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停云尴尬地冲着王涧笑了笑,礼貌地回了一句,“抱歉,昨天我并没有和傅总谈到什么要紧的事。”
“是这样的。”王涧看着眼前这个乖顺的男孩,耐心解释道:“昨晚您醉得厉害,想必是不太记得了,我是来替傅总跟您谈谈《对决》的拍摄,谈谈跟您起了冲突的陈总,以及€€€€”
王涧拖长了尾音:“您。”
傅迟今天去琼州的行程是早早定好的,本身王涧也是要跟着去的,但今早一通电话让他留下安置好这位再过去。
王涧微眯着眼睛由顶至锺打量起眼前的男孩。
他无疑是漂亮的,白皮肤,高鼻梁,小鼻尖,黑葡萄似的一双眼睛扑闪扑闪显得灵气十足,身材修长匀称,明明看起来乖的像个瓷娃娃一样的人,脾气秉性却是反差到让人感到出乎意料,更难得的是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鲜活和倔强感,让他看起来有股与众不同的清新味道。
“我?”
时停云听到他的说法有些不可置信。
王涧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拿过桌子上放着的公文包,从里面抽出一沓纸,先递了最上面那张薄的给时停云,解释道:“这是和解协议书,上面已经有陈俊琛陈总的签名了,如果您同意待会也签个字。”
时停云低头看着右下角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只觉得喉咙干涩,就着在凌州那场晚宴上的事儿,陈俊琛还真去做了伤情鉴定准备告他。
“这是《对决》的招商计划书,只要您这边点头同意,傅总会立刻在上面签字,到时候3000万的投资会一分不少地投到这部电视剧里,您也可以继续回去拍您的戏了。”王涧适时地又递上一张合同,叠着覆盖在那张和解协议书上。
他望着合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心里好像也被密密麻麻的蚂蚁撵过似的,他惊讶道:“但是我的角色被换掉了,我就这么回去,可以吗?”
王涧点了点头:“可以的,角色方面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有问题您可以给我打电话,我的手机号码也是微信号,或者您也可以联系傅总,但我建议还是尽量有什么事情跟我联系比较好,傅总他很忙。”
时停云还没消化完这段话,王涧又抽出一张银行卡放在他拿着的合同上。
“这是什么意思?”
“傅总希望您能加盟川云,成为我们的签约艺人,这张卡是傅总私人给您的活动基金,可以用于解决您目前的生活困境,如果您点头,下午就会有200万现金入账。”
对方用词是“加盟”,算是给足了他面子,至于王涧口中说的生活困境自然是指时雨签下的高利贷,傅迟一个大企业的老板,要想知道自己的事情简直易如反掌,这么想着,时停云放下合同和银行卡,抬起头看着王涧:“你们需要我点头同意什么?”
王涧从正经危坐的姿势转换成靠着椅背,两手交叠轻轻放在熨烫平整的西装裤上,他笑了笑:
“您说呢?”
时停云从王涧慢悠悠吐出的三个字里听出了一种“你不觉得你的问题很可笑吗,当然是点头同意陪我们老板睡觉啦”的感觉,但王涧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这种分寸体现在他们碰面以来的方方面面,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王涧总是面面俱到,同时也给他留尽颜面,就好比现在他在回答这个尴尬的问题时仍然使用敬语称呼时停云为“您”。
但时停云还是在他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落音后在一瞬间煞白了脸。
对方简单一笑就让自己苦守的尊严碎了满地,竟一时不知该从那处捡起。
时停云叹了口气,明明还没见过几面人家都已经这么直截了当的就给他花了3000万了,再说什么拒绝不就是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了吗?
况且他想到了在剧组第一次见面时傅迟手臂上的那道疤。
于是他平静地说:“我同意。”
“太好了。”王涧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缓缓起身,脸上依然挂着一副职业笑容,“那您先收拾一下,我在楼下等您,之后我送您去公司走一下签约的手续。”
王涧离开后,时停云失神地坐在远处发呆,他的脑子里像是影片倒放一样在使劲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他跟傅遥打了起来然后傅迟出现,之后傅迟用凉水浇他,给他喝很难喝的药,再之后……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一样速度飞快的冲进了浴室,解开身上的浴袍,仔细的查看自己身体,白皙的皮肤上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他先是松了一口气但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就在他边纠结边刷牙洗漱的时候突然接到《对决》制片人王崇安的电话。
当他按下接听键连个“喂”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时,听筒对面的王崇安就马不停蹄的一顿输出,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态度那叫一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差点没把还在直道没拐过去的时停云给撞懵圈。
一番慷慨陈词加安抚保证后结尾还不忘嘱咐他尽快回剧组,说已经通知编剧抓紧赶工就等他来开拍来。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钱不一定能带来感情,但钱一定能带来速度。
时停云愕然,直到走出电梯站在王涧车前时仍没回过神来。
车里的王涧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似的,体贴的给他拉开车门,将一杯咖啡递到他手里才慢悠悠开口道:“给你定了下午四点飞凌州的航班,上午把流程走一遍应该够,我给你另外留了三个小时回去收拾一下,傅总的意思是在剧组拍戏用不上,平时去他那里也用不上,让我给你办了退租。”
时停云:“啊?可是我刚交了下个季度的房租……”
王涧扑哧笑了,他突然觉得面前坐着的男孩似乎不像是前两次见面时候表现出来的那么暴躁难搞,反而有些可爱?
