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平稳蛰伏着的黑色灵素陡然暴动起来。
第80章
黑色灵素暴动, 仿若一片波涛汹涌的黑色海洋疯狂却又无声地向外铺展开来，世界好像陷入了时停之中，慷慨激昂的解说声音戛然而止，漫天血雨凝滞在半空中, 黑色从内部将它们转化, 连成一片铺天盖地的阴影。
所有人, 不管是疲于奔命的灵素师, 还是观众席上的那些普通人, 包括那些庞大的怪物全都不受控制地仰头，表情都化作一片朝圣的虔诚, 似乎在等待着他们信仰的神明从天而降。
而回应他们的，只有没入眉心的黑色血滴，他们在悄无声息地死亡。
明明应该是令人恐惧的死亡，人们却像是得到了安息的许可，脸上扭曲的惊惧和绝望却都被抚平，眼睛缓缓合上, 任由黑色的灵素攀附而上，从内部崩解融化，归于黑色海洋之中。
整个过程是一片寂然和诡异, 却又透着一股莫名的庄重, 让人下意识地屏气凝神目不转睛。
这个诅咒表现出来的样子和之前祁灵玉在祁家用的很相似，但实际上他并没有用自己擅长且常用的咒杀。
现在目光所及之处是某个精神类天赋构建而成的精神幻象，偏偏眼前这些“人”这些厮杀这些扭曲而成的庞大怪物又都是真实存在的。
祁灵玉的诅咒对身体、精神、灵魂都是一视同仁的攻击，用咒杀可以轻而易举地将眼前这一切全都消灭, 然而这样做是没办法伤害到幕后之人。
说白了, 这里的一切都是依托精神类天赋存在，不精准打击那个精神类天赋灵素师, 那么无论杀他们多少次，他们都会“死而复生”。
祁灵玉选择剥离分解他们身上能作为诅咒媒介存在的部分，送了他们一场安息。
是的没错，这只是一场送葬礼，而真正的诅咒还在孕育中，还没有正式展露出它的恐怖。
小二并不知道，小二看得有些瞠目结舌。
直到整个斗兽场成为黑色海洋的领地，瞪了太久已经觉得干涩的眼睛微微抽搐，下巴也有些发酸，他才惊觉自己刚才的表情有多失礼，赶紧手动合上下巴。
他的视线转到前面黑卷发少年有些瘦削单薄的背影上，或许是因为身高差了一点，他此时竟然有种自己在仰视高山的感觉。
“温柔的死神。”他失神地呢喃自语，然后就听到一声得意又欠揍的轻哼。
“哼～”就见祁灵云趴在自家哥哥的肩膀上，对着他一顿挤眉弄眼，满脸都是一副“知道我哥厉害了吧，这可是我哥哥，亲的”的表情。
要不是还顾忌着不能动，只怕早就摇头晃脑，让脑后那条粉色的小尾巴悠扬起来了。
小二顿时有了新的纠结和烦恼，那就是他到底为什么能又为什么要读懂这个人的表情？
不过很快就容不得他多想，黑色灵素平息下来，时停一般的效果消失了，那恼人的混合着电子声音的解说声音再次出现，这次激昂的话语只说了半句，在“滴滴”地拉长警报声中，化作一声疑惑地轻音。
“怎么这些人的精神波动突然拉直了？是仪器出了问题吗……”声音自言自语着。
小二浑身一激灵，杀手的敏锐让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危机的降临，他张嘴刚要说“小心”，却不想有个人的反应竟然是比他更快。
没有了喧嚣的干扰声，又一直埋头遮挡了视线，祁灵云的听觉比一开始更加敏锐，几乎是那个电子音再度响起的一瞬间，他的耳朵就已经开始分析这些仿佛从四面八方来的声音，哪里更弱哪里更强。
“哥，在我这里。”他手如龙蛇般坚定地探出，穿透了防护罩，穿透了所有虚妄，一把扼住了空气中的某处。
小二作为一个说话慢吞吞地杀手，自然也是身手比脑子快的类型，他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但在祁灵云开口说话的一瞬间，天赋发动。
灵素构建出两张扑克牌，他双手交叉径直捏碎用力一抽，水火二剑挥舞而去，灼热的水蒸气“刺啦”一声蒸腾而起。
“啊！！”惊声尖叫中，这个精神类天赋构建的世界开始摇晃。
