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观庭樾抬起手,摸了摸沈黎清的脸颊,“我的头有些疼,你亲一下,或许能有所缓解。”
沈黎清脸颊一热。
观庭樾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沈黎清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在他额头轻轻地亲了一下。
观庭樾顺势将他搂进怀里,“清清,我觉得很高兴。”
“神经病。”沈黎清很小声地说,他的耳朵轻轻贴着观庭樾起伏的胸膛,心脏跳动的声音显得愈发清晰。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观庭樾说。
过了很久,沈黎清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地说:“我也是。”
第89章 拨云
88.
晚上,沈黎清怕挤到身为伤员的观庭樾,只睡了个床边。
他本来打算睡沙发,可观庭樾很执着地要求他睡到自己身边,好像沈黎清不睡在他身边,他就会立刻头痛而死。
沈黎清很小心地把身体缩起来,给观庭樾留下足够的翻身空间。但没过多一会儿,观庭樾还是把他捞回了自己怀里,吻着他的头发问:“听说你把那几个人带走了。”
沈黎清不太愿意回忆,当时他根本无法思考太多,心里好像藏着一个魔鬼,不断地提醒他观庭樾躺在手术室里,甚至可能醒不过来。
他的做法或许是冲动的,可如果重来一次,他依然会选择那样做。
观庭樾道:“怎么不说话”
“我只是……”沈黎清动了动脑袋,闷声说:“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再说了那些人该受到教训。”
沈黎清的眼珠转了转,忽然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来:“其实,我也不是总那么暴力的,我还是比较崇尚文明的解决方式。”
“我会处理好这件事。”观庭樾低声道:“不会再有下一次。”
沈黎清在观庭樾怀里轻轻地点点头,他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如果时间倒流的话,他会在当时选择和观庭樾回家,那样的话就不会有后面的意外。
沈黎清感觉心头涌出一些苦涩的液体,他没有告诉观庭樾的是,在观庭樾昏迷的时候,他有多么恨自己。如果不是他当时指责观庭樾总是叫保镖暗中跟着他们,如果不是他坚持要回自己那栋房子,观庭樾就不会遣退那些暗中保护他们的人,观庭樾也不会受伤。
庆幸的是观庭樾的伤不重,他还有机会能和观庭樾躺在这张不算宽敞的病床上聊天。
观庭樾似乎感觉到沈黎清低落的情绪,摸摸他的头说:“别想了。”
沈黎清扯扯嘴角,笑着说:“嗯,不想了。”
病房的味道并不好闻,消毒水的气味充斥着整个房间,沈黎清从小就对医院有种阴影般的恐惧,可观庭樾身上的气息能够令他安心,像某种奇特的效应,让他暂时想不起那些痛苦。
这时,观庭樾握住了他的手,用郑重的语气道:“清清,我们以后好好过。”
沈黎清眼睛忽然一酸,稍迟,他回应道:“嗯。”
“你答应了。”观庭樾说,“是因为我受伤才答应吗。”
沈黎清翻了个身,借着月光望向观庭樾深沉的眼眸,他顿了顿,说道:“我想试试。”
“试什么?”
沈黎清笑了笑,“我想试着去理解和接纳你对我的感情,虽然暂时还搞不透你的逻辑,但是我现在知道你很喜欢我,比任何人都要喜欢我,这就够了。我想试着和你一起去经营我们的感情,因为我也很喜欢你。”
“你原谅我了吗?”观庭樾深深地看着他,“关于冀云的事?”
