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不是故意的,可是也不能不承认他站在架子上低头看着何友铭的时候,是有过这样的想法,也就是这一个晃神,才失了手。
刘三金将这些掩去,来回喊着自己是冤枉的,期盼县令能看在他往日办事儿还算尽心尽力的份上饶了他这一回。
总归不是也还没发生些什么不是?
县令还没说话,原本一直在门外候着的小厮这会儿猫着腰进来了。
“大人,何大人和李少爷来了,正往这边赶呢。”
县令也是眼皮子一跳,怎么会这么快?
“先带去会客厅吧,我这就过去。”
说来也确实巧了,何明生今日给福满堂送蛋糕,李天赐见他来了高兴,便多留他说了一会儿话,就这么会儿功夫,街上就传来了几人议论的声音。
“县衙那边的招工所出大事儿了!听说人都给砸死了呢!”
“哎哟,不能吧?咱们快瞧瞧去。”
何明生也愣住了,随后准备告别李天赐过去瞧瞧,何顶天他们可是还在哪儿做活儿呢。
“先别急,我跟你一道去吧,这儿还有展迟在,倒是也没什么要我操心的了。”
李天赐也不等何明生拒绝,起身去后院和钱展迟说了一声。
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有他跟着去瞧瞧,好歹县令也会顾忌着些,在这雁回镇,他们李家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
何明生有些着急,他在外面等着,顺道还拦下了两个在说这事儿的人,又给问了问情况。
可是这回的说辞就又不一样了,居然还传出了是牢里的囚犯合起伙来要越狱,谁知正好那地道挖到了招工所那块地,这一群人就又被抓了回去。
何明生满头黑线,道了声谢让他们两人走了。
等他们快要到衙门的时候,就遇上了何大江和何友铭。
“这是怎么回事?”
何明生叫住两人,将人仔细打量着,何友铭这会儿似乎也知道了自己耳朵好像出了问题,他不想让他爹和阿么担心,但是也知道瞒不住何明生。
“明生哥,我耳朵好像有些听不见了。”
何友铭看着何明生的嘴巴停下了动作以后,这才开口说道,声音迷迷糊糊的也能传进他的耳朵里,只是正常的对话还是有些困难。
今日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成了这幅模样,何明生有些生气了。
何大江赶紧把事情经过给说了一遍,何明生没开口,又带着他们掉了个头朝回春堂去了。
路上何明生一直看着何友铭的耳朵,试图和他对话,吼了一路,何明生都觉得有些渴了。
好在弄清楚了何友铭现在倒是是什么情况。
耳朵一直都是嗡嗡的,也说不上疼,就是不太舒服。
“没事儿的,明生,我瞧着他精神不错,这人也还好,估计也只是暂时这样,好好歇着,明日怕是都自己好了。”
李天赐拍拍何明生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着急,虽然这症状很是稀奇古怪,但是也不一定就完全治不好了。
何明生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他一字一句朝着何友铭慢慢说道:“放心吧,我定会给你讨个公道来,人是我好好给交出去的,再怎么也得平平安安回来才是。”
这要是天灾何友铭运气不好也就罢了,但是很显然其中还有人为的意思,那就别怪他闹得太过分了。
何友铭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还朝着几人笑。
这可不是他没心没肺,而是他们三个围着他,说的什么听不清楚,嘴皮子倒是一直动,瞧着真是好笑得很!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2章 第两百二十二章 招工所(四)
何明生和李天赐两人来势汹汹, 县令也有些头疼,不用说也知道,这定是来问罪了, 若只有何明生一人倒还好说,可是李天赐也在,这就不好打太极了。
县令看着跪在地上的刘三金,摇了摇头,这人以后估计是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了。
他朝着何顶天说道:“你跟我一道过去吧, 再把这人也带上,是该给个交代的。”
何顶天应了一声, 抓住这人的后领提着就走, 既然何明生也来了,那么他知道这事儿定是会有个结果,也就无需他再操心了。
刘三金这才回才真的是手脚发软, 心中凉了一大片, 要是落在县令手里,最多就是将他赶出衙门, 丢了这个活儿,毕竟曾经他也为县令做过不少事,还是有些旧情的。
可要是把他交给何明生和李天赐那真是不死都要掉层皮了。
“大、大人!您救救我!救救我啊!”
刘三金反应过来, 开始挣扎着, 县令走在前面不为所动, 全程当做没听到,何顶天也没理会他, 只是叫人来将他的嘴堵上, 免得这一路吵吵嚷嚷的让人看了笑话。
何明生皱眉频频看向厅外, 面前的茶水一口也没动。
他想着刚才叶满秋的话。
“耳朵无碍, 就是有些受了刺激,不好用药,先留在我这儿吧,等会我给施针试试。”
最怕就是这刺激太大,何友铭一辈子也听不见了。
这让他回村之后该怎么和村长叔和林阿么交代?
何明生又捏紧了拳头,也是他的疏忽,早知道那刘三金对他们几人就不待见,他该将那人给敲打一番才是,不然也就不会再有后面这些事儿了。
“明生,叶大夫的医术有多好,你定是比我要清楚的,不会有什么大碍,你这表情收着些,可得真是要吃人了。”
李天赐打趣他两句,这里好歹是衙门,还是要给县令些面子的。
何明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将表情给放松了些,两人静静等待着。
“今日倒是凑巧了,我正想去找你呢,快坐。”
县令大步从门外进来,免了他们准备行礼的动作,打算先发制人,随后朝何顶天使了个眼色,刘三金就被丢在了他们俩面前。
“大人这是何意?”