祁灵玉眉梢扬了扬，看两人联手一招就制敌，对这个幕后之人的脆皮程度有了认知，他对虐菜没有兴趣，捏了捏自己的指骨，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看到就是熟悉又陌生的船舱。
熟悉的是不管是桌椅沙发床的位置摆设，还是桌上的开着的掌机光脑，都在他们该在的位置，可以确定这个房间就是他们上船后待着的那个；陌生的则是，无数蛛丝布满了房间，整个船舱都老旧了不止一个档次，看着像是已经报废了。
祁灵玉第一时间感受了下周边的灵素气息，他们现在还在领域内。
他想着，视线在房间各处转了一圈，对于这种变化保持面无表情，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他的视线往某个空无一人的角落看去。
凭空出现的墨绿色头发少年默默握紧了手中的水火二剑，摆出一张严肃脸道，“果然他们一开始就对这艘船动了手脚，所以我们才会一无所觉地中招。”
祁灵云这时候也醒了，他嫌弃地扯断了手中的蛛丝，目光犀利地看过去，上下打量了小二一遍，表情像是在看一个变态：“你不仅跟着我们上船还跟着到了我们的船舱，你是跟踪狂吗？”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污蔑我。”小二可不想自己被打上变态跟踪狂的标签，尤其是祁灵玉的变态跟踪狂，这不是纯找死吗？
“明明是我先来的。”他说到这里有些郁闷，“看到你们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还以为你们这么丧心病狂，干掉了我老板让我拿不到钱还不算，还打算连我人都不放过。”
这话当然是假的，虽然有一瞬间他这么想过，但很快就被否定了。祁灵玉的天赋那么诡异，想要杀他根本就不需要亲自追上来。
其实小二觉得，祁灵玉压根就没将他放在眼里，对他的出手也只是小惩大诫，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不过他知道归知道，不妨碍他借此示弱博取同情，但他没想到看似莽撞没脑子的祁灵云其实是个粉切黑演技帝，而且还是个喜欢拆台的熊孩子。
祁灵云一眼就看穿了他这不入流的表演，眼珠子一转，张嘴就来：“哎呀，杀手小王八你可真了解我，没错，我就是来杀你灭口的，来接受本彩虹之赤的正义制裁吧！”
祁灵云说着就夸张地张牙舞爪，伸手作势要揪他。
小二没有在他身上察觉到任何杀意，自然是不闪也不避，对此只有一句话，“我现在改名不叫小王叫小二了，王八这个外号已经不适合我了。”
小二始终觉得“绿头王八”这个外号太不吉利，试图申诉一个更好的。
祁灵云直接装作没听见，转头举着手里拽下来的那一把蛛丝，鼻子动了动，分辨了下上面的气味，顿时皱着脸偏开了头说道，“哥哥，就是这个，那个地方全是这个味道。”
祁灵云说的地方就是指他们刚才所在的那片精神幻象，他六年前经历了祁灵玉自灭九族的时候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会觉得那里的味道难闻，自然不是单纯因为血腥气。
小二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完全没有闻出来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祁灵玉鼻子也没有这么灵敏，不过他感觉到了蛛丝上残留的灵素气息。
就是那个灵素师既然是靠着这个东西来将众人拖拽进入那个精神幻象中，那么这整艘船布满蛛丝也并不是多难猜的事情，然而之前他们被拖入幻象之前，就有人说船长船员都不见了，显然是躲起来了，不会让人轻易找到。
祁灵玉倒是还记得船长的灵素气息，他仔细感受了一番，确认对方如果不是有像杀手King那种程度的隐身能力的话，那么就是绝对不在船上。
