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滨已早就将东西准备好了,但此时此刻要递出去,仍旧紧张。他先是偷偷捏了两下毛线兔子,然后从包中拿出了个纸袋,递给陈诺示意打开:“送给你。”
陈诺误以为是什么打开获得提示之类的游戏规则,他像电视上的综艺节目那样,把手伸进袋子里,说:“好,我要揭晓谜底了€€€€”
然后,触碰到一片柔软的质地,拿出了一只毛线小狗。
小狗身体是白的,翘着两只黑色耳朵,脸颊有两小坨腮红,身上还被套了件黄色的毛衣。
两人面对面坐了会,严滨小声问:“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陈诺双手郑重捧着,像小孩好不容易得到心爱的玩具,“这是什么小狗?”
“没有品种。”想起你就勾了。
“真的是送给我的吗?”
“真的。”严滨答,“为什么要问这个。”
陈诺反应过来,不好意思道:“哦,因为家里一般有东西都是送给我姐姐的,我确认一下可以防止拿错。”
他爱不释手拿着小狗端详,忽然想起来,这是严滨关于兔子怎么来的回答。
这二者间的关系,推理起来有一定的难度。
陈诺严肃地思考了半秒,小心翼翼问:“这个和你的兔子是一起的吗?他们俩是……”
“都是我织的。”
“……配偶关系?”
两人异口同声,答案大相径庭。
“哦对不起,我以为……”陈诺捧着那只小狗,尴尬又真诚地感叹道,“哇,太厉害了,我连袜子都不会补。”
“艺术品!”他给予高度赞扬。
严滨没想到他的反应会是如此,扭开脸笑了下。
听见后面陈诺又说:“那,你给我织这么好的狗,我请你吃饭吧。正好也要感谢你帮我讲了那么多数学题,让我如获新生……”
两个人走到餐饮街的时候,恰好刚到饭点,这回不用找猫,陈诺的视线终于能向上看了,他边张望边道:“我还没来这里吃过饭,你有推荐的吗?”
实际大部分的店面严滨也没有吃过,他最常光顾的是街头那家食堂,即刻出餐,吃起来最快。
最后陈诺略过了生意最好的菌子火锅店,请严滨吃了旁边的木桶饭。吃完饭,两个人走在路上,天色暗了,路灯将影子拖得极长。
陈诺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止境,他就可以和严滨一直走下去。过去两周的经历如同梦境,他却借此机会认识了一个和平常不太一样的严滨。
更加鲜活,更加生动,但依旧温柔,对他很耐心的严滨。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到路口,再不道别有些不合适。站在原地,旁边是车来车往,霓虹灯下,面孔都写满舍不得。
严滨道:“我送你回家。”
“你……等会是不是要喂猫?”陈诺说,“我也想去看看。”
两人又辗转至街末尾的街心花园,从缠着藤蔓的拱门走进去。严滨只摇了下罐子,好几只猫立刻应声从灌木丛窜了出来,都急切地“喵喵”叫着,感觉饿了三天有余。
陈诺跃跃欲试接过罐子,蹲下来,把猫粮倒在地上,几只猫便忙着上前进食,再无心搭理二人。
“一直都是这几只吗?”陈诺问。
严滨指了指那只奶牛猫:“这只是上个月刚出现的,其他的都在这里有一两年了。”又指了指黑猫,“这只生了小猫,被前面的火锅店带走了。现在火锅店的那只也怀孕了,生了小的。都被他们家的女儿留下了。”
灌木丛中飘出响亮的蝉鸣,一旁的路灯将茂盛的植物打得绿到发亮。两人的影子倒映在墙上,也拖得极长。
陈诺灵感顿生,单手托起那只毛线小狗。狗立在他掌心,影子只有模模糊糊的一块。
他失望道:“我还以为会变成很长一条狗。”
“噗。”
扭过头,就看到严滨站在他身后,那笑意转瞬即逝,只残存了一点,让他来得及看到了微微勾起的嘴角,和很温柔的眼神。
一切都昭然若揭。
答案呼之欲出。
陈诺愣了愣,龇牙咧嘴扑上去:“你笑我!”
严滨又觉得他像那种被人逗了就蹦来蹦去的小狗。他将陈诺接住,手臂只微微收了点力,怀里的人就不动了。
因为谁都不太愿意松开,这个类似怀抱的动作持续了很多秒。
这时候陈诺终于聪明了,没那么笨了,豁然开朗了,又或者,只是他的运气到了谷底,开始峰回路转了。
他觉得这个节点非常关键,应该说些什么,掌握主动权,扭转目前的局面。
于是他把头抬起来了,说:“我怎么感觉这时候该接吻了……哈哈哈……”
一句定乾坤。严滨将他严实地捂在怀里,听到这句话,低下头,亲在他的嘴唇上。
回到家,陈诺对着小狗看个没完。今日小橘心情很好来他的书桌巡视,陈诺把小狗对着它的猫脸炫耀:“我老公送我的。羡慕吗?”
小橘凑上了闻了闻,陈诺又把小狗收了回去。他捏捏狗的耳朵,拿自己的脸轻轻贴了两下狗脸,最后又盯上了小狗身上穿的毛衣。是明亮的黄色,精巧到可以穿脱。
“裸狗长什么样呢……”陈诺好奇心顿生,没什么素质地把毛衣朝上掀了掀。刚准备把这衣服脱下来,却意外发现毛衣被掀上去的反面竟然露出了一点红色。
“您让一下。”陈诺忙把挡着的小橘请走,打开桌上的台灯,对着光看起了毛衣的内里。
毛衣的针脚齐整,样式美观,如果不是什么巧合,绝对不会发现在那最角落的地方,有极细的,用线绣上去的黑色字母。
陈诺看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什么品牌缩写,也不是什么战队简称€€€€是严滨和他的姓名的首字母大写。
名字中间,连了根秘密的红线。
第10章 错觉红线(十)
陈嘉靠着门,看里面那人的动作:“为什么穿这样,你要去提亲?”
