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年盯着小小看,半晌后才道:“小小,你这个年纪还不知道什么是你今后的目标,我们以前是没得选,生来就必须学,你现在有很多选择,不是真的热爱,我不赞同你走这条路。”
“可是,不学怎么、知道?”小小是个倔强的性子,他小声问。
“小鱼,小小想学你可以教,等他吃不了苦自然会放弃,如果不放弃,那或许你就多了一个徒弟。”沈离发表了自己的意见道。
“对啊,既然你把他当做现在的小孩,吃不了苦,那也不用以以前收徒的标准教他,试试看也不是不行,七、八岁的年纪老实说还可以,教一些基本功也没什么,再大一点如果发现真的喜欢那岂不是更难教?”沈意也说。
鱼年有些做不下决定,只因为他是真的亲身经历,知道练这门功夫太苦了,他看向沈玉,小小也跟着他的目光看沈玉,沈玉点头说:“试试看吧,喜欢就学,不喜欢就不学,都是可以的,不是吗?”
“那好吧,不过我不教,我心软,小小你真的要学,就在我的师兄们里选一个当老师。”
没想到鱼年甩锅这样轻巧,不过幸好八个人里面的确有硬的下心来教的,因此包括鱼年在内,大家统统都看向了沈离。
沈离颇为无语:“怎么,就我心最硬能教吗?”
“我们几个人里面,就你敢捉鸡杀鸡。”
“原来选我的标准是这个?”沈离愤愤:“那还不是因为当时我离那只鸡最近吗?”
“怎么我记得的不是这样,而是你自告奋勇?”
“放屁!”
“小离你当着徒弟的面太粗俗了。”
“我还没收徒弟呢!”
小小咬着笔头看着沈离,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话题至此全都歪掉了,几个师兄弟你一句我一句,活像回到了小时候斗嘴那会儿。
“明天再讨论吧,很晚了,都该休息了。”沈玉大手一挥,让众人就地解散。
福园开园之后连续三天每天都有演出,第三天的剧目是《惊雪楼》,福园的压轴大戏。
鱼年最终选择《惊雪楼》是为纪念傅老先生,不过这出戏演出后还是惹来了麻烦。
麻烦来自傅家。
原因在于《惊雪楼》不是老戏,而是傅派的私房本子,福园擅自演出,在傅家人眼里这属于侵犯了版权。
只可惜鱼年早有准备,只因当时在接受傅老先生赠送福园的那个文件袋里,就有《惊雪楼》的本子,这意味着这出剧福园是能演的。
傅家的目的就是想借此打击福园,包括这几天他们在舆论上引导福园的戏演得如何如何糟糕,而元旦当天在中央艺术剧院里那场演出才是真的精彩,是正统。
与此同时,小福还是被带偏了节奏,说小福是被鞭子训练出来的,一只猴子肯定不可能自发给人表演,他们声明福园是傅家的心血,不能交给福园这种只知道哗众取宠的负责人负责。
一石激起千层浪,网上的舆论短时间内反转,几乎全都在声讨福园,好像福园是个多么罪大恶极的地方一样。
这天,是福园开园第七天,依旧免票。
许多人都聚集在了戏楼里。
“时间差不多了,不是说开场就是那只猴子吗?”人群里有人等不及地道。
立刻有人跟着起哄:“不会是最近网上的言论太多,不敢放猴子出来了吧?看来是心虚了!”
“我倒要看看猴子是不是真的那么聪明,如果找到证据,伤害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就是犯罪!”
“戏不好好演,用一只猴子博人眼球,和马戏团又有什么区别?”
“还有那几个演员,到底是哪里来的三流戏子,学了几年戏就想登台表演,京剧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演的,光凭兴趣爱好就想红,简直是痴人说梦!”
“总有人不知几斤几两,听说福园是傅家的产业,也不知怎么的竟然被一群外行给占了,京剧可是国粹,怎么能就这样任人糟蹋!”
“支持傅家把福园要回来!”
“我也支持!”
“傅派如今才是正宗的派门,现在随随便便就能搭戏台子唱戏,京剧圈就是被这些人给搞得乌烟瘴气的!”
“就是!就是!”
