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时候,抬眼看了看对面那桌的席钧奕。
席钧奕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和边上的同事说话,可是他好像都没怎么吃,手上的杯子里也没添过酒,一直在喝水。
时隔一年回来后的席钧奕胃口变小了,以前他荤素都吃,也会适量喝酒,可是现在每次饭点都看不到人不说,这样的酒会上好歹应该吃一些东西的,却根本看不到他动一下筷子。
不远处席钧奕对上谢昱的视线,便举杯向他笑了笑,抿了一口,谢昱知道那就是水,而不是什么透明的酒液。
谢昱遥遥与他敬了一杯,可是好酒入喉,依旧感觉满嘴苦涩。
席钧奕又笑了笑,注意到他邻座的女同事好像说了句什么,他听见了就转过脸去看她,耐心地听对方说话。
男才女貌,那小姑娘一看就很崇拜席钧奕,满脸的乖巧和讨好。
谢昱看了一会儿,就听边上传来沈夫人的声音:“席总监有没有女朋友?”
谢昱一愣,转过头去,就见沈夫人正托着腮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谢昱忍不住问:“怎么了?”
鱼年摇头,耸耸肩道:“没有,看导演一直盯着席总监看,就好奇问一问。”
“是吗。”
“席总监实在很有气质,我第一次见以为他是个模特。”
席钧奕不是挺有气质,是非常有气质,还是那种艺术家独有的气质,他身材高挑瘦长,筋骨分明,留着一头及肩长发,工作时间全都是绑起来的,他常穿宽松的衣服裤子,但从来都不会让自己看起来松松垮垮的,而是充满了工作的便利性,同时他做起事来也雷厉风行,在剧组中总是鹤立鸡群,往往人群中只要一眼就能瞧见他。
谢昱因为沈夫人的话又一次去看席钧奕。
“导演觉得爱情应该是什么样的?”鱼年忽然又问。
谢昱看着懒懒托腮问他话的沈夫人,他曾经觉得爱情就是心动的样子,但如果是这样,那么一时的心动过去,爱情就过去了,所以这个答案应该是错误的。
“最近我觉得,爱情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待自己同等的感情。”谢昱喃喃地说着:“每个人都是自私的,而爱会把对方归拢成自己的所有物,将这份自私与他共享。”
鱼年仔细咀嚼了一番谢昱的话,倒是挺认同的:“的确,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但是对自己的爱人,这份自私就能延伸过去。”
“听你们这话,似乎都对此深有感触。”徐海川忍不住看向沈夫人和谢昱。
徐海川已经结婚了,他的爱人是圈外的,被他保护的很好,一直也不曾被拍到过照片,和受到不该受到的影响。
“是啊。”鱼年承认。
从七岁到十四岁,再从十五岁到二十六岁,尽管他的爱情对象从来就没有改变,可是他对爱情的认识却一直在增长,同时还在沈玉的精心呵护下生根发芽,而后茁壮成长,如今早已长成参天大树,也能为玉哥哥遮风挡雨了。
他见过爱情最美的模样,尽管爱情是多种多样的,但在他看来这就跟数学题一样,正确答案就只有一个,至于怎么走到答案这一头,那么每一对情侣都是不同的。
就好比“幸福”这个感觉,每个人的幸福感是不一样的,但若是感觉到了,就都会被大家称之为“幸福”。
酒会上鱼年滴酒未沾,回去后就和沈玉连上了视频,不过这次视频聊天的内容却正是和谢昱有关的。
确切来说,是和谢昱与席钧奕有关。
“卷毛已经查到了,谢昱那个失踪的男朋友就是席钧奕。”
鱼年第一次见谢昱之后就对沈玉说起了这件事,这一个月间他又在剧组频繁观察到谢昱和席钧奕之间似有古怪而默契的联系,但不是因此鱼年就猜测席钧奕和谢昱交往过,因为在这之前,调查工作就已经开始了。
换言之,鱼年就只是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并没有先入为主去设想,而是一直在等沈玉这边调查的结果。
如今既然都联系了起来,鱼年就忍不住要问一句:“那也已经查到了席总监消失的那一年去了哪里?”
“也查到了,不过这个答案恐怕有些……”沈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对鱼年道:“他在十二月之前的一整年,都在一所精神病院里接受治疗。”
“啊!”鱼年顿时吃了一惊。
“诊断上写他是偏执型人格障碍。”
“难怪……”鱼年忽然想到了什么,喃喃地道。
“难怪什么?”
“我想起来一件事。”鱼年对沈玉说:“有一天我到剧组比较早,席总监一个人正在布景中研究,在挪动一幅挂画的时候露出了一小节手臂,他的手臂上是缠着绷带的,他当时没看见我,挂好那幅画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扣上袖口,大概是画的位置有些高所以嫌袖子上的扣子扣着有些碍事,我当时悄悄离开了,没有被他发现。”
“原来是这样。”沈玉点开了一份报告,对鱼年说:“他的确有自残倾向,卷毛入侵了精神病院的网络,见过他的治疗记录,他住院的一年中做过不下三十次的无抽搐电休克治疗。”
鱼年听得心脏都不由有些发紧,连忙又问:“那他出院是因为好转了吗?”