沈黎清想了一会儿,认真说道:“我不知道。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沈常林创立冀云的时候动用了我妈留给他的一笔遗产,沈常林以为我不知道,但其实我后来偷偷去见过负责我妈遗产的那个律师,当时我用了一些手段,逼那个律师说了实情。所以自始至终,我都非常痛恨瞿澜拿冀云股份这件事情,她一边骂我妈,一边享受着我妈给他们一家人带来的红利。”
观庭樾说道,“冀云的股份我会全部转让给你,到时候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包括把她赶出去。”
“算了。”沈黎清闭上眼睛,淡声道:“不念僧面念佛面,沈书晚那小子从小就缠着我,我做不来那么狠的,我之前就跟他们说过,只要瞿澜不来惹我,我就当她是空气。”
观庭樾知道沈黎清看似是个什么都不上心的少爷,但其实内心很柔软,可很多事情并不像沈黎清想的那么简单,不是只要沈黎清隐忍,一切就能相安无事。
沈黎清没有过多参与冀云的事务,但观庭樾作为冀云的股东,却知道很多冀云内部的腐朽,如此发展下去,不仅环绕冀云的光辉要消退,沈家背上官司也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沈黎清不是恶人,可观庭樾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人。
这晚,观庭樾没再和他多聊关于冀云的事情,而是抱着他睡了,两个人像劫后余生的一对苦命鸳鸯,挤在一张病床上,却睡得格外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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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庭樾出院当天,沈黎清买了大包小裹的肉和菜,打算简单在家里庆祝一下观庭樾出院,顺便弥补一下自己这段时间陪观庭樾吃那些清汤寡水的病号餐的损失。
“我从沈常林的酒窖里偷了瓶酒出来,他藏了好多年,还上了锁。”沈黎清得意洋洋地说,“他当我不知道呢,他所有密码都是同一个。”
观庭樾看着他,眼底晕开一抹笑。
“不过你还是别喝了,看着我喝吧,医生不建议你饮酒。”沈黎清边说边开门。
门推开的一瞬间,沈黎清的脚步犹豫了。
因为客厅的灯是亮的,他停顿了片刻,走了进去。
华老坐在沙发上不紧不慢地喝着茶,闻声并未抬头,“回来了?”
“外公。”观庭樾看着他,“您怎么来了”
“你受伤住院这么大的事,你和允€€都瞒着我,我不打招呼来自己孙子家倒要被质问了。”
华老说话时脸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怒容,反而挂着从容的笑,仿佛开玩笑似的。话说完,他便站起身。
沈黎清见情况不对,低咳了一声,“我去倒杯茶来。”
“不用忙了。”华老温和地笑着看他,“黎清,你和庭樾过来,我有话对你们说。”
话音未落,华老身旁的保镖井然有序地退到了门外。
人都散去后,沈黎清觉得有些尴尬,先开了口:“华老,我们都不知道您要来,所以提前没准备好茶。”
华老笑道:“那些东西都是次要的,我年轻的时候别说什么好茶,就连饭都不一定能吃上。你们年轻人就是太注重这些礼节了,黎清,你和庭樾领证也有段日子了,和我相处不必太拘谨。也怪我没经常来看看你。”
“没有的事。”沈黎清诚实地说,“我只是不太习惯和长辈相处。”
“也是,听常林说你小时候在国外读书,身边也没个人照应着。最近怎么样?在公司上班还习惯吗?”
“嗯。”沈黎清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然地说:“挺习惯的。”
“外公。”观庭樾忽然道,“您今天来是有事找我”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你这孩子。”华老笑了笑,说:“我还没问你受伤住院的事,你倒是先质问起我来了。”
观庭樾没说话。
华老又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主见,你和允€€瞒着我也是怕我担心,所以这件事我就不计较了。倒是你和黎清的事,拖了这么久了,婚礼的事情也该着手了。”
沈黎清看了观庭樾一眼,心跳不自觉地快了起来,“华老,您来是为了我们婚礼的事情”
“这是其一。”华老点点头,示意沈黎清坐下,然后对观庭樾道:“我看你们买了这么多的菜,晚上是打算在家里吃”
观庭樾说是,华老边道:“那你先去厨房忙吧,我和黎清有几句话要说。”
“外公。”观庭樾微微蹙起眉,“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华老看了他一眼,“如果你在感情上有你弟弟一半开窍,我也不用跑来这一趟。”
观庭樾皱着眉,依旧没动。
沈黎清这才意识到华老这趟过来肯定是有事找他,他倒并非不想面对华老,只是之前的事在他心里像一根刺似的扎着,才让他觉得浑身紧绷的像弓一般。
“你先去厨房。”沈黎清把袋子放到观庭樾手里,“一会儿我去帮你。”
观庭樾依旧没有动,沈黎清瞪了他一眼:“去呀!”