戏楼里的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完全就是冲着声讨福园来的,根本就不是来看戏的。
戏园子里有一口西洋古董钟,当钟声敲响十下,便是开场时间。
只是这天并不像之前几天那样锣鼓声紧随其后响起,而是从后台慢悠悠踱出来一个人,与此同时,早在沈玉的安排下等候多时的记者们自安检处鱼贯进入。
却原来,这天才是福园正式开园的发布会,从后台踱步出来的人正是鱼年。
正所谓先抑后扬,这或许才是福园开园的第一场“重头戏”。
那些早到场的人皆是一愣,一时间他们准备的一切好似都没有了用武之地,或者说,用了就会给他们自己招惹大麻烦。
鱼年这张脸谁都认识,背后的沈玉也如雷贯耳。
如果是鱼年花钱买了这个戏楼登台唱戏,那么就算演得再糟糕,也绝对不会少了给他捧场的人!
鱼年的粉丝人数可是远超如今京剧圈子里的人,在如今流量的世界里,粉丝多就是王道。
几乎能毫不费力的全方位全角度碾压。
更何况还有诸多媒体的加入!他们敢写鱼年一句坏话?敢的话早写了!
什么?说沈玉仗势欺人?这是谁敢说的吗?
而此时此刻,鱼年看起来又是如此的气定神闲,还有那只正在风头浪尖上的小猴子,正亲昵地蹲坐在鱼年的肩头,朝着大家拱手作揖大力卖萌呢,哪里有一点像是被虐待过的样子?
◇ 第88章 ep.88 发布会
“大家来的都好早啊,来,小福,和大家打个招呼。”鱼年笑眯眯地环视了舞台下的众人一眼,侧首对自己肩膀上的小福道。
小福“吱”了一声,麻溜地下了鱼年的肩膀,在舞台上翻了个跟斗,然后就在舞台上来回走了一趟,一面走一面朝台下的观众作揖问好,同时“吱吱”地叫着。
而后,它回到鱼年的腿边,乖巧地扒着鱼年的裤腿站着,仰着小脑袋看鱼年。
“小福啊,他们都说我是用鞭子把你训练出来的,是这样吗?”鱼年低头问小家伙,小家伙闻言,连连摇脑袋。
“那你见过我耍鞭吗?”鱼年又问。
“吱吱!”小家伙有些兴奋地叫了起来,还用力蹦了一下。
“喜欢看我耍鞭啊?”
“吱吱!”
鱼年说着面对台下众人道:“大家如今应该知晓,福园是个戏园子,不表演武术,所以我们这里的鞭和你们想的鞭不一样。请看。”他说着,接过舞台边一位助手递上来的两根鞭,小福见鱼年拿鞭连忙蹲坐了下来,捧着一张小脸目不转睛盯着他看。
“那我就耍一段给你看!”鱼年说着,手上双鞭又是转又是扔,那双鞭像是活的一样,就是黏着他的手里掉不下来,无论怎么扔怎么踢怎么蹬,最后还是会回到他的手上。
一旁乐器梆子的脆响跟他的动作配合得天衣无缝,一看就是熟练得不知道练了多少遍,此刻只让众人看得目不转睛。
小福更是看得兴奋起来,也坐不住了,它取出自己背上鱼年特意给它做的小鞭,也跟着鱼年的动作开始扔和踢,只不过小家伙的功夫还差了点,转是能转,不过半途就掉了。
鱼年还能分心瞅小福,挑眉一笑,手上的鞭转的更凌厉更迅速了,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小猴子锲而不舍,跟着鱼年练,在鱼年轻轻松松耍了一通后,收了鞭对大家道:“小福看我们排练,自己就喜欢跟着学,如果你们还是不信,那么我再给你们出示任何证据都没有意义,不过在这里,我还是要申明一件事,我们有小福的饲养证书,是林业管理部门批的,小福也有专门的饲养员,小福的健康一直交由野生动物保护中心的医院定期检查,有没有鞭痕或者其他伤痕一查就知道,另外,小福来自路过的一支马戏团,如今他们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它是流落在了福园里的,而我们在发现它之后就收养了它。”
小福在鱼年收了鞭后,还意犹未尽在一旁继续转鞭,它动静小,鱼年也随着它自己玩耍。
“小福非常聪明,智力水平不亚于五、六岁的孩子,甚至你们看它学会的那些动作,可能比五、六岁的孩子更聪明,它非常善于模仿,因此再有人到处传我们虐待小福,那么我将以诽谤罪向法院提起诉讼。”