“很奇怪吗?”陈诺对着镜子摆弄,“我想迷死他。”
陈嘉没把他说的当回事,摇摇头挥开他:“让一下我要梳个头发。”
陈嘉去上班了。陈诺又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最后穿了脱脱了穿,纠结来去,还是换回了最普通的日常服。
今天他要去严滨家拜访。
也没那么隆重,就是他想见严滨,说要去他家玩,严滨表示欢迎态度,说给他做饭吃。
小橘从地上跃到了水池边观察他,过了会又开始舔自己的毛。陈诺慈爱地看着它,拍了拍它的屁股。虽然小橘跑出去那一刹那给他带去了极强的心理阴影,但是因祸得福,此事件成为了他和严滨关系的重要转折点。
小橘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当做了丘比特,仍旧蜷缩着身体,专心致志地做自我卫生管理,下一秒腾空而起。
猫咪被拉成了很长一条,陈诺举着它,亲热地贴着它的脸,亲了两下:“好开心啊,下次带你见新家长!”
小橘“喵”了两声,冷漠地扭开脸。
遗憾的是,经历过外逃惊魂,又被陈诺捉回家后,它还是最喜欢陈嘉。
尽管如此,陈诺已经全然不介意。因为他也有了最喜欢的人,而最喜欢的那个人也最喜欢他。
另一边,有一个人正在紧张地备菜。
因为平时吃外卖居多,导致严滨对自己的手艺没太大信心。他摸着水槽里浸水的番茄,却分神想到陈诺的红嘴唇。最后只能安慰自己无论烧了什么,陈诺应该都会给予高度赞扬。
这一次门铃的声音格外悦耳,严滨将手擦干走到玄关,看陈诺的脸出现在对讲机屏幕里,很小一个,动来动去的,就因此心跳加快,感受到很明确的喜悦。
拿起听筒,听见声音顺着电线清晰传来:“老公我来谈恋爱了!”
“啪!”严滨把门铃干脆挂了,等人上来。
经历过一吻定情后,刚谈恋爱的情侣总是生疏中掺杂着喜爱,不好意思却又更想靠近。
陈诺真的走进门,看到严滨穿着围裙等自己,反倒心跳也快了,假意拘谨起来,红着脸老老实实说:“早上好。”
严滨给他拖鞋,他规矩穿着走进客厅,好奇地打量四周。
这是个很整洁的家,遥控器包了毛线套,玻璃杯有毛线杯垫,电视机也有自己的毛线盖头。织男真的在这个家包揽了一切。
陈诺看了半晌,问:“哪个房间是你的呢?”
还是来了。严滨吸了口气,带陈诺走到一扇紧闭的门前,却没有让直接进去。
“怎么啦?”陈诺傻呵呵问。
“看了,不能后悔。”严滨挡在门前,手紧紧压在门把手上。他在紧张。
“后悔什么?”
“……和我谈恋爱。”
陈诺顿时想到什么电视剧里违法乱纪的东西。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没转过弯:“好的,你是藏、藏枪了吗?”
过了秒,横了心,闭着眼补充道,“虽然这在中国是违法的,但我会保密的!”
重睁开眼时,严滨已经将房门打开了。光线明亮,露出里头的洞天福地。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陪同观看,说:“你看吧,我去做饭。”
聒噪跃动如陈诺,看着这房间,也一时失去言语。这是个温馨到令人讶异的地方,如同置身什么童话故事。
严滨的卧室和他的人一样很整洁,有寻常房间有的单人床、书桌、衣柜,但更吸引人眼球的,自然是整整一面墙的储藏柜。
透过玻璃橱门,能看见架子上整齐地码着未使用的毛线团,五颜六色汇集一处,如同彩虹的光谱。下面两排,所有出自同一人之手的手工动物、植物都安静地挤在一起,神色各异,憨态可掬。
屋外落进阳光,照出若有似乎的光晕,又有宁静的意味。
如同严滨冷漠外表下,无人知晓的美丽心灵。
严滨忙碌地切番茄、打鸡蛋,听见后面有脚步声。他表面若无其事地继续干活,等待陈诺对那间不同寻常的房间做出评价。
但实际看见房间,就像知道毛线小猫和小狗都是严滨织的一样,陈诺没有太多的意外€€€€因为严滨给他的印象,好像就应该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走过去,从后抱住严滨的腰,晃来晃去的:“天哪!小狗好多朋友啊……”接着€€€€嗦嗦讲一堆,说想要小猫的围脖,又开始说自己家的橘猫,严滨都说好,心跟着晃晃悠悠放下来。
因为不需要更多浮夸或真诚的褒奖,这就是他想要的最好的回答。
到了快傍晚,终于要分别。一同出门喂完猫,两个人走在人行道上时,陈诺开心道:“我看到你在小狗衣服上绣的红线了!”
严滨沉默了瞬,握紧了陈诺的手。这是他以为自己单恋时,隐秘的、难以言明的小心思罢了,真没想到这小子会扒狗衣服。
还回家当天就扒了。
“陈诺。”严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