观庭樾这才缓缓地点了下头,拎着菜去厨房了。
沈黎清推开书房的门,率先走进去,等华老坐下,他才深吸了口气道:“华老,您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是关于冀云”
华老对他的直接并未感到诧异,只是笑了一下,说:“不错,你和庭樾从领证到现在一直没提婚礼的事,我猜可能是你听说了一点事情,所以对庭樾有些看法。”
沈黎清不想提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于是低着头说:“您多心了。”
华老见他抵触,并不介意,从手里的文件中拿出一份放在桌子上,“我来的时候看到了这个。”
沈黎清看了一眼,那份文件上明晃晃地写着离婚协议四个字,他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回算是绕不开了。
“就算没看见这份协议,我也大概猜得出你们对婚礼一事避而不谈的原因。”华老说,“庭樾这孩子从小就很不擅长表达,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但我作为你们的长辈,不能坐视不理。”
沈黎清叹了口气,别开脸,“您有什么事直说就行。”他沉默片刻,“我的确知道了观庭樾打算收购冀云的事,也的确曾经因为这件事和他吵过,但我更希望他能自己来对我解释。”
沈黎清说的不卑不亢,华老的眼神中反而带了点欣赏,说道:“等他亲自说,怕是等不到了,因为他答应过你父亲不把你牵扯进来。”
沈黎清一愣,“您这是什么意思”
“冀云的底子几乎快要被瞿女士和她弟弟掏空了,前不久她老家的那位弟弟顶着冀云的名号和台市一家公司做了笔生意,常林知道的时候,那家公司已经注销了,这笔单子造成了冀云5个亿的亏损,中间涉及到的事情太多,台市的警方已经盯上了冀云,正在收集证据。”
沈黎清说不出话来,这件事他竟一点都不知道。
华老知道他会惊讶,继续说:“当时你父亲来找我,希望我帮忙,我帮他解决了这件事,也顺道收购了那位渠先生的股权。后来你和庭樾结婚,我和你父亲聊过,他知道冀云现在的问题很大,所以希望庭樾能出手帮冀云一把,毕竟没有人会愿意看着自己一手创立的公司毁于一旦。而且还有一件事你父亲没告诉你。”
“他不久之前确诊了帕金森,虽然是早期,但已经出现了一些症状,这件事他还没有告诉别人。”华老说,“他说他打探过你的意见,说你对接管公司这件事表现得非常抗拒,所以他别无办法,只能通过这种方式避免让冀云毁在别人手里。”
沈黎清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他忽然想起那天回沈家拿户口本,沈常林带他去了母亲的墓园。
原来在那个时候,沈常林就已经生病了吗?
沈黎清忽然觉得这世界真的可笑,每当他以为自己快要知晓真相时,便会迎来迎头一棒。
他从未关心过沈常林的身体情况,但并不代表着他能对此无动于衷。他连恨一个人都无法被成全,无论是恨沈常林还是观庭樾。
观庭樾为什么没有把真相告诉他呢?沈黎清的眼神变得空荡荡的,他想,可能是因为怕他会为此伤心吧。
华老走前给他看了几分材料,沈黎清的手指微微打着颤,其中包括沈常林的病历,还有他们之间签署的协议。而到了最后,沈黎清终于知道,沈常林已经为自己立下了遗嘱,除了冀云,沈常林将百分之八十的财产都留给了他。
沈黎清的眼睛红的如同滴血,他根本不在乎什么财产,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来自于至亲至信之人的欺骗太痛了,他不需要别人打着为他好的名号做隐瞒他的事情。
他不是襁褓里的婴孩,总是需要被人保护着,他本可以和他们共同面对。
华老走后,沈黎清一个人在书房呆坐了良久。
第90章 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