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侯府里就只有他这一个不争气的废物,好不容易被他们送了出来。
写家书回去,万一有人在信件上做手脚怎么办。
在临行前,秦成游就要到了最起码够自己五年花销的银票,娘还给了他钱庄的信物,生怕他过上苦日子。
秦成游的确被养的有点废,热爱吃喝玩乐,但并不代表他就是个蠢人。
甚至隐约明白,除了怕他留在京城里面惹事会牵连到姐姐和大外甥外,他还是镇北侯府留的退路。
倘若夺嫡之争中六皇子败了,镇北侯府怕是也要受到牵连,连累满门也说不准,那他就是留下来的唯一血脉。
想的太远秦成游会控制不住焦虑,索性就把那些念头一股脑全都按了下来。
身为一个合格的拖油瓶废物,被放出来就应该像死了一样。
侍墨也就只是问问,见公子不愿就换了个话题。
“听说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小树镇会有一场抛绣球招亲呢,公子,要不要去瞧一瞧热闹?”
抛绣球招亲?秦成游之前只从话本子里看到过,姑娘站在绣楼上面将彩球抛下来,缔结良缘。
倘若能在现实中也见一见的话倒也不错,还能瞧瞧到底是不是真的跟话本子里说的一样。
秦成游的确有些意动,可下一瞬他就迅速冷静了下来,摆了摆手拒绝道:
“不去不去,倘若真接到了绣球那该怎么办?我年岁太小,不是奴籍的侍从年纪又太大。仔细想来,也就只有他正好,难不成你让他去接?”
正低头吃肉肉的狸奴突然被人提着后劲拎了起来,扭动身体试图挣扎。
“喵!!!”
听见安安中气十足的叫声,侍墨也意识到自己的提议有些蠢,拿起一块肉就啃了起来。
哎,他不说了还不成么。
他就知道,自己说出来的那么多话里面没有一句是公子爱听的,甚至还比不上狸奴叫。
赏了一路的风景,终于赶在立冬的前一天到了提前安排好的地方。
上一任县令提前收到了消息,还有一幅画像,知道他们大概是什么时候到后,早早就带着衙门里的师爷在那里等着。
侍墨扶着公子下了马车,顾子祯手上拿着一个包裹率先走上前去。
县令已经提前看了许多遍画像,第一眼就认出了顾子祯。
之前在路上的时候,这些重要的东西基本上都是由顾子祯收着。
秦成游对大哥身边的人一直都有一种非常盲目的信任,觉得顾子祯既然能成为大哥的得力助手,就足以证明他的能力的确十分出众,反正甩了自己这个废柴十万八千里。
当顾子祯从包袱里拿出了官印和任命的文书时,秦成游也照样没有往深处想,甚至还抬起手轻轻拍了一下狸奴的屁股。
顾子祯他还怪贴心的嘞!
县令核对了一下后,他身边的师爷和衙门里其他几个人都朝着顾子祯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见过秦大人。”
秦成游唇角的笑容僵在了那里,也顾不上拍狸奴屁股了。
他不是还站在这里吗?
秦大人?莫非这里还有第二个秦大人?秦安安!
震惊。
不是一般的震惊。
好在秦成游还有点脑子在,虽然已经震惊的不行,但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顾子祯伸手扶住师爷手臂,脸上挂着笑容说道:
“不必多礼,来日还望师爷多多助本官。”
当上一任县令将该交接的东西都交到了顾子祯的手上后,主动提起衙门后面的那个小院子已经打扫了出来。
对于新上任的秦大人带着这么多随从过来这件事,上一任县令接受的倒是非常良好。
当初他留在京城中的好友已经就这件事情给他写过一封信,言明这新上任的县令乃是镇北侯府嫡次子,跟那些通过科举为官的学生不同。
宫中圣眷正浓的贵妃娘娘是他的亲姐姐,被陛下寄予厚望的六皇子是他亲外甥,让他千万莫要得罪了人。
关上门后,秦成游还没从之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趴到窗户上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外人在后,将窗户也给拉了起来,这才转身质问:
“你是秦成游,那我是谁?”
