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戏 第86章

“不睡了。”鱼年摇摇头。

“是不是很难受?”沈玉又问。

“还好。”

“饿不饿,我煮了粥,要不要吃一点?”

“嗯。”

沈玉去盛了粥,再次扶起鱼年,在他身后垫了一个厚厚的靠垫,而后喂他吃粥。

“你告诉我说你师父训练你们的腿功和腰功都能把握好分寸,调节到受伤的临界点附近,这样既保持了高效的功夫训练,又避免伤病,所以你和你的师兄们从小基本功都练得十分扎实,虽然他们后来疏于练功,但在岛上的日子没少训练,身体柔软度和平衡度都保持得非常不错,再经过这一年的时间,很容易就练了回来,不过我现在有点怀疑是不是因为你们的功夫都太过扎实了,所以排练的时候还能走神,以至于你的手能被枪头擦得那么严重?”

沈玉这话说来慢条斯理的,语气里没什么脾气,也不是在质问,甚至说到最后还调侃了一把,鱼年自知理亏,他一手受伤,一手打着点滴,两只手都动弹不得,乖乖吃着刚被喂进嘴里的一勺粥,就剩下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瞅着沈玉,那里面有着心虚也有着讨好,还有心疼和愧疚。

咽下口中的粥,正要说话,沈玉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又喂了一口。

鱼年只好继续吃。

“我回来的时候你的手还在被子里,我不知道你受伤了。”沈玉又说,他依旧没有责怪,语气依旧平静,也没看鱼年的眼睛,只垂眸专心舀粥,然后喂给鱼年。

鱼年心想他本来以为只是小伤,显然现在造成他发烧是因为那枪头锈得厉害了,他或许在一开始处理伤口的时候就不够仔细,他也知道沈玉的言下之意是:没在受伤第一时间就告诉他。

唔,很显然他错了,也大意了。

“你大概还没见过那伤变成什么样了,现在应该很疼。”

沈玉只盛了半碗粥,全都喂完了,问鱼年:“还要不要?”

鱼年说不要了,他这会儿只想跟沈玉说说话,不过沈玉转身去放碗了,他看着沈玉的背影,用受伤的手挠挠脑袋。

真是完蛋了,玉哥哥难过了,他要怎么哄?

多年相处,对方的情绪说不上是了如指掌,却基本上不会猜错,于沈玉,鱼年自知这次生病绝对是戳了沈玉的心窝了,正疼着呢,是该抱怨自己两句,而又因为对方是自己,所以沈玉将一切抱怨的情绪也全部压了下来,反倒让自己更觉心疼了。

鱼年背靠在软垫上,看着吊瓶里一滴一滴往下落的液体,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对抗病毒的那种热和难受,这一切都让他感到费力而没什么精神。

大概脸色也很差,所以玉哥哥都没怎么看自己。

看了会更气……还是不看比较好。

沈玉一直没回卧室,鱼年就默默等着,不过这会儿发烧的感觉已经完完全全包裹住了他,他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脑中反复出现刚刚沈玉垂眸平静的脸。

再怎么粉饰太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都是表面功夫,玉哥哥的心此刻指不定怎样在煎熬,谁让他还没能退烧呢!

如果已经退烧,那他抱着沈玉哄一哄,撒个娇也就好了,可是人还病着,他的底气就没那么足,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

鱼年昏昏沉沉躺着,正懊恼着,门铃声响起,很快脚步声传来,鱼年听到了沈钧他们的声音。

“发烧了,我们刚去看他……嗯,知道,不必,我们互相之间都可以替……”鱼年睁开眼睛,就见到师兄们走了进来,沈钧正在讲电话,他第一个进来,看了看鱼年的情况,又退了出去。

“小鱼,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沈意一脸担心地走近鱼年,摸了摸鱼年的额头:“好像还在烧,不是说四五点的时候就已经用了退烧药了吗?”

鱼年才睡醒,他比沈意还糊涂。

“给他用了抗菌素,没用抗生素,他的发烧还会持续一阵。”沈玉走在最后,回答沈意的问题。

这就说明伤口的确感染了,但是可以不用抗生素,那就意味着感染没有严重到非用不可的地步。

“都是我不好,是我走了神,小鱼帮我挡了一下才会受伤的。”沈意有些自责地道。

“不用道歉,我很快就会好的,你们别都担心……”鱼年哑着嗓子道。

除了沈钧在外面讲电话,卧室里八个大男人站在床边实在是压力山大,就算他们家卧室很大,可是他躺在床上,除了沈玉之外大家都围在床边,这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着实够呛。

“那小鱼你好好休息,不用担心排练的事,刚刚是小青的电话,正担心着呢,反正我们几个互相都能替,你就安心养着吧。”沈言说道。

“怎么告诉阿青了呀?”鱼年不解。

“他是听长宁大哥说的。”沈凡回答。

“……好吧。”鱼年想,卧室里都成了病房,那么大动静,长宁和沈青说一句也无可厚非。

“总之你什么都别想,身体养好了再登台,知道吗?还有十天才开园,还早呢,你什么都别挂心,知道了吗?”

