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儿,打工人也来了,公子熊,公子丹。
公子建来得稍微晚了一点,一手提了两条鱼。
范雎:“不错,这条适合切片,这条适合红烧。”
公子建:“?”
不是教材吗?怎么感觉变成了食材的感觉?
等范雎教公子建打鱼片的时候,公子建觉得他带来的就是食材的感觉就更明显了。
也没怎么放在心上,鱼的味道腥,贵族吃得很少,而且他看范雎连除腥的梅子粉都没有买。
这做出来的鱼怕是味道不会太好。
范雎当然也不仅仅让免费劳力帮忙片鱼,该教的还是得教,不然楚国怕是更不会放过他。
“本地鱼最常见的有四种,青鱼,草鱼,鲢鱼,鳙鱼……”
“比如你手上正在宰杀这条,名草鱼,青背而体长,呈桶圆形,腹无棱,以水草为食,生长周期短,产卵量巨大,以你齐国之条件,算是比较适合饲养的种类……”
“只需收购一些这样的草鱼,大量育种,就可以得到数量惊人的育苗,放归湖泊河流鱼塘,来年肥鱼满塘也并非没有可能。”
“当然仅仅饲养一种鱼类,会严重破坏生态平衡,等你认识几种基本鱼类之后,我给你讲讲什么是生态平衡。”
公子建眼睛都是亮的,一个育苗术,博大精深得难以想象。
正因为此,他才看到了成功的可能,和那些模糊的没有方向的完全不同,他甚至可以肯定,他仅仅只需要按部就班就能达到目的。
肥鱼满塘,江河漂鱼,那得是多富裕的国家才能做到。
他所想他所见,将是难以想象的盛世。
其实现在都还没有讲如何育苗,但公子建已经受益匪浅,并更加的坚定信心,连手上的鱼都片得更好更快了。
他得快些将鱼处理好,然后将这些内容全部记录下来。
他现在忧心的是,每次范雎讲得都太多了,他有点记录不过来,光是他现在的记录,都好大一竹简了。
看着那么大一本竹简,满满的都是成就感。
怎么说呢,这个世界因为知识的宝贵和稀缺,获取的困难,还有刻字的难度,导致了哪怕是学问大家,著书也是短短的一本。
千字之言,已经算得上是了不得的著作了。
所谓学富五车,五车的书一共的字也就是€€€€30万字,已经算得上博学了。
当然这些书,多一个字嫌多,少一个字缺意,哪里像范雎这般大刀阔斧,事无巨细,光是边角料都何止千字。
所以公子建看着亲手刻得都手冒血泡刻出来的大篇竹简,他能没有点成就感。
那种自我肯定,有所收获的成就感是难以形容的。
怎么说呢,就是沉醉,沉醉得难以自拔,有时候甚至能让他忘记他齐国公子的身份,仅仅是一个埋头做学术做研究的学者。
这或许就是知识本身所携带的魅力吧。
知识的魅力是不分时代的吸引着人,就像现代,一样有很多人看到自己感兴趣的知识等,停也停不下来的情况。
还有一个人,公子熊,差不多也是这种情况,刻字记录,高兴坏了。
估计就燕国子丹,羡慕得眼睛都绿了。
范雎教了一会儿公子建,又去教公子熊,今日教的是认识土壤,分辨哪种土壤更适合种麦,对能否种出好麦,提升产量影响极大。
也就是说,即便不是麦两熟的技术,公子熊学到的,也难以想象,也能大大提高楚国的农业水准。
所以公子熊显得极为兴奋,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真正的开始投入心力和鲜血认真学习,他第一次知道,或许并非打打杀杀才能强国,知识也可以。
范雎:“土壤的认识不能只局限于我的讲解,这是一门实践的学问,我们虽然不能去楚国实地分析,但借助赵国的土壤情况也是一样的。”
“可惜,我们的身份,应该想出邯郸都很困难,更别说游历各地认识不同的土地环境。”
处境的限制,的确是一大影响。
公子熊这小冲毛:“去不了太远的地方,但邯郸周围还是去得的,我想想办法。”
范雎的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但心里也有些担心,要是教得太好了,真让楚国和齐国发达了,秦国到时候打不过,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最终是要逃到秦国去安居乐业的,要是到时候楚国齐国打到了秦国咸阳,他岂不是还得担心被乱箭射死乱刀砍死。
他逃避的,从来不是哪一座城池,而是……兵荒马乱。
范雎想了想,看向正在和褚太平商议着今天谁负责舔碗的赵政,对赵政招了招手。
他得给赵政也上上课。
一个现代人来到战国末期,估计都会有这样一个梦想,给祖龙献上一张世界地图。
所以,范雎准备给赵政讲的,不是什么先进的技术,也不是什么新潮的思想,这些东西只要跟在他身边自然而然就会接触到,甚至可能让赵政变得都不像这个时代的人。
他要上的这一课为地理,只有对我们所处的世界有了真正的最初步的了解,才能真正的开阔眼界,不局限于当前,才能真正的掌控大局。
范雎回了一趟屋,拿出了纸笔,开始画了起来。