秦成游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完后,又看了一眼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小狸奴,小声嘀咕道:
“先说好,你想抢我身份,我给你就是了,但是我的猫不行。”
这件事并没有来得及提前跟秦成游说,是临行前一晚大公子将顾子祯叫到书房里特意叮嘱的内容。
顾子祯一腔抱负被身上的奴籍狠狠困住,明明才高八斗却根本考不了科举,平时甚至极少出现在人前。
在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后,也没人真见过侯府嫡次子长什么模样。
秦承启安排他代替弟弟的身份,在离开京城之前就已经提前给他准备好了新的户籍。
陛下驾崩后新皇登基肯定会开恩科,若是来日事成,有镇北侯府的提携,顾子祯绝对能平步青云。
顾子祯从包袱里掏出来了一个信封,递到了秦成游的面前。
“公子,这是主子吩咐说等到了地方后交给你的信。”
一肚子疑惑的秦成游迫不及待撕开了信封,一看的确是他大哥的字迹。
大概意思就是说,知道他学不会如何当一个好官,若是他当县令怕是犯错,他们在京中自顾不暇,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帮他收拾烂摊子。
皇上派过来保护他的两个侍卫是姐姐打点好了的,让他们留在顾子祯的身边帮忙办事。
在交接结束后他就可以离开,一定要将父亲给他准备的侍从带上,每隔上三月就给顾子祯写一封信。
看完大哥写的信后,秦成游依旧觉得有些回不过神。
“公子,若是喜欢这个地方的话可以住上些时日,若是不喜欢的明日就可以启程,奴才一定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还请公子放心。”
顾子祯慢斯条理整理着那个包袱,秦成游越看他就越觉得不像是个普通奴才,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
“你怎么会到我大哥身边的啊。”
“当初我年幼,我母亲病重,叔伯想抢占我爹留下来的土地,在寒冬腊月将我和母亲赶出了家门。幸得主子伸手帮忙,我自愿卖身为奴。”
秦成游想到大哥在他面前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挠了挠脑袋。
“我大哥有这么好心肠?”
对自己这个亲弟弟下手丝毫不柔软,然后将温暖撒遍全世界是吧?
秦成游说话向来都是这样不着调,如果是其他话题的话一般顾子祯不会说什么,但是这跟他主子相关,就忍不住替主子辩解了两句。
“小公子,你当初做出来的那些事情……很难让主子对你心软。如今你还四肢健全,能跑能跳,就已经是主子看在亲兄弟的份上手下留情了。”
他当初做的那些事情?哪些事情?
秦成游认真回想了一下,稍微顽皮些的也就只有爬到御史大夫房子上面,偷偷摸摸掀掉了隔壁户部尚书家的瓦,谁让户部尚书的儿子说他姐姐不好看。
好像还在丞相家院子里,跟丞相儿子一起把丞相养了十几年的鲤鱼给烤了,还别说,真挺香,当时大哥似乎刚好跟在丞相大儿子身边做事。
越想秦成游就越是心虚,也懒得在这个小县城里面待上太长时间,让侍墨把东西给收拾好,打算住一晚明日就走。
“小公子,请切记三月给我写一封信,要在信件上写上你当时所在的位置,以及未来打算去哪里。”
“主子说您若是四个月没有写信过来的话,就让侍卫把你抓回这个地方,在回京之前都不许离开。”
虽然不用当县令这件事情让秦成游骤然间就变得轻松了不少,但是在听见要写信时脑袋还是耷拉了下来。
夜深后,安安有些困了,趴在秦成游怀里呼噜震天响。
秦成游忍不住伸手狠狠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安安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惊恐无比的弓起了身体。
怎么了怎么了?地龙翻身了?
看见狸奴惊慌失措,秦成游心情奇迹般的变好了不少,伸手把他搂到了怀里压低声音说道:
“哎哟,是不是做噩梦了?吓到了吧?来,让我抱抱。”
在秦成游的安抚下,安安紧绷的精神逐渐放松了下来,又沉沉睡了过去。
伸出爪爪抱住了秦成游的手腕,看起来对他依赖的不行。
第二日侍墨起了个大早,准备了不少的干粮,临近中午时分才启程离开。
听说这附近有一个湖,如今正是吃蟹的好时节,秦成游接下来刚好打算去那里。
都说京城是整个天底下最繁华富庶的地方,可若论起螃蟹,哪里能比得上这个湖里出来的新鲜美味。
这段路的官道非常难走,饶是秦成游这个已经习惯了舟车劳顿的人也被颠的有些头晕,就干脆闭上了眼睛。
侍墨想到今天他打听到的内容,忍不住开始跟公子说道:
“碧波湖附近种了不少的菊花,还有许多名贵品种呢。”
“我听说那湖里捞出来的螃蟹,各个都非常大只,尤其是那蟹黄,简直能把人的舌头都鲜掉!”
“只可惜如今我们来的稍微晚了些,听说立冬后螃蟹就少了,这种寒凉之物也不能多吃。”
“我今日还听见一个老伯说,去年碧波湖里捞出来的螃蟹,每一只都有巴掌大。”
“哪怕不加太多的佐料,只随便蒸熟就足够美味。”
秦成游本来就被颠的有些晕晕乎乎,还要听侍墨说这些话也就罢了。
当他察觉到自己身上可疑的感受到了湿意时,差点没蹦起来顶穿马车的顶棚。
“侍墨!”
听见公子暗含怒意的一句话,侍墨摸不着头脑。
“啊?公子,怎么了?”
“你说就说了!口水不要弄到我的身上来!”
当听见公子的指责时,侍墨觉得更冤了,弱弱出声提醒道:
“公子,我坐在外面啊……”
秦成游猛地睁开眼睛,刚好对上他怀中小狸奴有些心虚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