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周成面露尴尬,连忙解释,“贺先生您别误会,我只是向执法部门举报。”
贺初秋:“……”
房间里响起了寒曜年的大笑声。
都什么年纪了,竟然还这么幼稚的捉弄他。贺初秋瞪了寒曜年一眼,转身离开休息室。
走到门口时,寒曜年突然叫住他:“你要走了?”
贺初秋:“外面还有工作没做完。”
会议厅,宾客已经散去,活动工作人员开始清场。
贺初秋进来时,正好遇到视频直播同事离开,对方向他报备:“初秋哥,直播都结束了,我先走了啊。”
贺初秋点点头,带着电脑朝工作台走去。
小雯还在噼里啪啦地敲键盘,媒体工作讲究时效性,基本都是当天、当场就要出稿。
贺初秋敲了敲桌子:“还有多少?”
小雯鼠标飞快划过速记稿件,说:“还有两个点,专题还没有更新。”
贺初秋打开电脑:“你更新专题吧,剩下的稿子交给我。”
小雯泪眼汪汪发来速记稿:“呜呜呜初秋哥你太好了!”
休息室,寒曜年看了眼手表,问周成:“他走了?”
“没呢,”周成摇头,“在宴会厅里工作。”
寒曜年没再吭声,他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成顿了顿,试探着问:“需要我通知贺先生留下吗?”
寒曜年掀起眼皮:“他留下做什么?”
周成:“……”
那你倒是别做出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来啊。
“嗡”的一声,寒曜年手机震了起来,来电显示吴俐君。
寒曜年打发周成离开,然后接通电话。
“年年啊,”温柔的女声从电话里传来,“你忙完了吗?回来吃饭嘛,今天爸爸也在,特意回来给你过生日。”
“你们吃,”寒曜年平静道,“这边工作忙,走不开。”
“什么工作呀,再忙也要顾及身体,”吴俐君缓声道,“不然我过来给你送饭?”
“不用。”寒曜年依旧拒绝。
吴俐君愣了愣,有些茫然地问:“年年,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没得到回答,她又继续道:“对不起,上次妈妈不是故意要冲你发火的。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也很怕。现在舅舅舅妈都在这边,你回来再说好不好?”
“我说了,我不回去。”
寒曜年声音冷了下来,不想再吵架,他冷着脸挂断了电话。
夜幕低垂,寒曜年闭眼坐在沙发上,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沉重的气息。
小时候,寒曜年其实并不讨厌过生日,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生日变成了一种家族活动,变成了父母应酬人脉维持关系的日子。
他们借着他生日为由,邀请一堆他根本不认识的人,谈论着他毫不感兴趣的商业话题。
数不清的叔叔伯伯、阿姨太太光临他的生日,他们带着昂贵的礼物,明明不认识他,却能很随意地摸他的头,捏他的脸,语气亲热得要命。
但那哪里是看孩子的眼神,那根本就是在应付一只可爱的宠物。
再后来,寒雷的事业越做越大,他的生日宴会变得越来越豪华,寒曜年的厌恶值却也跟着越来越高。
12岁后,寒曜年被要求开始社交,和所有富家子弟一样,他被父母要求编织基于家庭的权力网。
自那以后,他再也不曾拥有处置自己生日的权利。
直到17岁那年离家出走,寒曜年这才度过了唯一一个,堪称自由的生日。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周六,附中学业繁重,高三周六要也要上课到下午。
下午第二节课放学后,寒曜年躲开了来接他的司机,跟着贺初秋去了校外篮球场。
贺初秋和人约了群架。
升上高三后,贺初秋已经决定金盆洗手。
无奈威名在外,隔壁学校的人三天两头就来挑衅,甚至威胁他们班上的学生。
贺初秋不厌其烦,决定干票大的一劳永逸。
但他答应了班主任不再打架,于是把人约到篮球场PK。
比赛战况焦灼,但他们终究还是赢得了比赛。
贺初秋请帮忙的同学们吃饭,豪气地表示每人都可以点一个菜。
寒曜年没点菜,只是路过街边的蛋糕店时,随手指了个纸杯蛋糕。最普通的店铺里卖的最普通的款式,杯子只有巴掌大小,劣质奶油上放着一颗草莓,看起来味道也很一般。
贺初秋斜睨了他一眼:“你就要这个?”