“知道了……”鱼年应道。

“那我们明天再来看你,你先休息吧。”

师兄们来看了他之后就走了,沈钧说完电话最后进来,也同样嘱咐他几句,鱼年一一应了。

沈玉把人送走,才又回到卧室,刚巧点滴已经到了尾声,沈玉洗了手进来,弯腰将针头拔了,用酒精棉花按住针头的伤口。

鱼年看着沈玉,沈玉却还是不看他。

刚才师兄们进来的时候,沈玉一直站在墙边,看着吊瓶里的水,也没有看他。

鱼年受不了了,他一个用力把自己撑起来,就朝沈玉扑了过去。

沈玉把他接了个满怀,鱼年听见他在自己头上叹气的声音。

“玉哥哥,对不起,你别难过了。”你这样,我也好难过。

沈玉没有推开鱼年,他紧紧抱着鱼年,仿佛想借此将鱼年身上那么高的体温传给自己一样。

“以后……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好不好?”

“嗯。”

“不管多小,都会跟你说。”

“嗯。”

“那哥哥能不能别难过了?”鱼年小声而又心虚地提要求。

“不能。”

果然。

“好吧,我会快点儿好起来,为了哥哥。”

“嗯。”

“那哥哥陪我睡会儿?”

“嗯。”

沈玉一夜未睡,回来又继续操心鱼年的病,这会儿躺在床上,抱着鱼年,一下子就睡着了。

鱼年心里又酸又疼,也有许多懊恼,他本来以为只是个小小擦伤,哪里知道会那么严重。

他手背这会儿真的挺疼的,疼的他都不敢去拆纱布看自己的伤口。

其实以前烧伤要严重得多得多,不过这样一想,就觉得那个时候他和玉哥哥都挺勇敢的,都疼过来也熬了过来,但有些事是不能用数学的角度去看待的,就好比手背的擦伤就只是那么小一块,左腿的烧伤严重的多因此疼的多,尽管事实如此,可是伤口感染细菌进了血液问题也很大,一个小伤口漠视的后果可能引发更大的恶果。

就算是为了沈玉,他都不能像昨天那样“以为”只是一个小擦伤。

发着烧到底没精神,鱼年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就睡去了。

但他睡得不沉,他听到沈玉轻手轻脚起来的声音,也听见沈玉在外面讲电话的细语声,以及沈玉走进来探他额温的动静。

这种细小的声音一点儿也不会打扰他睡眠,只会让他觉得安心。

因为沈玉在。

这一觉睡得其实并不舒服,毕竟在发烧,整个人昏昏沉沉,身体也是有气无力,人还难受。

就只有心是安稳是踏实的。

完全转醒的时候,鱼年闻到了一股中药味。

看来,还得喝药。

鱼年不喜欢喝中药,也不太能喝,但是这种时候,他也知道自己不喝不行。

西医救急,中医治病。

《伤寒论》传至今日,有些药如今的中医都不敢用了,因为有毒。

也因为有毒,有些草药药房进的都是炮制过的,生的根本就找不到€€€€只能从源头去找。

沈玉从小学《黄帝内经》,懂得比寻常人要多,找的中医大夫便也不是泛泛之辈,他支持的力度大,因此岛上的人有病有痛,诊治的手段是全方位的,而不只靠仪器检测。

中药材也是,沈玉在蜀地有许多中药材基地,就是为了岛上的药房存在的,基本上《伤寒论》和《金匮》里所有的药材药房里都有。

中医讲求异病同治,八纲辨证,对症下药,每个人的药方都是不同的,实际上比西药要精细很多。

鱼年的烧一直不退,沈玉便让早晨给鱼年看过的大夫煎了药送过来,刚刚那通电话沈玉就是在和那位中医联系。

果然沈玉端着药进来,鱼年自知躲不过,捏着鼻子“咕嘟咕嘟”一口气全都喝下了。

沈玉将准备好的巧克力塞进他的嘴里。

“还难受吗?”沈玉问他。

巧克力能解中药入口的苦味,可惜喝下去之后胃里的难受劲一时半会儿还解不了。

鱼年这会儿就是想在沈玉面前精神一点也装不出来了,整个人都蔫儿了。

“来,我帮你揉一下。”

沈玉上床把鱼年搂在怀里,轻轻揉他的胃部:“如果好一点,还有半碗粥要吃下去,是医生交代的。”

“哦。”鱼年老实点头,然后说:“哥哥,我感觉我现在是苦的。”

“谁说的。”沈玉低头亲了亲鱼年的唇,说:“明明是巧克力味的。”

“哥哥你不气啦?”鱼年趁机求证。

“我只要你快点好起来。”沈玉轻轻地道。

看鱼年病歪歪的样子,他又怎么气的起来?本来他也没有生气,就是心疼。

更何况他的情绪会影响鱼年的情绪,只是他也需要调整的时间,鱼年这样病恹恹的模样,人又那么不舒服,再怎么样,他都不能让鱼年提着心养病。

“嗯,我好一点了,哥哥不用揉了。”

“那我给你盛粥。”

“等等。”鱼年拉住沈玉,沈玉回头看他:“怎么?”

“再亲一下。”鱼年凑上自己的唇,尽快他觉得自己还是苦味的。

沈玉扣住鱼年的下巴,吻上鱼年的唇。

鱼年本来就因为发烧感觉浑身软绵绵的,被沈玉一吻,就更软了。

“我好像有点要出汗了。”鱼年呢喃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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