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吻在左手背 第54章

“其实这条项链还有一个名字。”

“叫‘最初的名字’。”

“所以不准摘下来。”

说完之后项链也戴上去了,时停云有些愣然地望着他,不知道“项链有一个名字”和“不准摘下来”之间到底有什么因果关系。但对方也没有再解释,就转身小跑着从厨房里端出一大堆饭菜,有烤牛仔骨、肉末茄子、糖醋鱼等等。中间是一个七寸的巧克力黑森林蛋糕,看起来方不方圆不圆的,用巧克力牌子写着“生日快乐”,上面一排是自己的名字,写的歪歪扭扭的。

傅迟在那里帮他点燃了蛋糕上插着的“23”的蜡烛,时停云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灯光从头顶倾泻下来,照出满桌蹩脚得根本看不出原来样子的饭菜,跟一个燃烧着的有点丑的蛋糕。

但那是什么呢?

生日的时候有人买好蛋糕做好饭菜跟你庆祝。

回家的时候有一个人在家里等你。

生病了的时候有人在身旁陪着你、关心你、照顾你。

无论在谁看来都是最平常的场景,但是如果可以定义的话,如果可以设想,如果可以相信,如果可以的话,那会是什么呢?

“愣着干嘛,快过来吹蜡烛,这都是你男朋友我自己做的,虽然看着卖相不怎么样,但肯定好吃。”

时停云慢慢地走过去,把手里的空礼盒塞进口袋里,脖子上的项链随着动作微微往前倾。

可以说,一个家……吗?

一个真正的、温暖的……家。

一些……从来都没有拥有过的东西。

如果存在的话,会是像这样子的吗?

傅迟傅迟小幅度地扯了扯时停云的衣袖,“许愿吹蜡烛啊。”

“啊……好。”时停云这才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刚要吹灭蜡烛,但却又被傅迟拽住了。

“先许愿。”

“许愿?”

“对啊,吹蜡烛之前要先许愿,男朋友会帮你实现。”

“啊?”

“怎么啦?”傅迟语气有点像小孩地说:“男朋友是什么很尴尬的身份吗?每次听到这三个字你总是很惊讶。”

“没有,就是感觉男朋友这种称呼有点……”时停云停顿了一下,“奇怪。”

“哪里奇怪?”

“我好像平白无故撞了个大运。”

“不会。”傅迟伸手覆在他的左手背上,指腹摩挲着男人食指骨节处的小红痣,忍不住低头吻了上去,低声道:“我有所图的。”

时停云被他蹭的很痒,他低声说:“我再努力适应一下……”

“那你得抓点紧。”傅迟伸手一环,将时停云牢牢箍在自己身上,他说:“不然显得我进入角色进的太快,像个欺负小孩的坏蛋。”

听到这话时停云笑了,他看着那个蛋糕上燃烧的“23”,闭上了眼睛。

汲汲于生,或汲汲于死。

不如汲汲当下,汲汲于彼此。

他在心里无声低语着许下愿望:

“想留在你身边,永远。”

€€€€“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寻找,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一个家。”

作者有话说:

破烂的文笔,该怎么勾勒小猫心中慢慢舒展的柔软。

第52章 可以说想你吗

52

傅迟本来是要送时停云回去的,既然说是本来,就肯定是因为有了意外。

意外来源于一通来自境外的电话。

时停云看他挂掉那通电话时明显变得低气压,他默默将行李箱拖下来,平静地安慰道:“我已经买好高铁票了,不用麻烦你再送我一趟,你去忙你的就行了。”

傅迟皱着眉偏过头,“送自己男朋友回家怎么能叫麻烦呢?”