寒曜年:“嗯,可以了。”
贺初秋家庭条件他清楚,他舍不得多花他的钱。
别的同学都点了大鱼大肉,寒曜年哪个十几块的小蛋糕算怎么回事?
贺初秋看了寒曜年一眼,又拿了一个给他。
他最近搬回了外公外婆家里住,不用付房租后,生活费也明显多了起来。舅舅一家对他也很好,偶尔还会给他零花钱,贺初秋最近生活还算宽裕。
寒曜年没有拒绝,只是让贺初秋陪他一起吃。
贺初秋吃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好甜。”
“是吗?”寒曜年面不改色,“我觉得刚刚好。”
说完,他把草莓挖出来递给贺初秋。
看着这枚草莓,贺初秋漂亮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不是你说甜?”寒曜年催促道,“快吃,不吃要掉了。”
贺初秋看了寒曜年一眼,张嘴一口咬住草莓。
这家店奶油味道很一般,草莓味儿倒是很浓,酸酸甜甜的。
寒曜年用勺子再往下挖,却发现只有上面那颗草莓是真的,透明塑料杯壁上的草莓,竟然只是贴的草莓片。
寒曜年很受伤,贺初秋又笑他大小姐:“十几块钱,你想买到多好的东西?”
寒曜年不吭声,一股脑把蛋糕都吃了。贺初秋吃不下的,他也要过来全都吃了。
最后,他颇为满足地站起来,对身旁的贺初秋说:“谢谢你请我吃生日蛋糕。”
“今天是你生日?”贺初秋愣了愣,“你怎么不早说?过得这么简陋。”
寒曜年静静地看了他两秒,摇头:“这样就挺好。”
贺初秋骂了句脏话,叮嘱道:“在这儿等我。”
没过多久,他小心翼翼地捧了个蛋糕过来,这次是正儿八经的蛋糕,一粒一粒的,奶油上全是货真价实的草莓。
寒曜年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心脏突然酸酸涨涨的。
贺初秋捧着蛋糕走到他面前,用手给蜡烛挡风,催促道:“快许愿。”
暖黄的光线照亮少年的明亮的双眼,平日里都凶巴巴的眼睛,却此刻却泛着前所未有的柔情。
寒曜年双手合十,闭上双眼许愿。
他从不相信愿望,但此刻却无比虔诚地祈祷:希望以后每个生日都能如此。
……
寒曜年在黑暗中睁眼,一别十年,他后来再也没有过过一次生日。
在分开后的第十一个生日,他又和贺初秋见面了。
这一次,会有什么不同吗?
寒曜年起身走向宴会厅,呼吸不由自主地收紧。里面却早已被清理干净,不见一丝人影。
贺初秋走了。
寒曜年在门口站了好几秒,终于彻底放弃,转身回了休息间。
打开门后他却愣在了那里,原本空荡荡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蛋糕,旁边有张贺卡,熟悉的字迹写着“生日快乐”四个大字。
寒曜年静静地看了两秒,猛地转身往外跑去。
酒店大堂,贺初秋和小雯一起往外走。
贺初秋:“你家住哪儿?顺路我可以捎你回去。”
“真的吗?”小雯报了个大地名,又说,“如果不方便就算啦,我可以自己坐地铁回去。”
有点儿绕路,但不算太远,贺初秋说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突然有人抓住他手腕,寒曜年急切的声音传来:“贺初秋,别走。”
贺初秋下意识抬起头,寒曜年似乎是跑下来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凌乱,语气急促,胸膛有明显的起伏。
大厅人来人往,他下属也还在身边,贺初秋挣扎起来:“你先松手。”
寒曜年默不作声,漆黑的目光凝视着他。
贺初秋着急:“寒曜年!”
寒曜年终于松开了手,他看了小雯一眼,说:“我让司机送你。”
小雯:???
这是要做什么?她下意识看向自己领导。
贺初秋叹了口气,对小雯说:“让他送你回去吧。”
小雯点点头,没敢多问,带着电脑包麻溜滚上了劳斯莱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