祁灵玉在思索，要不要将从那些家伙身上剥离出来的诅咒媒介一分为二，一半用来找人的时候，听到祁灵云说：“哥，我好像知道这个味道的源头在哪里。”
祁灵云又闻了两下，露出恍然大悟地表情，“啊，是彩虹。”
“？”小二不明白，还以为他是说黑色彩虹的紫老板，眼睛顿时亮了，开始自我推销道，“我是个合格的杀手。”
“合格地克死老板。”祁灵云笑嘻嘻地给他补充。
小二对这种说法不为所动，十分认真反驳道：“我觉得是他们自己的问题，是他们太弱了才会容易死。当然，如果你非要说我克他们，那我觉得他们也挺克我的。”
他发表了一句非常经典且在多年后源远流长被无数人吐槽的名言：“他们只是被我克死了，可我却也失去了我的好多尾款。”
“我希望我的下一个老板，可以付完钱之后再死。”小二握了握拳，暗示自己已经内定了的新老板。
新老板祁灵玉拒绝了他的入职，并直接无视了他的话，接上了祁灵云的话题，“走吧。”
祁灵玉已经知道对方说的彩虹是什么了。
他率先出了船舱，祁灵云立刻快走两步跟上，小二落后几步也紧随而出，很快，三人来到甲板上。
之前任务手环信号中断，满船的人都被惊动，有一大半的人几乎是聚集在甲板上，以至于现在放眼望去，全是尸体。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的伤，面容安详平和地像是已经睡着了，有些人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已经只是一具空壳了。”小二开着感知的卡牌，自然看出来这些尸体的情况，他认出了一些人的面容，确认祁灵玉说的没错，之前那个精神幻象里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小二是个杀手，手上沾得血不少，但他本身并不是一个纯粹嗜杀的人，不会因为见了血就兴奋疯狂，更别说是为了精神幻象里那种单方面的屠杀兴奋。
他只是杀手不是变态。
他想着，双手合十闭着眼缓缓念出三个字：“安息吧。”
“这根本就不可能安息吧。”祁灵云撇了撇嘴，抬头看向了桅杆处，指了指上面小儿涂鸦一般画着的一道彩虹，“哥哥你看。”
这次没有船员身体遮挡，祁灵玉一眼就看见了，也发现这道彩虹画得很潦草，就是用几个颜色随意画了几道，粗短不一就罢了，连颜色都没有齐全，还因为急匆匆而有些歪斜，看着像是儿童的简笔涂鸦。
“彩虹……这该不会是黑色彩虹留下的标记吧？”小二猜测道。
正觉得这彩虹有点太巧合的祁灵玉眯起眼，他也顺势回想了一下南宫离提起这件事时候的表情，并没有伤心难过，所以至少在南宫离接收到的消息里，没有人遇难。
但他们在查这件事也毋庸置疑。
祁灵云直接问：“你为什么这么想啊？”
小二说道，“黑色彩虹打听过第三公会的领域类，我某个死了的老板说，黑色彩虹的人无利不起早，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好东西，还让我想办法上来……不过这任务还没开始他就死了，我也顺势换了个新老板。”
“你真的好晦气啊。”祁灵云感慨般地说道。
小二对认准的小老板说：“请不要用你好厉害的语气骂我，我听得出来。”
祁灵云“哦”了一声，转头就直接徒手爬上桅杆，本来想摸摸那道彩虹，结果刚一凑近他就力道一松“滋溜”滑了下来。
“哥，是那个味道，好浓，好难闻。”祁灵云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那双血色的眸子好像被熏得更红了，他手在鼻子前挥了挥驱赶气味，小声咕哝道，“你说这暗号是什么意思？又会是谁留下的？”
祁灵云难得流露出担心的表情。
“不用管它是什么意思。”祁灵玉张开手，上面多出一团黑色中夹杂着血色的不详雾气，在它出现的一瞬间，整片空间的气氛都变了。