“出院报告上是这么写的。”
“但他手臂上有绷带不就意味着他还是有自残的行为啊?”
“我拿到卷毛给我的资料后咨询过周医生,周医生说偏执型人格障碍不同程度治愈效果也不同,严重的也能恢复正常生活、工作和交际,自残应该是一种心理暗示的行动化,比如特别想控制自己却无法摆脱的时候,疼痛能够帮助他摆脱,同时也要考虑影响他自残的诱因。”沈玉说着问鱼年:“你除了看见他手臂上有伤之外,别的都正常吗?”
鱼年点头:“嗯,我感觉他挺正常的,而且特别特别有才华。”
“那你打算怎么做?”沈玉问他。
鱼年有些苦恼:“我也不知道,我本来以为只是随手帮谢导一个忙找到他的男朋友,没想到会知道这么隐私的事。”
“不管怎么说,既然知道了席钧奕的病情,那还是需要密切注意他的情绪,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能伤害到你。”沈玉说。
“不会的,席总监对人很和善,如果不是突然被查出这样的事,根本没有人会发现他的病情,玉哥哥你就放心吧。”
“嗯,反正你自己多留心点。”
“好的。”鱼年想了想又说:“我觉得席总监肯定没想过要把这件事告诉谢导,他对待谢导的感觉应该是默认了分手的状态,而谢导看起来就不一样,经常会去看席总监,不过在工作的时候,他们两个都非常专业,而且很有默契。”
“那你就还是先继续观察一阵吧。”
“嗯,我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这毕竟属于席钧奕隐私,他当然提都不能提。
就是心里还是会觉得莫名难受。
“玉哥哥,还好我遇到了你。”鱼年忍不住对屏幕里的沈玉道。
沈玉看着鱼年,回答:“我也是。”他知道鱼年为何有感而发,不过隔着屏幕,他什么都不能做,最终沈玉只好暗自叹了一口气,对鱼年道:“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嗯,晚安,玉哥哥。”鱼年亲了屏幕里的沈玉一下。
“晚安,小鱼。”
◇ 第64章 ep.64 席总监受邀
席钧奕坐在快艇上。
彼时天色将暗,他的脑子依旧有些放空。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突然就来到了海上。
所有的一切都源于他接受了沈夫人突如其来的邀请。
驾驶快艇的是个才满十六岁的大男孩,是他从片场将席钧奕一路接来这里的,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座无名岛,男孩自称沈小溪。
“我是在岛上长大的,听说您会画画,是个大画家。”沈小溪的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常年晒太阳晒出来的肤色。
席钧奕对上男孩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顿时觉得无法直视:“没有那么夸张,我是学美术的,工作就是负责电影里的美术设计。”
沈小溪迎着海风大声道:“我这次出岛都没看电影,鱼鱼的电影还没上映。”
“鱼鱼?”
“嗯,鱼年,鱼鱼是我们岛上给他取的绰号。”
“那沈先生呢?”席钧奕好奇地问。
“那还是沈先生,或者沈大哥,沈老板,都有。”
“岛上还有什么人?”
“岛上的人可多呢,有像我一样土生土长的,也有沈先生邀请来的客人,就跟您一样。”沈小溪说。
“这样吗?岛上有什么好玩的?”
“出海钓鱼呀!”
“还有呢?”
“潜水、冲浪呗,沙滩上晒太阳,看星星咯。”
“听起来很浪漫。”
“浪漫啥呀,每天在岛上就知道其实挺无聊的。”
“那你想在城里生活吗?”
“不想。”
“为什么呀?”
“城里太吵了,很吵也很乱,人多车多,觉得空气不干净。”
“可是岛上有大学吗?”
“没有,如果想念大学,那就只有去城里。”
“你不想去吗?”
“我不是很想,如果去念了大学,岂不是要留在城里工作?但是不念大学,我可以在岛上当渔民啊,而且如果念大学我还是回岛上做渔民,那我为什么要去念大学呢?”
“你的梦想就是当渔民吗?”
“我的梦想是自由自在。”沈小溪露出了一口整齐的大白牙,笑嘻嘻地对席钧奕道。
席钧奕抵着下巴看沈小溪,可不,在这宽阔无垠的大海上,自在地驾驶着快艇,好像天涯海角哪里都可以去,可不自由自在吗?
恭喜你小伙子,你的梦想已经实现了。席钧奕心道。
“那您呢?您的梦想是什么?”沈小溪忽然反问席钧奕。
席钧奕被他问住了。
是啊,他的梦想是什么呢?
“如果我能选择的话,我也想选自由。”
“您不自由吗?”
“比你起来,我可差得远啦。”席钧奕对沈小溪说:“毕竟白天我还身在忙碌的剧组里呢。”
很多事情的确是不会照着人们所想而发生的。
正如谢昱也绝对没想过席钧奕会突然就消失在片场里那样€€€€原本他还想约他一起过春节的。
事情的开端在谢昱给女二讲戏的时候,这是最后一个镜头,拍完就收工。
他们边上有一排木架,不知怎么的木架轰然倒塌,木架上摆放的青铜器全都砸了下来。
谢昱此刻离得最近,这里本来是女二的站位,因为讲戏的缘故被谢昱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