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起身就属于是自爆。
俞昂一眼看清许席林脑子里打的主意,“你闭嘴。”
“好。”
一顿饭吃得很慢,隔壁桌直到午休快结束才堪堪离开。许席林试探着问,“我现在可以说话了么?”
“。”
俞昂低头戳着盘子里被剥好的虾,放进嘴里,腮帮一鼓一鼓的,咽下后才道:“没有正事就不可以。”
许席林觉得他生气的样子比没表情的时候可爱多了,想看这幅模样却又不忍把人惹得更恼,笑容溢到嘴边,还是憋住了,“你不是在查视频的背后主使么?我帮你查到了,不是朱寒,确实是剪辑人员的自作主张,想给节目组制造一点热度。”
俞昂眉心一动,心情并没有缓和多少,“嗯。”
“他已经被全弘星给辞了,之后要想继续做这行,应该不太可能了。”许席林停顿几秒,道:“惩罚,你满意吗?”
“满意。”
许席林做事比他更加果决,俞昂自然不会不满意。
许席林看穿他的心思般,“你心里想的不是惩罚,对吗?”
俞昂很轻地抿了下唇,喝了一口浓汤,对他来说有些黏腻,转而又喝了一口清茶才把喉咙里的那层薄油给冲了下去。
他没说话,许席林也就没继续问,只是用温和的桃花眼看着他。
“我希望这件事是朱寒做的。”俞昂的嗓音清雅,像寒风临冬秋末的雨,来得温和,却冷得刺骨,“你自愿参加综艺另当别论,但他故意曝光素人身份的你,我感到恶心。”
“他的意图就是想让即将上节目的我们关系僵化,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还大肆宣扬你和他不存在的联姻关系。”
这是对他们曾经的婚姻关系的轻贱,也是俞昂最厌恶的事。
他希望朱寒的罪名能由他层层揭开叠加,最后一齐算账,单单有之前的两件事,对他来说,根本不够。
“你还说不是在意我?”
俞昂回神,掀眸看向他。
“你考虑的,都是我,怎么不想想你受到的伤害?”
许席林呼出一口浊气,从以前到现在,俞昂嘴上从不说爱,但一举一动,都在说着爱。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在心底,他爱的人永远比自己更加重要。
原生家庭地影响,俞昂早早踏入社会,习惯别人对他的冷眼和针对,一遇到这种时候,他想的永远不会是给自己讨回公道,因为他要的不是名声,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金钱仍旧是他看重的,也是别人难以夺走的东西。
所以他可以不争,不去计较。
除非这件事波及到了他爱的人。
俞昂一时间,没说话。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也弄不清楚他这么做的缘由,只好沉默。
“这件事,交给我,好吗?”
许席林握住他的手,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抚。
俞昂现在有依靠的人了,他可以分出信任出去,许席林需要他的依靠。
“好。”
吃完午饭,俞昂继续在公司呆了一下午的时间,陪着许席林处理工作。他也不是全然没有事做,办公室里有一整面的书柜,他可以随便看。
他很安静,余光也能注意到许席林偶尔扫过的目光。许席林说,工作时看他,总觉得有种令人心神安宁的魔力。
许席林说要回别墅拿些重要的东西,先送俞昂回家。没有让他开进去,只停在了小区门口,直到车尾看不见,俞昂才转身进去。
刚走几步,旁边过来一个人,拉住了他。
“俞昂,你还记得我吗?”
上一次见面还是得意洋洋的安玉,现在竟也变得小心起来。俞昂只是淡淡地瞥她一眼,抽回手,冷漠至极,“有什么事吗?”