“至于到处都在说我们是业余演员,那就非常抱歉了,前面几天每天一场的剧目我们已经传至网上,既然定义了‘业余’,那就需要请‘专业’人士来判断,因此到底我们是不是业余的演出,大家完全可以找专业的老师去挑剔。”
“最后再说一下《惊雪楼》这出戏和福园的来龙去脉吧。”鱼年好整以暇地继续道:“福园是傅老先生通过遗嘱赠予我的,此前我并不知情,这一点还要请傅家出面给我作证,当天我去参加葬礼的时候,他们都在,律师也在,《惊雪楼》那出剧的剧本是随着福园的地契以及其他文书一同交到了我的手上,里面附有一封傅老先生的手书,说只要我一天作为福园的主人,那么就拥有一天《惊雪楼》的演出权,且将来如果福园转让给后辈,只要有我的认可,那么他们也将拥有继承权,傅老先生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福园只能作为戏园子经营,不能另作他用。”
说到这里,鱼年问舞台下的众人:“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立刻有记者问道:“鱼年老师,我想请问您,您刚才说福园是傅老先生通过遗嘱赠给您的,此前您不知情,可如今您知道他为何要将福园赠送给您了吗?”
“应该是为了传承吧。”鱼年回答记者道:“傅老先生大约是在《年年有鱼》中就看出了我有基本功,那里面我们有过一次合作。”
“想请问一下鱼年老师是怎么看待京剧的?”又有一名女记者提问道。
鱼年想了想说:“因为我自己是个演员,演电影是演,演京剧同样也是演,但是不论演什么都需要观众,没有了观众演员就不需要存在了,我觉得大家如今将京剧抬得有些高,好像普通人就欣赏不来,这样下去京剧只会更小众,圈子只会更狭窄,但京剧分明是国粹,我个人非常希望京剧能被每一个人所欣赏和理解,而不是有所谓的欣赏门槛。”
“当然我不否认学习京剧的确有门槛,所以京剧才有拜师学艺这一条,但是不等于只有拜师学艺才是真正通往京剧的道路,傅老先生将福园交给我,应该也是希望能通过我将福园和戏传得更广,而不是像各大世家门派那样敝帚自珍。”
“那鱼年老师我还想请问您,您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接触京剧的呢?刚才看了您的功夫,光是这样耍鞭,您大概练了多久才能这样熟练呢?”
鱼年笑了笑道:“恐怕你们不太能想象,我从小就是伴随着这些长大的,至于当时耍鞭练了多久,其实对我来说太久远了,我根本记不得。”
他的话让底下的记者都有些愣怔,他们毕竟不知道鱼年小时候的经历,查也查不到,如今鱼年亲口说小时候的事,还是对外的头一次。
“竟然是这样吗,那鱼年老师的师父是谁呢?”
“这个恕我不能说,而且我的师父已经过世了,就让他老人家安息吧。”
“那能否让我们知道除了鱼年老师以外的那些演员都是谁呢,他们是您请来的吗,为什么没有演出人员的名单?”
“他们是我的师兄,都是一起学出来的,如果不是傅老先生将福园交给我,我也不会请师兄们出山。”
鱼年说的这些消息着实劲爆,从小学戏这样的事早已为数不多了,在如今这样的现代社会里,就算往前数个二十多年,也已经跨入改革开放的时代,谁家的孩子还会忍受艰辛从小学戏?这话让大伙儿不禁开始猜测鱼年或许是从什么戏曲世家里出来的孩子,也就这样的大家族,才会为了传承必须从小接受训练。
鱼年继续说:“关于我的身世来历,也因为师父的缘故要保密,我的师兄们也都不是公众人物,所以他们不想留名,我非常欢迎日后有更多对京剧有兴趣的人们前来学习和请到更多的京剧表演者来我的福园表演,所以在这里我想请大家手下留情,不要深扒。”
鱼年故意把这些话说在前头,但其实真的去扒,能扒出来的也是沈玉早就准备好的假身份,这要真说起来,沈老爷的功劳也不小,他为了能将这些孩子都养在宅子里,已经做了许多表面功夫来保护沈宅的秘密,这才会造成沈玉就算继承了沈宅都还是找不到鱼年的亲生父母,因此放在如今就更不可能扒得出来了。
“那再请问鱼年老师,福园未来有什么样的经营方向呢?”
