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警拿出记录回执单:“是这样的,5月5日也就是今天,晚八点五十四分, 我们出警赶到现场,根据调查以及目击者描述,伤者唐曼于大约八点四十分左右, 不明原因出现在津昌路天桥上,情绪激动从桥上跳下, 落地后,路过的车辆来不及刹车避让,发生了碾压事故,现在伤情较重。”
林追野沉默着听交警讲完经过,愣了好一阵才回过神儿,呼吸紊乱:“她有生命危险吗?”
交警瞥了眼急救室的方向,叹了口气:“你等等听医生怎么说吧。”
和交警谈完,林追野看着急救室的方向,又陷入了沉默。
兰柠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没出声,更没安慰。
他说不出来安慰的话,对待林家人的心,上辈子就死透了,没冷嘲热讽地奚落几句,已经不错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兰柠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医院温度总是比其他地方低一些,尤其是夜里,兰柠抱住自己的肩膀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
忽地头顶一暗,肩上落下一件衣服,林追野矮身蹲在他旁边,帮将衣服拢严:“我叫卢苇过来了,待会儿让他送你回家。”
他里边只穿了件短袖T恤,兰柠瞥了眼他露在外边的胳膊,把披在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他:“我不用,你自己穿。”
但没能成功还回去,林追野压住他的手:“待会你走了,我再穿。”
兰柠瞥了眼急救室,又开始犹豫自己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他。
估计这会儿林追野心里乱成一锅粥了,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自己再搅几下。
林追野看穿了他的心思:“你要和我说的事,等一等再说好吗?我现在很混乱,怕不能处理好你要和我说的事。”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他昨晚回去还是翻来覆去想了很久。
他把当时的前后情景都想了一遍,他说想送玫瑰花的暗示兰柠应该是听懂了,但他没有回答自己,而是说了今晚要和自己讲一件事。
这件事多半关系到他们未来的相处关系,但很不乐观。
他不能在自己混乱的时候处理这样重要的问题。
“!”兰柠讶异,他竟然猜到自己的想法,犹豫了一下:“好。”
话音刚落,急诊室的门被推开,一位医生满脸疲惫地走出来:“哪位是唐曼的家属?”
林追野应了声,快步朝医生走去,兰柠跟在他身后。
医生黯然道:“很抱歉,伤者入院时伤势太重,我们已经尽力了。”
兰柠余光瞥见林追野身子晃了一下,下意识扶了他一把。
唐曼在他二十年生命中占据了太多的时间,兰柠知道真相,可林追野一无所知。
任谁收到失去母亲的噩耗,都无法云淡不惊。
很快,唐曼的尸体被推出抢救室,上面盖着白布,两名护士冲他们招手:“家属过来跟我去办手续。”
林追野握了握兰柠的手,没有说话,跟着护士一道离开。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兰柠才拿出手机,找到林景深的号码拨了出去。
但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垃圾玩意儿。”兰柠边骂边给他发消息:
€€唐曼车祸去世了。
只是消息发出,依旧石沉大海。
很快,急救室的门再一次被打开,护士推着林显原出来。
他头上裹着纱布,因为失血过多人还在昏迷中,并没有脱离危险期,送进了ICU病房。
想等到结果都等到了,兰柠静静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出神。
手机突然响起,是卢苇。
接起电话,告诉他病房所在地位置。
很快卢苇赶到,兰柠和他简单的说了几句后,把林追野的外套递给他:“这边麻烦你了,我走了。”
兰柠从心里感觉到疲惫。
重生回来,他心里紧紧绷着一根弦,牵扯着他的神经,让他不能放松半点,真的很累。
现在唐曼死了,林显原也活不久了,还剩下林景深而已,那根时刻紧绷着的弦,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铺天盖地的疲惫感袭来,兰柠现在很困很累,很想回家。
回到家里,他没吃没喝,栽在床上,倒头就睡。
一觉睡得昏天暗地,他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醒来,一片昏暗。
他顶着炸毛的头发爬出被窝去了趟厕所,回来时顺路喝了瓶甜牛奶,躺回床上没一会儿又睡了。
这次依旧睡得很沉,一阵又一阵的敲门声将他吵醒。
睡太久的缘故,兰柠睁开眼时人是蒙的,搞不清自己在哪,就连咚咚声也分辨不出是有人在敲门。
“兰柠!小柠!你听得见吗?小柠!”柳竞寒在门外疯狂拍门。
兰柠抓着乱糟糟的头发缓了会儿,脑子才逐渐清醒,听出是柳竞寒的声音,忙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拉开门才发现门外不只站着柳竞寒,还有房东和一名民警。
见到他好好地出现,柳竞寒长舒一口气:“你这几天不会一直在家里吧?”
