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贺初秋拿着一万多块的月薪,却还能一脸坦然地听网红炫富,哪怕置身2亿的豪宅,也没有生出丝毫窘迫。
因为他知道这只是工作,这些有钱人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哪怕出入再高档的地方,他也可以不卑不亢。
直到现在跟着寒曜年上楼,当光可鉴人的电梯门打开,露出占据两层的特殊户型,贺初秋这才久违地感受到了一股不自在。
但这种情绪转瞬即逝,他很快就调整过来。因为就本质上来说,寒曜年和那个网红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只是短暂地相遇,今后不会再有什么别的纠葛。
贺初秋走进玄关,礼貌询问:“有拖鞋吗?”
寒曜年递给他一双男士拖鞋,尺码不大不小,刚刚好。
进门是一个大横厅,270度的落地玻璃窗囊括大半个首京市的夜景。
室内设计走的是包豪斯风格,整体线条简洁,充满金属质感。
家具以黑白为主,点缀红黄蓝配色,像是雪地里燃烧着一丛火堆,给人以冷冽浓郁之感。
屋子里充满了寒曜年身上的香水味,应该是同款香味的某种熏香,并不令人讨厌,甚至有些好闻。
但这股味道太过私密,又无处不在,让贺初秋无比清晰地感知,自己正在踏入寒曜年的领地。
他把手提包放到沙发上,感到了很轻微的局促。
“要喝什么?”寒曜年站在冰箱前问他。
贺初秋:“水就好。”
寒曜年递来一杯温水,贺初秋刚喝了一口,眼前突然闪过一团毛茸茸,小奶狗顶开窗帘布,哼哼唧唧地冲了过来,围着他脚转来转去。
“小狗!”
贺初秋眼睛亮了一瞬,放下水杯蹲下身,伸手前又回头征询主人的意见:“我可以摸摸它吗?”
“可以。”
得到允诺,贺初秋抬起手放在小边牧头上,小狗用脑袋顶他掌心,软绵绵,暖呼呼的。
好可爱!
尸体一般的贺初秋都活了过来,他仰头问寒曜年:“它叫什么名字?”
“接回来不久,还没来得及取。”寒曜年蹲下挠了挠狗子,貌似随意地问,“你有什么建议吗?”
贺初秋张嘴正要取名,又很快反应过来不适合。他摇头,露出苦恼的神情:“暂时想不出来。”
寒曜年似乎只是礼貌询问,并不执着得到答案,他脱掉西装外套,起身开始准备晚餐。
一起做饭的行为太过私密,贺初秋留在客厅,目光逐渐被墙上的一幅画吸引。
寒曜年这套房有两层,客厅挑高接近10米,这幅画面积横贯整面墙壁,配上浓墨重彩的配色,给人极强的冲击力。
贺初秋看了几秒,突然感觉有些眩晕。
他想移开视线,目光却被画面牢牢抓住,渴望进一步探寻。
直到一只温热的手放在眼前,很轻地盖住了他眼睛。
“别盯着看,”寒曜年低沉的嗓音响起,“看久了容易引起负面情绪。”
贺初秋方才如梦初醒,他移开视线,第一次体会到了欣赏艺术品时的沉浸。
他有些不解:“那你怎么会把它挂在客厅?”
寒曜年静了静,说:“或许,是为了警醒自己。”
离开前,贺初秋又看了眼这幅画。
或许是有了心理准备,这次没有了那种令人眩晕的冲击感,画面的图案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画幅很大,图案也很抽象,看不出什么具体轮廓,但又有非常多的细节引人深思,耐人寻味。
贺初秋不了解艺术品,只记得之前采访的一位艺术家说,艺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能引起共鸣就是好作品。
这幅画虽然给他的感觉并非完全正面,但毫无疑问,在他这里这是一副优秀的作品。
也不知道画家是谁,有没有类似风格的作品出售。
贺初秋本想询问,但一想到这幅画在4亿的豪宅里还能占据C位,又打消了念头。
就算对外出售,估计他也负担不起。
另一头,寒曜年正在准备晚餐。
开放式厨房面积很大,有一整面墙的香料罐,还有各种炊具厨具,连冰箱都有两个,打开一看,里面琳琅满目的食材,寒曜年似乎不只是说说,他是真的会厨艺。
寒曜年穿着白衬衫,衬衫袖口挽至手肘,抬眸看向他:“要点菜吗?”
