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祖养的蛋又碎啦 第2章

他看到,那袍角衣料中藏匿着的不起眼赤银纹样,正是书中代表着那位尊主的火云银纹。

门外的风雪突然间拥有了声音,呼啸着涌入门内,落在地面,落在凤须玉雪白的蛋身,混合着灰尘染成泥泞,狼狈不堪。

那道玄色的身影已然立于桌前,修长指尖将将要触碰到积灰的破木盒,却在下一刻陡然顿住动作,缓缓回头向他看来。

凌厉视线一如吐着信子的毒蛇,阴冷狠绝。

是寸度……

世界真的疯了,他想。

第2章

寸度只是不紧不慢向他走来,而后站定在他的身前。

就算尚未来得及看清寸度的样貌,也不妨碍凤须玉能想象出寸度垂着一双毒蛇似的眼睛蔑看向自己的样子,冷汗都要从蛋壳上冒出来。

但本着只要自己不开口自己就只是一颗蛋的原则,他只是盯着面前的地砖装死,度秒如年。

寸度并非那本书的主角,不是主角攻更不是主角受。

在主角受修仙复仇升级谈恋爱的励志逆袭故事中,这位仙祖是主角受的磨难,是主角受的机缘,是主角受的靠山,也是主角受的敬畏与惶恐。

寸度作为整个修仙界都要尊称一声“仙祖”的绝对正面人物,又是绝对难以捉摸的疯狂人物,寸度生性多疑、阴晴不定,除了手心的那颗预言蛋,寸度不对任何人示以丁点儿的友好与信任,是“暴君”一般的存在。

听起来好像身为预言蛋本身就是一道保险,可以保证凤须玉顺利活下去,甚至能衣食无忧的活下去,可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能把自己的心肝宝贝丢在破木盒里几天不管不顾,把他撞飞后还从他脑袋上跨过去,不管是不是故意的都没看他一眼,好容易回头又是那么恐怖的眼神。

要么是心肝宝贝这一前置条件根本不成立,要么就是他穿过来的时间节点里预言蛋已经失去了那份宠爱。

凤须玉更倾向于是后者,毕竟书里的寸度对那颗预言蛋的热爱当真已经刻到了骨子里,当然不管是其中的哪一种,在对现状毫无头绪的情况下以这种形式碰上这位神鬼莫测的至尊仙祖,都会是凤须玉所能设想到的最坏开局。

装死有效果吗?有,毕竟蛋当真没有五官,睁眼闭眼一个样。

那么他的装死有用吗?并没有,毕竟蛋身上当真长出了奇怪的四肢,此刻瘫在地面上,更是好似小翅膀一样展开着,着实像是一只胖过了头的小海豹。

耳边一时只剩下风声,间或有细碎的雪花顺着风飘到他的面前,又缓缓化为零星湿意。

那道落在他背上的犀利眼神丝毫不加收敛,凤须玉越是一动不动,寸度的视线就越是想要刺穿他。

风雪肆意,巨大的威压之下,凤须玉感觉自己都要像是落在眼前的雪粒一样消融,又突然想到,能够融化消失在寸度的视野里好像也不错。

可就在下一瞬,有什么东西猛地将他的四肢死死固定在脏污的地面,利刃破空而出,划破风声直袭而来,寒意正正冲着他的手脚。

直觉告诉凤须玉这绝不是什么好事,丝毫没有犹豫的,凤须玉猛地挣扎起来。

然而那捆绑着他的束缚简直宽松得不像话,使得凤须玉一下子就把手脚都抽出来缩回到身体之下,迅速抱成了一团。

一套动作下来简直行云流水,快得连凤须玉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却不想也因着速度太快破坏了他的平衡,继而在难以维系的平衡中向一侧歪去。