七大洋八大州先画一个轮廓,然后中原地带,秦及六国,塞外沙漠,外域之地,西域诸国,印度孔雀王朝,埃及……
最后胡林,东胡,戎狄,匈奴等外族势力地区。
也就一个大概,细节需要范雎查阅网上的地图进行补充。
范雎是学遗迹学的,对各地遗迹了若指掌,所以对地图还是比较的熟悉。
教学从“我现在的位置在哪里,故土秦国在什么地方”开始。
赵政毕竟还小,就当看图学画了。
离得比较远的公子熊公子丹公子建根本不敢靠近,眼中的震惊无法形容。
这是秦国之绝密吧,六国地理水纹堪舆图。
还不仅仅如此,隐约可以看见,除了中原六国,没人清楚的西域诸国之外,还描绘了更远更远的一些地方。
虽然都是大致描绘,但这也太惊人了。
六国地理水纹堪舆图,各国都在进行,但难度太大了,没有路,山林毒虫野兽又多,凶险无比,以数年计,甚至数代人计算,以双足丈量地理水纹,也仅仅是勉强能将自家国土的堪舆图画出来而已,其中还有很多空白和不准确的地方。
而范雎,直接画了六国乃至西域乃至以外的地图,像教小孩一样教导那个秦国质子。
那张奇怪的白色的,非帛绸的写字的载体,现在看得几人直接吞了一口口水。
这绝对是秦国绝密。
所以他们根本不敢靠过去,哪怕仅仅是听了一些,都已经紧张得心脏都在跳动,觉得占了老大便宜。
要是被秦国人知道,范雎泄了这么机密的东西,范雎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吧。
这个范雎也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何偏偏要在他们面前显露一角,这是对他们内心多大的考验。
怎么办?这诱惑根本让人侧不开眼。
范雎教了一会儿,赵政就对他的纸张爱不释手,而不是对上门的地图。
也是,第一次见到纸张,干干净净,又白又好看,估计当成什么好玩的稀奇玩意了。
范雎一笑,干脆从笔记本上扯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道寄语,送给赵政。
“赠秦国公子政,
艰辛在侧,但繁华在后,
只待大鹏于飞,扶摇而直上九万里。”
还给赵政念了念。
赵政开心的收了起来,美好的寄语让这小孩还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死死地捂住那张纸,开心得难以想象。
小孩子还真是容易满足,哪怕是未来的祖龙,那个残暴,冷酷,冷血,无情的绝世暴君。
范雎心道,有的人用一生去治愈童年,不知道赵政长大后,在他阴暗的记忆里面,能不能记得些许阳光。
旁边的褚太平羡慕得眼睛汪汪的。
范雎心道,得,又扯下一张纸,写道:“
赠太平,
愿童心不泯,岁岁照海棠。”
两小孩如获至宝,抱着开心极了。
赵政看了看自己那张,又看了看褚太平那张,哼,还是他的字数多。
范雎将那张随手画的地图留给了赵政,让他拿着玩。
公子建公子熊公子丹三人都懵了,因为赵政拿着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他们不想看都不行,关键是范雎就在旁边,半点阻止或者觉得不妥的感觉都没有。
赵政还不时不时问上一句:“这里是什么地方?”
范雎看了一眼,也没有任何避讳,直接给出了回答。
其他几人:“……”
范雎其实也看到了几人的表情,怎么说呢,年龄最大的公子建也不过16岁17岁,在范雎看来不过一高一左右的学生,公子熊十二三岁,比公子建小四岁左右,初中生而已,公子丹就更不说了,又小四岁,七八岁的样子,小学生一个,再就是赵政和褚太平,又小四岁,四五岁而已。
看着他们给自己打工,一起“经营”这个都算不上铺子的生计小食铺,还有学习一些对范雎来说随手都可以搜索到的资料,在这里,总能忘却邯郸城中,本该有的尔虞我诈,刀光血影。
让范雎时不时有一种,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大概这样美好但又带着一些其他惆怅的情感在内的感受。
赵政黏着范雎时,这时魏国公子假身边的那个魏国知名剑客又上门来了,说是再次邀请范雎赴宴,商讨科举之事。
范雎眼睛一动,想着恐不仅仅如此吧。
大秦白虎上门,定是因为他们已经向范雎证明了他们的身份,来寻范雎,让范雎证明他是秦国使臣来了。
魏国剑客又带了些礼物,看来公子假是十分重视范雎此人。
范雎让这剑客帮忙将礼品搬进房间。
范雎随便去了一趟厨房,除了今天弄的鱼,范雎还准备了一些土豆,也就是昨天从周宥那抠门的厨房取到的那一袋子。
随手将赵政手上的那张简单的世界地图也取了回去。
进了房间,那魏国剑客略有深意地看向范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