时停云不说话了。

傅迟走上前将时停云的羽绒服帽子掀起来扣到他的头上,在时停云茫然不解之际,他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走吧,送你去高铁站的时间还是有的。”

他其实一直没有真实感,关于昨天晚上傅迟说的话,就像他平时会说的无数个玩笑话中的其中一个一样,并不一定是真的。

可事情只是这样发生了,没有偶然,没有意外,只是牢牢地镶嵌在人生里的命运一如往常地前进了一步。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是傅迟从没对他说玩笑话,只是他自己一直把傅迟说过的话当作玩笑话来逃避。不过现在他发现仅仅是逃避,并不能消减他对傅迟的情感。傅迟的一句话,一个目光,一点靠近的距离,就足以将他的意志打乱,他无可奈何,他溃不成军,就算将一切抛诸脑后,现下他心中早已一团乱,为傅迟的每一句话,每一个靠近的动作而感到痛苦,又为自己的感情竟有所回应而本能地尝到甜。

人真的是太复杂了,没有的时候时时刻刻不在幻想着自己怎样才能拥有这份感情,等到真的拥有了的时候却又开始怀疑它到底有几分真,到底是不是完全属于自己。

膨胀的思绪里,理智从坐上车的那一刻起就早已抽离。

时停云一路上不自觉地看着傅迟,直到车子驶入高铁站附近的地下停车场,两人视线触碰。

时停云呼吸一滞,下一刻扭回头去假装看窗外。

“怎么一直看我?”

“我在想事情,没有一直看你,就是……”

“想什么事。”傅迟拉下手刹,看着时停云,“我吗?”

“……”

“是在想我吗?”

傅迟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温热的手心紧密轻触到时停云的皮肤,指腹下陷,在只有他们二人的狭窄空间里,半地下的阴冷潮湿如潮水涨入车内,惟放下来的遮阳板上一点暖光点映。

在黑暗中,时停云红了脸颊,“你不要太自以为是!”

男人的手缓缓向下,扣起他的下巴,食指指腹轻轻摩挲着他柔软的双唇,而后一股炙热的气息压上,顷刻包裹住时停云全身。

吻一开始只是触碰。

傅迟舔上他的唇瓣,一寸寸品尝起他甜美的味道,唇瓣间还残留着早上用过的石榴牙膏味,淡淡的,却让人上瘾。慢慢的,不放过任何一个缝隙的掠夺、占有、标记,傅迟吻得他有些晕眩,有些找不到方向。

时停云的左手胡乱摸索着寻找安全带的开关按钮,却在摸到的那一刻被傅迟摁住了手背。

他捉着他的手腕搭在自己的脖颈上,而后另一只手按上时停云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巴,更深入他的口腔。

他进一步,他退一步,他越退后,他越得寸进尺。

时停云满脸潮红抵着椅背上,仰着脸快喘不上气。傅迟拉开一点距离,盯着怀里急促喘息的人,片刻后重新又吻了上去。

“呜……”

傅迟的动作变得失控。

他咬红了时停云的下唇,迫使那扇顽固抵抗的门为自己开了道口子,好趁机缠紧软舌,步步紧逼,吮吸撕扯,吻得人接不上气,不得不躲避他的吻。

傅迟低着头,浓密的眉毛挑着,整个人深深笼罩在时停云身前,活像个英俊的流氓。

他垂下脑袋吻了吻时停云湿润发红的眼角,在他耳边用小声说:“霭霭,为什么哭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时停云整个身体绷紧,鼻尖迅速泛红,模样看着让人又怜又爱。

“看着这么可怜,却忍不住让人想要欺负。”

“……”

“怜”这个字让人是多么可恨又可恶。

他好像回到了六岁时一个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接受着周围人“可怜”的眼神,记者、警察、孤儿院的义工、护士、医生……那么多人的出现和围观,仿佛只是来告诉他,你是一个可怜的小孩。

“才六岁,就没了爸妈,太可怜了……”

“这里的孩子都这样,小孩子懂什么,年纪小也好领养,再过几年就什么都忘记了。”