李天赐茗了一口清茶淡淡开口,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地下那人,直直盯着县令的眼睛,总不能随便丢出一个人来就当这事儿没发生吧。
何明生知道现在不是他开口的时候,便只和县令打过招呼以后就没说话。
县令叹了口气,径直坐在他们面前:“你们既然来了,想必也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罪人本官已经抓到了,这杀人偿命,该如何办,本官定会给你们两位一个交代的,明生,你觉得如何?”
县令说到这个份上,何明生也不是那胡搅蛮缠拎不清的。
“有了大人这话,草民便也放心了,只求下回可不要再有这样的事儿了。”
县令将面前的点心朝着两人推过去了些。
“咱们关起门来不说两家话,这事儿本官也有责,手底下的人平日小打小闹没放在心上,才酿成了今日的大祸,该怎么处置,本官是绝对不会徇私的,定不会让手底下的人寒心。”
“大人可别这么说,我们没给你添麻烦才是呢。”
李天赐还算满意,这人是衙门里的人,该怎么处置还是县令自己来的好。
他们也不好将手伸得太长,况且这样的人,还不值得他们动手。
“既如此,那就劳县令大人费心了,友铭还在医馆里,这几日我代他向您告个假,让他先好好修养一阵,等他人好了,我再让他回来,您觉得如何?”
这要求也算合理,县令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让他好好养着,汤药费衙门定是会负责到底的,这几日的工钱也照发,也是苦了那孩子了。”
由始至终,几人都没再去管还跪在地上的刘三金,只当他是个透明人。
只有何明生在出门前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要直接将刘三金给刺穿了。
县令还特意走了两步将人送出去,回来以后,挥手让何顶天将他先关进牢里,等何友铭回来了再做处置。
一朝一夕,曾经风光无限的刘班头沦为阶下囚,不少人都拍手叫好,也是他自己作下的孽,怨不得别人现在朝他落井下石,在上头作威作福久了,自然有大把大把的人瞧他不顺眼。
之前还和他走得进的,真是恨不得将自己身上的皮都给擦掉一层。
刘三金不招人待见,但是也不能将他给饿死了。
张力便被人央着去接下了给刘三金送吃食这个活儿,要是平常的话,他不会多说一个字,可是现在他难得也对刘三金有些怨恨了。
自何友铭三人来了以后,便是一直都和张力在一起,也是他一直带着三人。
那会儿的张力也才来没多久,正是被刘三金带头排挤的时候,好容易有三个能和他一块儿说话,不嫌他嘴笨不嫌他脑子转得慢。
三人越来越被县令看重以后,连带着他在衙门里也好过了不少,只是他没想到这刘三金气量这么小,居然直接就要痛下杀手。
“力哥,你也知道咱们以前是眼盲了,这才和那刘三金搅和在了一起,这会儿县令大人正在气头上呢,咱们可不敢去触这个眉头,还得请你帮帮忙啊!咱们都得避嫌呢!”
“还得是咱们力哥有远见呢,当初咱们都是按有眼无珠的,真是……”
张力难得被这样围着奉承,心中没有多大的感触,只觉得别扭和怪异,他不善言辞,接不了他们的话,况且衙门还有其他的活儿要干,想着快些脱身,便同意了。
这边是新修的地牢,刘三金还真是赶上时候了,他是第一个住进去的人。
县令大人将他关在里面,一是要他反省,二也算是给了他最后的颜面,等着何友铭回来的那一日便是处置刘三金的日子了。
“吃饭了。”
枯草堆上坐着个披头散发的人,他佝偻着腰,听见动静朝着这边看过来,难得今日没有冷嘲热讽,刘三金都觉得有些意外了,但是在看清楚来人是谁后,便也了然了。
“你怎么来了?”
张力没说话,他将食盒里面的饭菜给摆出来,就打算离开,等会儿再来收拾。
刘三金也不在意,自顾自说道:“人有了贪念就愈发控制不住自己了,想当年县令刚上任的时候,在衙门口招衙役,大家都不敢去,生怕得罪了大人,只有我将手举得老高,一眼就让县令大人瞧见了我。”
“吃完了放一边就是了,敢作敢当,我也不想听你说这些。”
张力走得飞快,他可不是来听故事的,衙门最近忙得很,他没工夫在这儿耽误时间。
刘三金看着他急匆匆走远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还记得刚入衙门的时候是什么景象。
也还记得自己说要一定好好做活给县令大人长脸,这一生都是准备奉献给衙门的。
县令大人看重他,给他职位和权利,却成为了他自傲的资本,今天这一步,真是他活该。
这几日何友铭在家的时候都特别小心,他不想让他爹和阿么担心,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可是这又哪能瞒得过呢。
这回都不用林氏再去找何顶天,何明生便主动和他说了这事儿,不然的话他心里也不安。
田玉坐在林氏旁边,他是在何明生回来的那日就知道了,两人想了许久的措辞,这才在今日去了何正刚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