,就埋怨上了我大伯,所以开始报复……有道理!那向日葵呢,向日葵是什么?”
谢礼脸色淡淡地说:“兴许是希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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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的梦秋希望希望了解谢礼等人的身份,谢礼将众人的来历美化了一下,大致说他们接到任务过来,是为了找到事情真相云云。
梦秋虽然不全信,可也没有办法证明他们说的是假话。
谢礼不细说所有事情的原因也很简单,倒不是敷衍,道理就和不告诉书里的人“你是书里的人”一样,这样的真相不会有任何意义。
若这姑娘是个一心朝着这方面探寻的人倒也罢了,可从她的言语中,可以知道这其实是个爱父母家人的小姑娘,如果不卷入这桩事情,她会平平淡淡、像所有的年轻女孩那样过完一生。
再者说来,GM是什么他尚且不清楚,他们的身份来历也不好解释,且他们死后或者完成任务后倒是可以一走了之,可任务副本里的人还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让他们知道自己的一生是某种被设定好的程序,确实只会是一桩毫无意义且令人痛苦的事情。
一场谈话,除了各自得到了一些信息以外,也缓和了相互的关系,拉进了几人的距离。
五个多小时并不长。
说了许久的话,梦秋早就渴了,可宿舍里没有矿泉水,好在梦秋之前就用热水壶到开水房提了热水,她给大家都倒了一杯:“将就喝吧,虽然是自来水烧的开水,总比直接喝自来水好一些。”
几人都不讲究,喝了点水后便安排洗澡的事情。
宿舍里有浴室。
洗手间划分出了三个隔间,两个洗漱台占了一半,厕所和浴室中间有个隔断、一起占了一半。
几人洗漱完毕后了洗了个冷水澡€€€€谢礼除外。
没办法,洗澡间里确实有热水管道,可热水管道上多了一个插卡控制出热水的水表,那地方要插那张附带饭卡功能的学生卡。
可学生卡在GM给他们换套装后不翼而飞,所以他们用不了热水。
其他人还好,谢礼就不行了。
他身体基础数值太低,连带着何志的身体都变弱了,虽不至于吃不进喝不了,但上个楼梯都得气喘吁吁、头晕眼花。
他不敢轻易挑战身体底线€€€€否则明天一早他可能就被高烧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