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特意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周时锐。
这期间,他又给周时锐发过一次消息,诚恳地再次邀请他做朋友,但周时锐还没回他。
直到傍晚,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他低头一看,在看到备注的那一瞬,他瞬间点到接通,几乎是以为周时锐回心转意了:“……喂?”
“乐澄。”半晌,那边传来一道有些沙哑的低沉声线,像是带着浓浓的疲倦,“你的电脑还在我这里。”
乐澄握紧了掌心:“哦……你是要还给我吗?”
“嗯。”周时锐的声音很模糊,“一个小时后,我会到学校。”
“好。”
电话被挂断。
周时锐挂得急,他同样面无表情地掐着自己的掌心,努力去控制自己的情绪。
呼吸急促,他不可否认,仅仅过了一个黑夜,一个白天,失去的痛苦快要把他淹没了,他迫切地,想要见到乐澄,想要摸摸他柔软的脸颊,想要吻他饱满的唇瓣,想要看见他的笑,想要听见他的声音,想要抱住他,想要……
可他不要和乐澄做朋友。
在乐澄给他发了第二条信息后,他终于意识到,或许乐澄并没有骗他,乐澄总是在某个方面做得很好,很心软,所以为了安慰他,竟然分手后真的要和他做朋友。
可他不要和乐澄做朋友。
那就让他卑劣一次,只要再见乐澄一面,他就放手。
周时锐面无表情地想,回到书房,那里放着乐澄的电脑,他已经修好。
是一台银灰色的笔记本,周时锐垂眸盯了一会儿,算是为了最后一次善后,他伸手打开电脑。
启动很快完成,周时锐像是往常一般,坐在书桌前,他在乐澄电脑里装了一款他做的小游戏,和发布的游戏彩蛋呼应,本是等乐澄通关,再告诉他答案,但现在没什么必要了。
他点击卸载,盯着那个进度条,直到完全消失,心脏像是忽然空了一块。
乐澄的电脑文件很少,之前他从未注意过,但此刻,他却忽然地,看到一个文件夹。
那文件夹他打开过,里面还有一个子文件夹,名字叫《记录》
记录,会是乐澄记录的什么呢?
上次他并没有去动,但或许是即将要失去的痛楚在诱惑他,那股子冲动在血液里沸腾,使他迫切地,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个子文件夹,点开了那个名为作精计划的文档。
如何当好一个作精:
一、脾气很坏,嘴巴很厉害€€€€你今天一定要陪我!
二、提各种过分要求€€€€能摸摸胸肌吗?能看看腹肌吗?
三、超级黏人€€€€就要查岗,就要查岗!
四、挑战一个直男的底线€€€€可以牵手吗,可以抱抱吗?可以亲亲吗?
周时锐视线微顿,不太明白,但心跳却开始莫名加快。
因为他在底下看到了一行随便打的小字。
啊啊啊啊啊当作精好累啊!!太难了!!!周时锐怎么还没和我提分手啊QAQ!!!撑不住了!!!!
耳边像是骤然响起了嗡嗡声,过度的信息量将他直接钉在原地,他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在如此繁杂的思绪中,也能迅速理清楚缘由。
与其说这是一份作精计划表,不如说,是一份分手计划表。
从最初的日期推测,可以看出,是他们刚谈那一阵,而结合乐澄的种种行为,和计划表的批注。
神经像是忽然亮起红灯,在暴走的边缘。
周时锐有些突兀地想笑,最后,他真的轻笑出声,眼底却无分毫笑意,他轻点了两下屏幕,点在那个“QAQ”上。
好啊。太好了。周时锐想,他觉得很好,好得他妈的不得了。
第45章
一秒, 两秒。
三秒。
笑意如潮水般敛去,周时锐死死地盯着那一小块屏幕,指骨用力地捏着鼠标, 青筋鼓起, 耳鸣, 强烈的耳鸣,像是迎头给他一棒,让他头晕目眩,呼吸急促。
乐澄从头到尾都是骗他?
所以,一开始就没有真心对吗?
可那些好算什么?
算可怜他吗?