“我想跟你谈谈,行不行?”安玉又尝试去拉俞昂的袖口,再次被躲开,收到一记嫌恶的表情,讪笑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去你家谈吧?你是大明星,让人看到了多不好。”
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依旧没什么变化。
俞昂看向马路对面的咖啡馆,“去那里就行。”
“好好。”
安玉跟着他走。
咖啡馆清雅,门口便是吧台,客座往里走,每一张桌子离得很远,相邻之间有植被或是装饰隔板隔开,如果不是刻意,不会发现邻桌坐着谁。
没等咖啡上来,安玉就急吼吼地要说。俞昂用眼神打断,冷声道:“以前说过的话不必再重复,我懒得听。”
听到俞昂提起以前的事,安玉泄了些气,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双手放在膝上互相搓着,发出干燥的摩擦声。
她道:“我今天来,不是那个意思。以前的事是安姨做得太过分了,但那也是没办法,我们家现在仰仗着许家夫妇,她让我做什么我也不能拒绝的呀€€€€”
“安姨?”俞昂没什么起伏道:“我从未叫过你安姨。”
还未搬到石桥村的时候,俞昂一共搬过两次家,第二次搬家后就住在江边的房子里,每家每户并排挨着马路,那时和母亲关系最好的,就是隔壁的安玉。
母亲为了父亲,从娱乐圈隐退,但因为知名度太广,加上一些被骚扰的阴影,她不喜欢出门。
安玉知道听说母亲长得漂亮,一开始抱着好奇的心态来看看,没想竟和母亲成了好朋友。
那时候安玉还没结婚。
许久俞昂才明白,她不是好奇,而是嫉妒母亲长得美,还被丈夫如此宠爱。
母亲找不到人说话,拿安玉当亲姊妹,家里琐事都想让安玉出出主意。俞昂从小不爱跟人说话,莫名就是不喜欢安玉,只要她一来,俞昂要不就呆在房间,要不就出门去。
母亲责他没礼貌,俞昂还是这样坚持。直到后来他无意间听到,安玉把母亲的事告诉了其他邻居,和那些人合起伙来说母亲的坏话,使得父亲母亲被附近的人诟病。
后来安玉搬走了,听说是嫁进了有钱人家,过上了好日子。自此,安玉成为众人羡慕的对象,说她命好眼光好,反观安玉曾经的好友,嫁给父亲后跌落神坛的母亲愈发地被人嫌弃。
那时,母亲就隐隐有了抑郁症的症状。
俞昂以为这就是结束,直到他和许席林结婚,安玉坐在长辈的席位,以一种极力褪去村土强装富态的模样,蔑视着俞昂。
还未结束。
不止是母亲,她也见不得身为母亲最宠爱的儿子半点好,在许家夫妇面前再次把他们一家的近况添油加醋地端出来说。俞昂成了没学历,还身患遗传精神病并且还有一个抑郁母亲,却妄图想要攀上豪门,把许家唯一少爷当成金主以达一步成名的小人。
俞昂开始寄人篱下,开始备受冷眼,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那样的小人。
都与安玉脱不了干系。
“之前的事确实是我的错,我在这里给你道歉了。”
安玉知道俞昂从小就不喜欢她,听人说也是个心硬的孩子,父亲去世的时候一滴眼泪都没掉,双目空洞地看着棺材,仿佛里面躺的是一个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人,实在是让人感到背脊一凉。
“如果这样不行,我给你跪下,磕一个,好吗?”
她起身,真的打算跪下,膝盖微弯,俞昂也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她,一句话也不说。
刚好店员送来咖啡,看到这场景,吓住了,“客、客人,您的咖啡?”
俞昂接过,弯了弯嘴角,但没什么笑意,“谢谢。”
店员不放心,来回看了看两人,转头对俞昂道:“如果您需要帮助,请随时叫我们。”
“好。”
安玉的动作还停在那里,本来就没打算真的要跪的她感觉受到了羞辱,但还有事要求俞昂,只好忍着,“俞昂,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喝了一口醇香的咖啡,俞昂终于觉得心情舒畅了些,“我比你想象中的耐心还要有限,你今天找我的目的恐怕不是这个?”