时停云说完也有点后悔,毕竟金主爸爸已经花了5000万给自己了,结果他还在这计较一万块的房租?太小气了!握着咖啡的手不由地紧了紧,他果断不继续这个话题,犹豫片刻又问:“你们公司对艺人都这么周到吗?”
王涧平静道:“倒也不是,但你现在情况比较特殊,特别问题特别对待嘛。”
噗一声时停云把咖啡呛进了鼻子里。
“咳咳咳……”时停云在王涧无比嫌弃的视线中抹了抹嘴,对他来说,冰美式的味道就像往插了二百个烟头的烟灰缸里兑水喝的感觉,还不如喝中药,于是皱着鼻子一脸匪夷所思:“我有什么特殊的……”
川云娱乐不愧是圈子里屈指一数的大公司,在王涧的安排下一路畅通效率超高地解决完合同和午饭,并且还和之后要带他的经纪人打过招呼后,俩人回到时停云的出租屋,收拾好后直奔机场
临近毕业,时停云提前出来租房子好适应,东西虽然不多,但这一收拾几乎是将他在小出租屋里的东西尽数打包。时停云无语,王涧看他反应便平静地开口解释:“这是傅总的意思,以后回淮安就跟着他住,平时反正你在外面拍戏这房子也没机会住。”
随后还安慰地拍了拍时停云的肩,“放心吧,东西我肯定给你完完整整的收好送去。”
到了机场后一个要飞凌州一个要去琼州,因此过了安检后王涧拿着时停云的手机分别留下了自己的号码和傅迟的号码,并叮嘱他有任何事给自己打电话或者发微信,自己24小时待机。
就在王涧转身要朝另一边的登机口走时,时停云站在原地纠结了几秒,急慌慌地叫住他:“他,他喜欢什么样的……”
情人两个字终是没说出口,其实问这话时时停云抱着一种既然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不如投其所好抱紧金主爸爸的大腿的态度,但真的说出口后他又被一种莫名的羞耻感包裹,耳根不知何时已经红了一片。
王涧两跟手指摩挲着下巴,略作思考后笑着给出答案:“乖一点的,但也不要太乖,有时候又要娇一点。”顿了一下他又补充:“傲娇的娇,你养过猫吗?”
时停云一头雾水的点了点头,他养过猫,但又不明白这和养猫有什么关系。
王涧以为时停云听懂了,他打了个响指,“我先走啦,看好你哦。”
时停云小时候是养过猫,但却是只他捡回来的小野猫,刚被捡回来的时候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整日粘着时停云,霸占里原住民大白狗的独宠地位,腿上的伤好了之后便直接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趁他平时去上学不在的时候经常欺负大白,心情好了偶尔让时停云摸摸,心情不好直接一爪子上来,倒不是疼的打紧,只是……
时停云无语,有钱人都有这种奇怪的雅癖吗?相比小野猫,他还是更喜欢老实可爱的小狗。
这么琢磨着路上两个小时很快过去了,时停云从机场打了的士直达酒店,就看到在门口一边跑一边兴奋朝他招手的李洋。
“时停云,想死你了,我差点就以为你真回不来了!”
李洋热情地接过时停云推着的行李箱,神秘兮兮的凑近说起悄悄话:“我听说这回要不是有大老板接盘,咱这剧就要完蛋了,真就喝西北风了,我工资到现在可拖着俩月没发呢。”
“而且我听说这次接盘的大老板好像就是许川的后台,那位咱们之前就见着个背影的傅总,制片、导演和编剧前两天熬了两个大夜改剧本呢,我感觉是要给咱的这男一号加戏,但我瞧着许川这趟回来不见得怎么高兴,哦对了……”
李洋一拍脑袋,像又想起什么新鲜事儿来:“这回来他还跟了个尾巴,成天赖在剧组,好像是傅总的弟弟,许川也不怎么搭理他,那脸黑的呀简直了我跟你说……”
时停云挑了挑眉,没去接话,任由李洋滔滔不绝,在问到他怎么解决退组事件和那位陈总的时候,时停云含糊着说是签了川云娱乐,经纪人看着许川的面子把他也一起打包进组了。
李洋震惊:“牛还是你牛,捅这么大篓子还能全身而退。”
时停云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李洋,手指在屏幕微信添加好友的界面上迅速输入了一串数字。
此刻是晚上九点,对于一个公司老总而言,八成要么正在加班,要么正在生意场上觥筹交错地应酬。傅迟倒扣在桌面的手机屏幕悄然亮了起来,微信底部的人像图标处冒出醒目的红点,傅迟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拿起手机,点开了微信提醒。
“我是时停云。”
琼州今晚晴,会所二楼的落地玻璃窗外是大厅正精彩上演的节目,背后远处隐约传来鸣笛的噪音,耳边几个合作伙伴已经从商圈规划聊到了楼下表演的演员上,其中属麦家骏嚷得最欢。
傅迟握着手机,沉默地盯着那个名字下的动漫头像,许久,缓缓按下了屏幕里同意的那片小小的绿色区域。
比想象中进行的顺利。
第7章 吃点教训才好学乖