灵魂仿佛被撕裂,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撕扯他,让他产生了一种如在梦中的错觉。
原来如此。
原来那个看起来可笑的,“我喜欢柏拉图”,是认真的。
喜欢和他,柏拉图。
手机铃声在响。
周时锐并没有反应, 直到耳边那阵嗡鸣消散, 他才慢慢垂眸, 看向屏幕。
[澄澄]
他沉默着盯了一会儿, 手指微曲, 接通。
“周时锐, 我已经下楼了。”乐澄的声音从话筒中清晰地传来,像是从前每个时刻, “你在来的路上吗?”
“周时锐……”乐澄像是犹豫片刻, 顿了顿又说,“你来吧, 我会等着你的。”
半晌。
“嗯。”这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周时锐这样回答, “……二十分钟,我会到。”
“好。”乐澄的尾音上扬,“那我等你。”
电话被挂断。
二十分钟后。
乐澄没上去等,就老老实实地站在路边,他怕周时锐早来,见不到他,那样就错过了。
站得有点累,乐澄索性蹲在一旁。
“啪嗒。”
轻微的脚步声,但在寂静的夜色中极为清脆,乐澄的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开,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周时锐。
周时锐太高,乐澄仰着脸瞧他,朦胧的月色下,看不清神色。
“你来了!”乐澄想站起来,起身的瞬间又有些腿麻,被迫又蹲了回去,皱了皱眉,他再次看向周时锐。
周时锐也静静望着他。
这个场景并不陌生,相似的样子像是将人瞬间拉入回忆,乐澄忽然想起,也是这样的一个夜色,他也是这样地等待,同样的心跳,同样的风声,在耳边嗡嗡作响。
他当时说了什么?
他用懒洋洋的腔调说,周时锐,我腿麻了。
周时锐便将他拉起,抱入怀中。
风过无痕,但记忆有。
缓了有五六秒,乐澄站起身,不算特别麻,他忍不住跺了跺脚。
借着月色,他终于看清楚周时锐的脸,明明才一天没见,但他却有恍若隔世的错觉。
周时锐不发一言地将电脑包递给他,乐澄去接,无意间,他碰到了周时锐的手指,环境太暗,好像有道擦伤。
微凉的触感。是冷吗?
指尖蜷缩,乐澄看到周时锐不自觉地握拳,没忍住上前一步:“周时锐,你……”
周时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动,也没说话,停顿数秒,便转过身,像是要直接离去。
莫名地,乐澄此刻非常想抱他,他记得周时锐身上是什么味道,什么温度,但此刻,周时锐的气场太强,他不敢。
“周时锐。”乐澄连忙开口,“你是不是要和我说什么?”
说什么?
周时锐终于还是侧过脸,视线垂落,落在乐澄那张一如往昔般,清丽的脸颊,明亮的眸子上。
要说什么呢,要把所有的不堪刨出来,放在眼前,质问、激烈的争吵,让最后的体面都无法维持吗?
用最让对方难堪的语言去刺激对方吗?
那乐澄会哭吗?
他能看到乐澄的眼泪,忍心不去擦吗?
“没有。”沉默良久,胸腔中像是有热油在烧,周时锐掐着手掌,用一种极为平静的声音说,“你回去吧。”
“那我们。”乐澄确定自己已经把话说得非常清楚,他解释了三遍,周时锐这么聪明,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忍不住问,“我们,我们就只能这样吗?”
周时锐:“哪样?”
“不说话,不认识,回到从前,那样。”乐澄的声音很轻。
周时锐像是深深注视着他,然后点头:“嗯。”
好吧。
心脏像是被拉扯起来,有种空荡荡的感觉,乐澄垂下眼睫,在周时锐转身走的瞬间,又开口:“你的手。”
周时锐停顿,乐澄走到他面前,又重复了一遍:“你的手。”
周时锐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乐澄莫名地不想被这个眼神注视,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随手放进去的创可贴,然后微微上前,放进周时锐那个没受伤的手里。
指尖和掌心的接触转瞬即逝。
乐澄没抬眼,抿了下唇:“你,记得换。”
心脏像是被人莫名攥了一下,本该紧扣冷硬的心房轻而易举地融化,生出一种绵延不绝的悸动和痛楚,乐澄转身走了,脚步声很轻,但那声音震在鼓膜,像是呼啸的风声,周时锐控制不住地,想要抬手,眉头紧紧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