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十分黯淡, 在这片空间中却显眼非常。
像是已经坍缩熄灭的恒星再次发出光亮。
濒死的巨兽重新抬起头颅。
在陆绎的精神域中, 一点银色从颜色暗淡的树桩上升起。
病房中的精神力检测仪忽然发出嘟嘟嘟的轻声提示音。
容靡骤然从阿银身上抬起头。
他害怕这是陆绎再次濒死的警报,一眼却看清了提示光屏上的字符。
“提示!检测到精神树释放出活性能量……”
容靡猛地站起身去病房外找人。
陈墨和两位医生本来就没有走远。
他们匆匆回到病房, 重新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
精神树释放活性能量已经是一个重要无比的信号!
如果陆绎的精神树一直没有反应,就算手术完成,他也只能是一辈子无法苏醒的植物人。
但现在……精神树有反应了!
进行完手术后的精神域十分脆弱,就连容靡都不能随便进入查看情况。
所有相关的能量数据都依靠埋在陆绎脖颈,一路向上插.入他后脑精神域的两根仪器导线检测。
陈墨反复检查仪器收集的数据,确认没有出现数据错误,脸上露出一个真正的笑容。
“是真的开始有活性能量生成了!”他压着音量,兴奋说道。他这几天一直提心吊胆。作为研究出这套方案的人,他比所有人都知道各种可能出现的失败情况。
而活性能量就像一个槛。
过了这道考验,陆绎精神域能够彻底恢复的可能性一下从通过手术后的百分之三十提升到了百分之七十以上!
“容靡!……”陈墨转了下头,却发现容靡并未听自己说话。
青年的目光落在陆绎的脸上。
病床上,陆绎放松微蜷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这是一个极为细微的动作,容靡却注意到了。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握上陆绎冰冷的手掌。
而后,他看见陆绎皱了下眉。
上将的眼睫轻颤,片刻后,眼帘向上掀起。
露出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陆绎的目光涣散难以凝聚,虚浮望向容靡的方向。
青年不自觉屏住呼吸,与陆绎对视,甚至害怕这是一场幻梦。
站在一边的陈墨却露出极为诧异的神情。
理论上来说,就算精神树重新开始散发能量,但经历了这么一场大手术,距离陆绎真正苏醒应该还有至少三五天的时间。
陆绎却在这时候睁开了眼。
而且明显恢复了意识。
上将的目光动了动,落在容靡脸上。
因为精神树上的伤口,他的头很疼,不自觉深深簇起眉。
而后又很快意识到这样的动作不妥,慢慢松开。
“不用装作不难受的样子。”容靡俯身看他,低声和陆绎说话。
青年的手指向前探了探,用力插.入陆绎的五指指缝。
上将似乎从这个动作感觉到了他的不安,合拢手掌,与容靡十指相扣。
他的身体虚弱,力道很轻,视线模糊,却捕捉到容靡声音的沙哑。
一听就像是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样。
陆绎的唇瓣动了动。一边的医疗机器人检测到他的动作,暂时升起氧气面罩。
上将偏了下头,颈侧的肌肉绷紧,声带勉强震动。
“没事了。”陆绎说道。
他吐出的气音微弱,但容靡听得清晰。
随着说出这三个字,陆绎的手指又紧了紧。因为勉强开口,他的喘息比刚刚急促了不少,唇角却向上勾了一下。
“别生气。”
“……别难过。”
容靡:“……”
容靡的心脏一缩,好像被人伸手捏住一样,甚至让他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别想就这么糊弄过去。”他恶狠狠低声说道。
要算账
就算是陆绎刚刚醒来就想着哄人也没用。
“抱歉。”陆绎仍然解释,“我有所隐瞒。不是因为不信任你……”
上将的声音忽而停顿,字句被吞成一声含混不清地音节。
因为容靡的手指贴在了陆绎的微凉的唇上。
“别说话了。”容靡看出他的费力,轻声说道。
他将氧气面罩扣回到陆绎脸上
容靡其实也不是那么需要陆绎解释,因为陈墨已经解释了许多。
解释也不能进浇灭愤怒。
但容靡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发火。
因为他看着上将虚弱的模样,心中更多的是心疼担忧。
还有仍旧没有褪去的恐惧。
青年于是一手按着氧气面罩,低下头,轻轻吻在了面罩上方。
就好像在吻陆绎的唇。
用以验证他的存在。
上将的视野尚未恢复清晰,不知道容靡做了什么。
他只隐约感觉青年离得更近,而后,他的手掌又从唇上,移到了眼睛上。
很温暖。
“难受就再睡一会。”容靡的余光捕捉到各项仪器上陆绎的身体数值开始波动,快速下降靠近安全线,意识到陆绎的身体还远不能够支持他的苏醒。
“你还会再醒过来的。”他低声说道,对陆绎说,也对自己说。
“一切都不用着急。”
上将下意识顺着青年的力气合上眼,却握紧了容靡的手掌。
他仍旧想撑着精神,以这样的力度安抚容靡,告诉他自己还在,但也只坚持了一会。
片刻后,上将的手指渐渐松开,虚浮搭在容靡的手背上,又一次昏睡了过去。
容靡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
他注视着上将的苍白睡颜,直到安静坐在一边的银狼探头拱了拱他的手臂。
“嗷。”狼咬住青年的袖子一角,将他的手臂扯了扯,示意容靡也去休息。
像是怕青年不放心,狼把青年拱着站起身,自己动了动,来到容靡刚刚坐着的位置,一只狼爪拍上病床边缘,而后整只狼蹲坐下来,摆出警戒姿势。
阿银:“嗷!”
狼表示它守着陆绎,但凡上将这边有个风吹草动,一定会通知容靡。
青年看了看大只银狼,又看了看被狼挡在身后的病床,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和陆绎是一伙的。”容靡第一次对毛茸茸板起了脸。
大只毛茸茸动作一顿,意识到事情不对,不自觉绷紧身体。
“你知道陆绎精神树根部情况。”青年眯眼看着狼,看见阿银眼里闪过一丝心虚。而后狼重新放松身体,假装出什么也听不懂的模样,歪头晃了晃尾巴,还探头蹭了蹭容靡的脖颈,像是不明白容靡的态度为什么转变。
容靡:“……”
阿银:“嗷嗷。嗷呜!”
阿银看见容靡一直不回应自己,干脆加大了力度,最后把青年拱倒在了一边的另一张医疗床上,把头完全埋在了青年颈间。
在狼不断的来回磨蹭和撒娇一样的低鸣声中,青年很快转变了态度。
狼能懂什么呢。
一定是陆绎不让狼告诉自己的。
容靡很快找到了真正责任人,放过了阿银这个“从犯”,给陆绎又记了一笔。
而后在狼锲而不舍地撒娇攻势下像往常一样给出回应,揉了揉身上的毛茸茸。
但大狼像是撒娇上了瘾,虽然不再蹭了,但狼头仍旧压在容靡肩膀上不肯起来。
容靡哄了一会,被毛茸茸紧紧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自觉睡着了。
这是他这几天以来睡得最沉的一天。
可惜还是做了噩梦。
容靡梦见自己在梦中也睡着了,而后在又梦中醒来,睁眼后,却看见身侧病床上陆绎的身上从头到脚被覆上了白布。
原本连接着上将身体的仪器管线都被拔了下来,安静垂落在病床周围,还没有关闭的抢救仪光屏上显示着鲜红色的抢救失败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