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瞿氏是整个圈内最老牌,最神秘和最难以接近名门望族,那么宋家自宋勘接手之后,短短几年的快速兴盛也是业内几乎被誉为无法复制的传说。
市井曾经传言瞿氏的掌舵人和宋家这位小少爷是儿时的好友。
但很奇怪的是,这几年来几乎从未见两人在任何场合有过接触。
不知为何,礼仪突然想到了刚才陪在宋勘身边的那个人。
手中玻璃杯的温水因为过满溢出了些。
礼仪猛然回神,直起身,向身边两位姐妹轻轻摇了摇头,重新将玻璃杯整理好,放在托盘上走了出去。
但她再没寻到能和那人接触的机会。
会场的执行总监和总裁已经迎上了宋勘,保镖将轮椅推了过来,专用的抗敏水杯和空气检测仪飞速就位。
而那人在轮椅上,就仿佛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切,纤长的睫毛垂下,只浅浅喝了一口水,就无聊的支起下吧,有一搭没一搭的听起了宋勘和拍卖会的老总东聊西聊。
接着下一秒。
礼仪看到隔着好几层的人群,那人的目光像是看到了还站在原地的自己。
于是有礼貌的一弯嘴角,露出一个像是格外真心诚意的笑来。
*
“在看什么?”
即使正在和对方聊天的过程中,宋勘也第一时间发现了连夏目光的方向。
他弯腰,伸手拢了拢自己在连夏身上的外套,声音温柔,“还难受吗?”
“难受才是常态。”
连夏收回视线,伸手指了指,“看漂亮姐姐,哦,或者是妹妹,唉,几年不回B市,我老了。”
宋勘笑了:“再好看也比不上你,等急了?不跟他们聊了。还想不想去拍卖会?”
“去呗。”
连夏打了个哈欠,“反正都无聊,我要花钱,总不能人死了钱还在,那多亏啊。”
结合面前人的身体状态,这句话中的某个字似乎是某种禁忌。
于是本来热闹的聊天场面顿时凝固了一秒,甚至连拍卖方的总负责人都下意识看了眼宋勘的脸色。
而在连夏看不到的角度。
宋勘蹙了下眉,旋即迅速调整了语气,“乱说,医生都说你最近状态很不错。喜欢哪样?我们可以去后台先看看。”
连夏并没有要继续跟宋勘探讨自己好还是不好的问题,虽然有制氧机和空气净化器在不断地工作,但这段时间以来他还是不太适应这种人多又挤的聊天环境。
一本更详细的拍品册重新放回连夏手里。
只不过这次他打发时间的认认真真翻了一遍,终于在最后一样拍品上停留了片刻目光,点了点手指:“这个吧。”
全彩色的图册上是一个釉色稀少的三彩。
瓶身不大,形状倒是十足少见,被放在最后一页,显然是难得的佳品。
连夏锐评:“感觉很适合拿来养葱。”
总负责人:“……”
好在宋勘十分赞同连夏的观点:“瓶口大,浇水也方便。到该下午茶的时间了,这家拍卖行的甜品做的不错,想吃什么?”
下午茶只是个招牌。
只是连夏有一项需要服用的药物在多种药品协调安排后放在了这个点儿,偏偏这种药还不能空腹吃,所以才有了下午茶的时间限制。
连夏从来不会跟自己过不去,想了想:“来块栗子蛋糕,不要甜的。”
“嗯。”
宋勘点了下头,像是下意识的动作,也并不避讳其他人,俯身吻了下连夏的额头,“包厢准备好了,我们现在过去。”
*
对比坐包厢而言,其实连夏更乐意直接坐在拍品台前的大厅里。
第一是大厅里看上去更加宽敞,虽然不如设在二楼的包厢能一览无余台下所有的场景,但更方便他这种爱说话的跟左邻右舍聊来聊去。
第二,连夏在大厅里看到了简愉。
他许久未见的,深得他亲爹亲妈真爱的……简家的少爷。
他亲爱的弟弟。
而他亲爱的弟弟身边的,不太亲爱的前前前任。
如果说瞿温书也算前任的话。
吃了两口就被嫌弃的栗子蛋糕丢在一旁,宋勘接过连夏手里的小勺将剩下的蛋糕全数吃完,从身旁助理的手中接过水杯,试了试温度:“不烫了,夏夏,来吃药。”
连夏居高临下的看着简愉和瞿温书一齐在礼仪的带领下走进拍卖场,然后顺着他和宋勘来时的方向步上楼梯,进入二楼的包厢区域。
不知道进了哪个包厢。
而他看了一路,虽然是一齐前来,但瞿温书和简愉全程毫无沟通,明明几次简愉都转过头张了张嘴,最后却还是没开口。
啧。
有贼心没贼胆,难怪搞不定瞿温书。
百无聊赖的收回视线。
连夏索性回身往宋勘怀里一倒,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热气呼在他耳畔:“你这句话,好像那个潘金莲。”
宋勘:“……”
宋勘抱得紧了些,以防连夏从他身上掉下去,然后亲了亲他的鼻尖:“对,给你喂毒药。”
“唉……”
连夏长长的叹了口气,“好叭,我这么爱你,你给我下毒,我也认了。水递给我,小爷先干为敬。”
下午茶后的这顿药很苦。
准确的说,连夏每天的几种药就没有哪种是好吃的。
但长久的病痛总会慢慢消磨人的味觉和嗅觉€€€€等连夏缓慢的发现这一点时,是因为他突然不太觉得药苦了。
但能对扛得住苦味,很难抵抗得了困意。
往往吃了药后就是下午的午休时间。
连夏萎靡不振的缩回了宋勘怀里。
刚阖上眼睛,便听到身边人问:“要去和他打个招呼吗?”
他?
连夏懒洋洋道:“哪个他?”
宋勘垂眼:“你那个弟弟……简愉,还是,瞿温书?”
“都不用。”
连夏答得很干脆,“简家估计早认为我死外面了,瞿温书,跟他不熟。”
在任何情感态度的选择过程中。
面前的这个人永远干脆,永远决断,永远毫不留情。
宋勘沉默了许久:“好。”
*
拍卖的过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连夏勉勉强强并不太舒服的靠在宋勘怀里睡了一会儿,等被叫醒的时候,刚好是他看上的最后一件藏品起拍。
九百万的起拍价。
在花钱这件事上,连夏几乎从来不心慈手软。
他没有后代,没有亲人,没有伴侣,如果自己不把自己的钱花个干净,那万一便宜了别人可怎么办。
恰巧连夏就是这种宁愿穷死也绝不便宜别人的人。
二楼的包厢和一楼的大厅同时开拍。
连夏举牌的同时,听到了拍卖师同时对二楼另一间包厢的播报。
对方的价格刚刚压过自己二十万。
连夏再次举牌。
对方还是压过二十万。
连夏:“……”
第三次,还是二十万。
不是。
哥们儿,有毛病?
连夏只是短暂的沉默了一下。
宋勘便伸手出了价,将原本的价格直接提了五百万。
而下一秒。
对方还是加了二十万。
场上只剩下最后这件拍品,竞争者也只剩隔壁包厢。
在宋勘要再次伸手前。
连夏按住了他的手:“这位同志,我只是有钱,不是冤大头。”
“难得你喜欢。”
宋勘还要示意旁边的助理再加,被连夏再次拦住。
“算了,没意思。君子不夺人所好。”
眼看着拍卖就要结束,连夏从宋勘怀里跳下来,从果篮里挑了颗又大又红的车厘子,随手丢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