“几天?”兰柠惊诧地去看手机,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我一直在睡觉。”
房东拍着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上楼时我提心吊胆的,就怕闻到味道。”
虽然房东说的很委婉,但兰柠还是听懂了,他是怕自己死在他房子里。
民警在一旁也开口:“独居最好留一把备用钥匙放在信得过的朋友那儿,也要保持电话畅通。”
兰柠虚心接受民警的建议,又给房东道了歉。
送走他们,柳竞寒才跟着他进屋。
进门后柳竞寒打量了一圈:“我给你订得家具呢?怎么一件都没见到。”
“在我另外的房子,这套是我租的。”兰柠打开冰箱给他拿了罐果汁,顺手给自己的手机充电。
屏幕亮起,看到时间的那一刻,他差点把手机丢出,今天是五月九号?!?
林家酒会那天是五月五号,已经过去四天了!
怪不得柳竞寒会带着房东和民警找上门。
柳竞寒喝了口果汁:“我在门外嗓子快叫冒烟了,要不是房东拦着,一直说没味儿别担心,我早就把锁砸了。”
兰柠带着歉意:“我睡过了。”
“你那是睡觉吗?那是昏迷吧,我给你打两天电话了,你都没接,今早林追野母亲葬礼,我以为你会去呢,结果你也不在。”
兰柠恍惚:“今天是唐曼的葬礼?”
“哦,对。”柳竞寒顿了顿:“毕竟认识一场,又一起录节目,你今天没去葬礼挺伤人的,要不待会儿你给林追野打个电话吧。”
兰柠扫过柳竞寒一身黑色西装:“你去过了?见到林景深了吗?”
柳竞寒皱起眉头:“你这几天不会一直在睡觉吧,林景深不是在酒会第二天就被公司的人爆出卷钱跑路了吗?”
兰柠头疼地摁着眉心:“那林显原,林追野他爸呢?”
柳竞寒耸耸肩:“他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那天被砸那么惨,应该还在医院吧,葬礼上没看见他。”
他边说边打量着兰柠:“别只顾着吃瓜了,你怎么能睡那么久?趁着下期节目没开机,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下期什么时候开机?”兰柠觉得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
其实这次开机已经延期了:“在等林追野,但估摸着也就这一两天吧,实在腾不出时间,季扬会找人替他,不可能一直等着。”柳竞寒起身拍拍兰柠肩膀:“你抓紧时间去医院看看,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确认兰柠安全,柳竞寒并没待太久。
送走他,兰柠点了外卖,等餐的时间里,他洗了个澡。
一边吃饭,一边翻这几天漏掉的消息。
柳竞寒给他打了很多通电话,除了他以外,还有林追野的两通电话,一通在前天半夜,另外一通是今天凌晨。
看过后兰柠并没有给林追野回电话,而是把手机切到大眼仔,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四天了,但因为林追野的缘故,来龙去脉依旧清晰。
最先在网上散播的是#林氏集团继承人是私生子#
#林氏总裁为报复妻子,办千万酒会公布其出轨丑闻#
时间线在往后推,热搜又变成#林氏总裁入院,危在旦夕#,#突发!林氏总裁夫人交通事故遇难#
最近更新的林家相关词条是#林氏继承人携款出逃,以立案追捕#以及#林追野母亲葬礼于今天举行#
看完这些内容,兰柠刚好吃完饭,换了身衣服,出门去往医院。
林显原已经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兰柠到时是下午,林显原正在午睡。
听护工说林追野办完葬礼后去处理公司的事情了,并不在。
有护工在,兰柠不好动手,只能叫醒他。
林显原睡得并不熟,兰柠才叫了一声,他就醒了。
见到兰柠,他显得很激动,急忙支走了护工,开始演戏,抽噎好一阵才开口:“兰柠,我有一件重要的事和你说,昨天医生告诉我得了癌症!”
兰柠十分佩服林显原,头都被开瓢了,还是不耽误他演戏。
既然想演,那就大家一起演好了。
兰柠一脸震惊:“什么?你也得了癌症?”
林显原正在努力挤眼泪,听了他的话,动作忽然停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也?”
“我也得了,这几天没来就是去做确诊检查了。”兰柠黯然伤神,林显原没挤出来眼泪,他挤出来了。
这会儿震惊的表情转移到了林显原脸上,他不止震惊,还有深深的恐惧。
兰柠的肝脏是他活下去的希望,这个希望即将被打碎,他的声音都在打颤:“你……你得了什么癌?”
“肝癌。”兰柠严肃且认真。
他话音刚落,门口响起东西摔落的声音,林追野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