如果盯着这团东西看久了，就会感觉有无数的负面情绪涌上大脑，绝望和惊惧让人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小二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收回了视线。
祁灵玉轻轻一弹，这团东西就直接冲向了桅杆处，绕了一圈之后，竟然径直燃烧起来，化作一团黑色的火焰没入了那彩虹之中。
“空间？”这是小二的第一反应。
祁北阁的天赋就是空间相关的，祁灵云没少近距离研究，立刻就分辨出了差别，“不是，这应该是诅咒成立，直接去找他的主人了。”
“嗯。”祁灵玉点头应了声，感受着诅咒的运转，露出了一个笑容，温声说道，“安息。”
说着安息两个字，小二却听得悚然一惊。
第81章
黑色的火焰突兀的消失, 死亡的安息无声的上演，整艘船除了蛛丝没有了之外没有什么变化，海域安静地仿佛一滩死水。
小二会在祁灵玉兄弟两的船舱里，就是趁着之前祁灵云跟人物理层面上的打得火热, 把自己手上所有跟隐身潜行隐匿气息感知等等这类扑克牌全用上了——说真的, 他当初暗杀那个天灾级的任务目标的时候, 在潜伏阶段也才开了隐身+气息收敛+危险感知这三张牌。
当然, 那个天灾级已经垂垂老矣, 六年前那一次的世界级晋升赛中，他明知道自己晋级无妄, 却不甘心就此眼睁睁看着别人上位，纠结了一批人去伏杀竞争对手，最后大部分人都被秦家家主，现今的十九席之一的朱雀杀了，只有不到十人用上了自己藏着的后手，一看局势不妙溜之大吉了。
不过这部分人, 也并不是完好无损，朱雀的【南明离火】又被称作不死火，是古神话中四大神兽之一朱雀的伴生之火, 有无物不烧的特质, 非常的霸道。这群人都受到了【南明离火】的灼烧，这些年来从身体到灵魂每个日夜都在煎熬中度过，严重的已经拖拖拉拉死了，不那么严重这些年实力倒退跌落等级。
这个老家伙挺会趋利避害, 是不严重那一批中受伤最轻的, 等级没有跌落，但也因为暗伤实力不济, 再加上寿命即将到达上线，身体机能也在下降，他心态不稳，说是天灾级，但其实战斗的表现水平还比不过顶尖的区域级。
小二手上五十四张扑克牌能力都不尽相同，单个拿出来看非常鸡肋，但搭配使用却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小二将他的扑克牌分了组，比如上面提到的潜伏套餐，除此之外还有近战套餐、远程攻击套餐、辅助套餐等等，顺便一提，他近战套餐的牌，一半都在针对南宫离的暗杀中遗落了。
真是一个令人难过的话题。
总之，小二在潜伏中发现了那个老爷爷的弱点，就利用卡牌给他上了好几个debuff，让他精神错乱，以为自己回到了六年前和朱雀对上的那一战，为了自保拼命使用自己的力量，实际上他只是在空耗灵素。最后小二再偷袭将他一击必杀了。
就算是这样，小二也因为他最后的反扑受了一点伤，修养了小半个月才重新活蹦乱跳起来，结果就这么半个月的时间，他那位老板居然突发恶疾挂了，组织被老板没有天赋的普通人儿子继承，新老板解散重组了组织成立了一个公司，据说在普通人世界混得风生水起，已经快成为行业第一了。
小二知道的时候，组织早已经人去楼空，他又不想跨世界讨薪，那一笔钱就只能这么算了。
话说回来，小二当时开着自己的潜伏plus套餐，趁着船舱门没有关紧溜了进去，又怕被察觉出端倪，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不敢吭声，兀自纠结了好一会儿要怎么向新老板毛遂自荐，也就不可避免地听了两耳朵兄弟两的谈话，知道灵素信号虽然屏蔽了，但是普通人世界的信号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