“自然是将京剧推广给更多的人们。”鱼年笑着说:“我认为一些传统文化和风俗随着科技发展时代变迁而逐渐没落是必然的,京剧从诞生到现在也经历了代代相传和不断变化,要说变得更好还是更差,其实我不这样认为,每一个时代背景都会出现符合时代背景的故事以及承载这些故事的媒介,就像如今电影和电视剧是主流,我只希望福园能成为一个为广大京剧爱好者提供看戏、学戏和了解京剧的地方,能将我们师父所教授的内容以及傅老先生对京剧的热爱通过福园传给更多的人,仅此而已。”
“那么鱼年老师,关于傅家跟您打擂台的事,您又怎么看?”终于还是有记者按捺不住,提到了傅家。
鱼年却道:“恕我直言,擂台是需要被挑战者应战才打的起来的,我压根不知道他们跟我下了战书,也没有应战的准备,我开福园只与傅老先生相关,与傅家毫无关系,所以说实话,这个问题我实在没什么看法,也谈不上怎么看吧。”
说到这里,他忽然补充道:“老实说这几天实在是太闹腾了,本来我想低调一些的,网上还传福园是我抢来的,这实在是无稽之谈,福园经过一整年的修缮,修缮的费用非常高昂,但是如果傅家真的愿意继承傅老先生的遗志今后妥善经营福园,那么只要把修缮费用支付了,我愿意把福园原封不动还给他们,这几天就算是我组织的义演活动,这句话我放在这里,今天那么多人都听见了,费用明细我一会儿就公开,如果傅家真的有心,我非常欢迎他们来找我谈,毕竟他们接手,就比我要名正言顺得多了。”
“那您看了那天傅正薛老师的演出吗?”傅家和福园如今是网上众人关注的焦点,尽管沈玉请来的都是些正儿八经的媒体和报刊记者,不过有些问题还是要问出来再说,能不能得到回答也要问了之后才知道。
果然这个问题鱼年没有正面回答:“没有,我这边太忙了,实在没时间去了解,就听说网上骂我们虐待小福,我才觉得这件事非澄清一下不可,毕竟小福的齐天大圣是它自己努力练出来的,而且它今后也是福园的重要表演者之一,它那么聪明,我不想埋没了它,同时我也欢迎所有质疑小福遭受虐待的爱宠物人士前来认识小福,了解小福,它作为福园的代言人和吉祥物会常驻福园,我在这里请大家都能多多保护它和爱护它。”
“听说《惊雪楼》是傅派唱腔,那么是不是鱼年老师的师父也是出自傅家?”又一个记者好奇道。
“如果你听过这几天的所有剧目,那么应该知道我们会的唱腔不止傅派一种哦。”
鱼年轻轻松松将问题还了回去,到这里,记者们也问不出别的问题来了,毕竟他们从这三个问题的回答就能听出来与傅家有关的问题鱼年一概不接,记者们都喜欢得到劲爆的消息,福园和傅家打擂台本来在网上传的风头正盛,尤其如今得知福园背后的人竟然是鱼年,可也恰恰因为是鱼年,经过这一次的采访,反而被正主掐断了苗头。
发布会后,有关“福园开园”以及“福园正主原来是鱼年”再一次登顶热搜,而在小福这件事上,舆论的风向已经回归正常,尽管还是不乏有人在这次发布会后继续左一榔头右一锤子的写一些小道消息来吸人眼球,每每标题都把“鱼年”和“傅家”写在一起,好像他们真的在斗法一样。
这种小道消息鱼年没有放在心上,正所谓真金不怕火炼,他和师兄们的演出有多好多精彩,他知道都不用自己请专家,网上自有真正懂行的人会站出来为他们正名。
而后事情也的确如鱼年所料的那样,当第一篇分析文章出来之后,陆续的转载以及更多人在网上观看了他们的演出视频之后,又有更多的人开始比较他们的戏和那天傅正薛在剧院里演出的戏。
结果就是傅正薛被批的体无完肤。
这就间接导致了鱼年和傅家斗法的传闻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