安玉更心焦了,“我知道你和小许复合了,他的公司今天一直在传这件事,我就知道他带去的人肯定是你。”她说话的速度加快,生怕俞昂一个不满意起身就走了,“但你放心!我绝不会再给许家夫妇他们面前说什么,也不会再做以前那样的蠢事。我只有一件事,能不能给许总说说,让我家小琪去你们公司上班?”
“他资质不差,学历也是有的,就是之前犯了点小错,现在哪个公司都不敢要他,只有席垭了。看在我是你妈妈唯一朋友的份上,帮帮我好不好?”
“不好。”
俞昂回答地很果决,眉心微蹙,看起来耐心已经耗尽,“还有什么事?”
安玉上前,一把拉住俞昂的手臂,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道:“现在许家夫妇也知道你们复合,小许也和他们彻底撇清关系,他们就认为是我的错,还把我和我儿子赶出了许家,就连小琪他爸,她的亲弟弟也狠得下心让他自生自灭,我真没办法了……小琪这辈子不能就这样呀,他爸也是个没本事,只会靠亲姐才能活的……”
“和我有什么关系?”
俞昂嫌恶地抽出衣袖,垂眼冷眸,“这条路是你选的,风水轮流,你早该想到会是这种报应。”
“报应?”安玉突然扯开嗓子,气急败坏的,“什么是报应?!那都是许席林的报复!他早就看不惯我们家,孩子他爸的公司要破产也是他背后作祟,好歹是一家人,他还不就是为了你!俞昂,你不答应的话,我就去找你妈妈,我知道她在哪个疗养院,她心软,说的话你也一定会听,我€€€€!”
俞昂就知道她怎么可能会改掉骨子里的贪狠,他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这么想要爆发过了。
他一把抓住安玉的手臂,指骨突出,逐渐使力,屈腰靠近她,低声道:“安姨,你应该最清楚,我爸发疯是什么样。”
第一次称她安姨,竟是以这样的场景。
安玉被他眼睛里的狠厉吓到,喉咙像被什么扼住了,缩进一个深深的窝。她能看到俞昂的瞳孔在震颤缩小,像快要爆发的狐狸。
如此熟悉,是她曾经亲眼撞见过的,俞凯松的模样。
“他什么也没留下,”俞昂清幽的嗓音是利刃,慢慢抵向安玉的大动脉处,“唯独给了我狂躁症,让我变得和他一样,你知道吗?”
安玉猛地点头,“知、知道,我我我知道。”
她的嘴唇都在颤抖。
下一秒,狐狸眼在一瞬的眨眼间变换,手臂上的力气也松开,那团肉好似被烂掉的苹果。
“要让我知道你见了母亲,我不会放过你。”
俞昂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把还惊魂未定地安玉扔在那里。然后在吧台处结账,淡笑着拿出比账单上多许多的金额,对店员道:“那位女士,请你们多关注,她€€€€”
他往里看了一眼,很轻,又收回,“她精神不太稳定,如果必要,请为她叫救护车。”
“好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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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俞昂精神不振,许席林晚上没有折腾他太久,只两次就出来了。俞昂抱着他,想继续,许席林还是忍耐着,把人抱去洗澡。
许席林怎么会没有发现,俞昂今晚吃得药量比平日重一些。
温水淹没到锁骨的位置,让俞昂冷静了不少。他靠在许席林的胸膛上,没骨头似的要人抱着,只有用力,才能感觉到足够的安全感。
许席林先是问他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俞昂摇了摇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许席林轻笑,“就这样,刚才还想要?”
俞昂垂着头,把玩着许席林的手指,“只有那种时候,我的思绪才会完全被快/感占领,不用想其他。”
“想说说吗?”许席林也低头,用额角轻蹭着俞昂的耳朵,柔软又有棱角,“今天我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俞昂默然许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声音有些不自在的崩,“当初离婚,不是我腻了,只是为了让你下定决心,说的气话。”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