贺初秋:“我都可以。”
“都可以?”寒曜年挑了挑眉,“那今晚吃地狱辣版臭豆腐加鲱鱼罐头。”
幼不幼稚。
贺初秋被他气笑:“你做啊,你做出来我就吃。”
寒曜年当然只是说说,要是第一天请人上门就吃这种东西,那贺初秋估计下辈子都不会再来了。
寒曜年开始处理食材,极少有人能把做饭的过程变得如此赏心悦目。
动作迅速且精准,不管是处理食材还是烹制,都充满了一股游刃有余的美感。
贺初秋几乎看他做了半个小时,然后吃到了今天的第一顿正餐。
头盘、汤、副菜、主菜、甜点一个不落,贺初秋最喜欢的是那道3分熟的A5和牛,比他在外面的牛排店吃到的都要好。
期间寒曜年开了瓶红酒,贺初秋婉拒:“我开车来的,不喝酒。”
寒曜年没有劝他,只是道:“看来你没口福了。”
贺初秋看了眼红酒标签,顶级酒庄的顶级年份,只一瓶就能卖出天价。光是在醒酒器里醒酒,就已经能闻到浓郁的酒香。
这种好东西,错过一次估计就很难再碰上了。
贺初秋犹豫两秒,主动递过酒杯:“那我还是喝一杯吧。”
大不了就叫代驾。
这顿饭吃得太舒服了,不管是食物口味还是用餐体验,都拉到了顶尖。佳肴,红酒,豪宅,主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寒曜年全程太过熟练,仿佛已经以这套标准招待了许多人。
贺初秋身体因为酒精有些发热,心头却渐渐凉了下来。
他抬眸看向对面的男人:“你经常这样招待别人吗?”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越界了。
但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让他无暇考虑分寸和礼仪,只是遵循本能地开口。
意料之外的问题,让寒曜年有片刻愣怔。
或许是喝醉了,贺初秋神情不复平常的冷艳,脸颊酡红,说话直率,多了几分柔软与可爱。
寒曜年眸色微暗,反问他:“你希望有还是没有?”
贺初秋张了张嘴,本还想说些什么,又一瞬间觉得没意思极了。
“抱歉,我问了个愚蠢的问题,”他起身离开,不让自己显得太狼狈,“多谢你的招待,时间不早,我先走了。”
他从餐厅一路走到玄关,换鞋时被寒曜年堵在门口。
明晃晃的顶灯从头顶落下,让彼此每一个表情都分毫毕现。
贺初秋沉眸,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冷静疏离:“寒总还有什么吩咐?”
灯光下,寒曜年目光直直地看过来,令人无所遁形。贺初秋冷着脸绕过他离开,手刚碰到门把手就被人一把握住。
他忍无可忍:
“寒曜年……”
“我没有这样招待过别人。”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又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玄关处放着一块扩香石,熟悉的香气扩散开来,几乎完全包裹了贺初秋。
心跳再次剧烈起来,贺初秋恼怒地推开寒曜年,语气越发冰冷:“你招待谁都和我没关系……”
“叮咚€€€€”
门铃突然被人按响,门外传来一道年轻的男声:“老寒,开门,我听蒋奕说你手臂断了,特意过来看看你死了没。”
寒曜年安静地站在门后,一言不发。
“老寒,你在吗?”没得到回应,外面的男声又喊了起来,“你不会真的没了吧?寒哥,寒总!你别吓我啊……”
贺初秋“咔嚓”一声打开防盗门,门外是一个年轻俊朗的青年,手里拎着个保温盒,天生一双笑眼,阳光又开朗。
“我就说你这房子太大,开个门都要等这么久。”青年虽在埋怨,语气却无比熟稔,显得和寒曜年关系相当亲密。
看见里面的贺初秋,他愣了愣:“你是……”
贺初秋礼貌地点了下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直到电梯走到一楼,贺初秋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这才发现自己包忘了拿。
“……”
刚才走得那么嚣张,现在又眼巴巴地赶回去,也太丢脸了。
贺初秋几乎是本能地抗拒,但里面有他的工作电脑还有采访录音笔,他这个工作性质,基本24小时电脑不离身。
他开始懊恼起来,早知道就不把公文包带上去了。
但之前他被砸过一次后车窗,损失了一个电脑和相机,还有若干重要资料,养成了随身携带贵重物品的习惯。
犹豫再三,贺初秋还是决定回去一趟。
太过丢脸,他基本是以龟速前进。
刚挪到门口,单元门里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寒曜年主动把他包送了下来。
贺初秋接过公文包,有些尴尬地说了声“谢谢”。
喝了酒的脸本就很红,此刻又叠加窘迫,让他整张脸都要烧了起来。
寒曜年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两秒,又说:“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贺初秋:“不用,我可以叫代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