07
时停云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又打开手机调出微信,点看傅迟微信的信息栏,把他头像点开后放大,这个放大缩小的动作他重复了好几遍。
那是一片蓝色海景,天空几乎和海的颜色融在了一起,在不远处有一块小礁石上有个人影背对而坐,不放大仔细看是看不到的。
他又退回到聊天界面,看着通过好友验证时的那行可以对话的提示,斟酌了一小会儿,在对话框处打下两个字:
“谢谢。”
谢什么呢?谢谢他帮他解决了香港佬的事,谢谢他从酒吧把他从傅遥那解救出来,还是谢谢他把自己签进公司保住了他的事业,又或是谢谢他那张银行卡替自己还债……
脑内无数个想法宛如震裂的的彩绘玻璃,掉在地上被阳光照射得熠熠闪耀,那些玻璃碎片反射的光芒在时停云的脑袋里就像过电一般,说不清是哪种情绪在作祟,时停云又把刚刚打上去的看起来有点严肃的“谢谢”二字从对话框里删除,随后快速的按了快捷锁屏键,将手机随意仍在旁边的沙发上。
算了。
他才不要被矫情裹挟。
况且他拿到片酬公司也是要抽成的,傅迟也不吃亏。
凌州这几日一直有雨,剧组调了好几场戏,今天要拍的是时停云和许川在一栋小洋楼上的对峙戏,这也是两人最后一场对手戏。
拍完今天他基本上不会再跟许川碰头了,天知道回到剧组的这段时间他有多头疼,整日顶着许川那恨不得剐了他的眼神,时不时的还给他使点小绊子。但经过陈俊琛的事情,时停云多少还是有所收敛,哪怕许川嘴上揶揄他,他也懒得计较全当听不见。
真男人从不在嘴上占便宜。
时停云安慰自己道。
车门打开,一股潮冷的寒风灌入车内。时停云不太喜欢下雨天,他缩缩脖子,抽紧羽绒服帽子的绳,把绳尾的小金属帽叼在嘴里,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冒着雨一股脑冲进拍摄区。
举着雨伞的李洋跟在他身后跑,伞沿被雨水打的发颤,时不时掀起一角。
还没进去化妆间,就在外面好巧不巧的碰上了李洋说跟来的许川的“尾巴”
正中央的男人一身高定,大冷天的还骚包地穿着个高领羊绒针织,一手臂弯拢着外套,一手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地往旁边坐着的许川身上摸去。
他那贱嗖嗖伸过去的手毫无疑问地被许川一巴掌拍开,人却不恼,抿嘴一笑眼神挑逗地凑得更近了。
傅遥这人长得斯文俊俏,不说话时也是一副翩翩公子模样,可只要一张口……下流本质显露无疑,再加上他那没法形容的奇葩审美,把自己打扮的跟个花孔雀似的招摇过市,时停云简直没法将他和他那矜贵冷清的二哥傅迟想成兄弟。
说到傅迟,自从那晚之后便没了消息,连王涧也没给他打过电话。
时停云还诚惶诚恐地想万一哪天金主爸爸一寂寞一个电话就得让他打个飞的去陪,但实际上的情况是,他好像被放养了。
在帮他解决完困难之后又不要求他做什么,很怪,这完全不符合常人的社交规则,这让时停云心理上觉得很是难受,总感觉好像欠了傅迟什么,这种感觉随着时间以一种很难注意到的厚度一层一层地叠压在他心上,但他又不能上赶着跑到人跟前去问金主爸爸需要我给您暖床陪聊吗?
他还没那么下作。
“哟,这不是时少么?怎么,在我哥那待腻歪了?”傅遥挑眉,一脸戏谑地高声向时停云“打招呼”。
他这一嗓子连带化妆间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无疑是将傅迟和时停云的关系当众揭开,虽然他俩目前为止只有虚名还没有实际展开行动,时停云依旧觉得不舒服,就连旁边坐着的许川脸色都变了,他皱着眉打量着面前耀武扬威的傅遥,本有些嚷闹的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小小的内场空间一瞬间好像凝固住了,最后还是王崇安出来打圆场,一边是傅家的三少,一边是傅迟手上的新宝贝,他是左右为难,哪个也不敢得罪。
既然有人出来打圆场,时停云也懒得和傅遥那个没脑子的继续对着干。
但一抬头,饶是自己刚从一堆麻烦中脱身需要保持低调,他看见傅遥挑着眉一脸骚包得意的样子,也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操。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合着没骂上他两句他还觉得自己赢了?鼻子都快仰上天了,骚包得就差没上她妈坟前蹦迪了。
真男人从不在嘴上占便宜。
真男人从不在嘴上占便宜x2
真男人从不在嘴上占便宜x3
时停云嘴里念咒一般的嘟囔着,拧着眉穿过人群进了最后一间化妆间,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