……

被消耗的是爱,留下的是冰冷的恐惧和黑色的伤口。

六岁是什么年纪?生日能收到漂亮礼物,撒娇就能多看半小时卡通片,在大街上跟父母哭闹着要满足任性的要求,赖在原地不走也有父母绝对不会抛下自己离去、终会妥协的自信。虽然不知道别人的六岁时怎么样的,时停云在六岁的时候学会了沉默。

那一年是金融风暴,很多人都破产了,包括他的亲生父母。他们在补了十几次仓后终于明白,在这种全球性的金融风暴之下,越想挽救损失只会死得越快,连破产都不是一个底线,就算申请了破产,就算公司被清了盘,就算连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都没有了,但还是负着债,每一天被债主追上门,淋红油写大字,吃饭也不敢出声,电视也不敢看,房东断了谁断了电想赶他们走,可一家人还是缩在房间里不肯走。

破产之后几经辛苦找到了一份货车司机工作的生父开起了长途,原本坐惯了董事长人人都要看他脸色的人突然变成人人都能踩上几脚、骂上几句的小角色,不知道是在工作上受了什么气,还是因为几乎天天不顾法律规定地连续十五小时以上的长途运货把男人的身心都弄得很糟糕,没有多久原本开朗豪迈的父亲变成了一个脾气暴躁的酒鬼。他看什么都不顺眼,看这个世界不顺眼,看这个家里的一切都不顺眼,一喝醉了就回来打妻子。母亲白天也是要累死累活地上班,晚上回来做家务照顾孩子,还要被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的丈夫毒打。

说起来是很简单的事吧,就像总会在无聊的家庭杂志上刊登出来的一样,什么家庭暴力,什么毒杀家人之类的,在很多人眼里已经变成见怪不怪的事情,因为人嘛,总是这样,在外面被人欺负了,被人伤害了,却什么都做不了,连反击的胆子都没有的腐烂了的大人所能够做的,也只有伤害自己身边最亲的人来获得活着的尊严了吧。

没过多久,母亲就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在父亲再一次出长途车的时候悄悄收拾好行李走了。在母亲走了之后父亲的怨气就更加变本加厉地发泄在了时停云身上。

某一次宿醉的父亲带着他去送货,然后就发生了车祸。车在过桥的时候突然失控撞翻栏杆,掉下了海。车上有两个人,做司机的父亲绑了安全带没能逃出去,小孩子在车子掉下海后开了车门及时救援成功。

第二天报纸用一个不大的板块登了一则新闻:《司机宿醉失控坠海,伟大父爱抢救幼儿》

他在医院昏迷了一周,恢复了一阵子后,因为这起事件,市里派人来做宣传活动,关爱儿童身心健康,在其他小孩围着那些大人们吵吵闹闹,配合拍照的时候,时停云身上披着件单薄的条纹病号服,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他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过于宽松,让他的侧影看起来有些伶仃的感觉。

他给人的感觉很静,很沉默,他的沉默里没有尖锐的东西,他的沉默是淡淡的,只是很遥远,像是一面有着透通质感的墙壁,漂亮,但不能亲近,与周围吵闹的环境明显格格不入。

他沉默地看着手里空白的小卡片,来医院做义工活动的学生发的,上面用彩笔写着《我最爱的人是€€€€€€》。

在其他小朋友将整张卡片写满一一交给护士,哄吵着跑到一边领糖果的时候,一个男生坐在他旁边,指着他空白的卡片问他为什么不写。

所有的小朋友都写了。

“是不会写想要写的字吗?”

他摇了摇头,沉默地看着他好久,没有回答。

“我看了你床头贴的标签,今天是你生日吧?”男生朝他笑了起来,将一把糖塞进了他的病服上衣口袋里,“给你的,他们都没有。”

有个连续来了一周都没跟时停云搭上话的警察看到这一幕,在活动结束后,单独把那个男生找了过去。

一群人又费劲折腾半天拍完合照后,时停云转头没看见那个来做义工的男生,四处看一圈,见他和一个警察远远站在走廊尽头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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