叮。

无形的利刃已是落地,留下深深的刻痕与细细的尘土气息,皆是贴着他的四肢与身体连接的部分,若是凤须玉再歪斜哪怕一点,都会从他的身上削下雪白的蛋壳。

寸度打算将他的四肢都切下来。

凤须玉心里一跳,终于彻底向旁侧倒去,到底蛋的身体也并不稳当,倒下之后还在原地来回晃了晃,男人袍角暗金的绣纹也跟着在他的视野里晃。

没错,凤须玉歪倒的方向正巧面对了那位心狠手辣的仙祖。

凤须玉几乎是刷地一下子就抬眼瞪向寸度的,方才因着变故消失的怨气噌地回到了他的身上,瞬间找到了发泄口,当场就要开口呛人,凤须玉却愣在了原地。

好闪。

如果只用一个词来形容眼前的男人,那便只能是华贵,身着锦衣华服、头佩翠羽明珠,颈间肩头重重叠叠装饰着各色贵重珠宝,腰饰玉佩也是一点儿没落下,几乎称得上是厚重。

可偏偏如此厚重的装饰,却是一点儿没能抢走面前之人的风头,甚至在男人深邃的五官与逼人的威压之下,意料之外的贴切,好似在说本应如此。

但金灿灿到底是金灿灿,凤须玉乍一眼见着现实版的小金人,饶是被那寒气森森如同毒蛇一般的威压吐着信子咬在了心口,还是没能忍住发出一声感叹。

不是衣饰,而是那张过于完美的脸,如同雕塑般的脸。

尽管那张别样闪耀的脸上已是眉心微蹙,明晃晃写着对他的嫌恶。

可他似乎还是被那张贵气的脸从眼睛闪到了心灵,凤须玉卡壳了。

而在他愣神之际,面前之人已是抢先一步开了口。

“妖?”

声音和缓低沉,如同山与谷之间隐秘的松风,静静拂向铺满地面的厚厚松针。

那是一种不由分说让人感到心安的声音,如果当真没有发生过前头那一遭的话。

凤须玉被闪到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却是几乎立刻就接上话的,带着近乎抱怨的语气嘴快道:“是啊,差点夭折。”

明明是玉石般清脆明朗的音色,撞进空气却陷入到诡异的寂静之中,似乎也对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感到惊奇。

然而凤须玉嘴快是一回事,反应过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尴尬得他是继续装死也不是,翻个身假装没听到也不是。

一时间,“蛮不讲理”“毫无人性”“蛇蝎心肠”“杀人如麻”几个成语迅速浮于脑海,个顶个的能与寸度挂上钩,凤须玉只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

体感过去了许久,但或许也只是过去了一瞬间,思维已然彻底混乱的凤须玉在那片难言的寂静中嘟哝道:“毕竟你一言不发就要砍我……”

有理有据,不能让人信服。

头顶之上的声音只是淡淡道:“变回去。”

是绝对不允许凤须玉拒绝的命令。

凤须玉脑子里磕磕巴巴转个弯,勉强听出了寸度语气中的直白与强硬,看着寸度那双深渊一样令人战栗的眼睛,凤须玉却下意识拒绝道:“不行。”

风声又紧了几分。

凤须玉也将手脚抱得紧了一些,“要给人成精自由。”

变相的,凤须玉承认了是自己成精,毕竟如果说自己是穿书过来的,自己其实是另一个世界的五好青年,别说寸度,换成谁恐怕都得把他火祭。

见着寸度不说话,原还咬死在他心口处毒蛇似的威压也缓缓退回到寸度身后,围绕在寸度身周的迫人气场也是缓缓流转、沉淀、愈发平和,一时看不出来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反倒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凤须玉觉得自己恐怕触碰到了寸度的雷点,想来面前这人并不赞成成精自由,只是自己势必要“成精”,不然的话……

“或许我应该回到盒子里去?”

凤须玉如是说道,说完还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桌子的方向,一派纯真无良的模样。

寸度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寸度的眼瞳本就漆黑深邃,这下看起来更是深不见底摄人心魂,看得凤须玉直发憷。

然而下一刻,久未动弹的寸度却突然抬手,缓慢而优雅的,从怀中摸出一方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墨色绢帕,随手向凤须玉丢去。

墨色的绢帕轻飘飘落下,在凤须玉茫然的注视中准确覆盖他的全部视野,也覆盖他那颗雪白的圆润身体,大得好似一床锦被。

灼灼浓香扑面而来,不显突兀,很是好闻。

凤须玉怔了一瞬,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扑腾着小海豹爪子一样的短手把绢帕从自己头上抓了下去,仍是看向寸度,脱口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那个破木盒里什么都没有,躺在里面确实硌得慌,虽然这绢帕轻飘飘软绵绵也没多少体积,可有点东西垫着总归比没有要好。

凤须玉瞬间感动得眼泪都快要炸出来,终于能将面前这人与书中那位风华绝代的仙祖多少扯上联系。

情绪说来就来,凤须玉捏起绢帕捞到身前,努力向着寸度挥了挥,“虽然我们才刚见面没多久,但我会珍……”

似乎是听不下去,寸度直言打断道:“擦干净。”

又在凤须玉说出什么奇怪的话之前继续道:“仙宫里没有这么脏的精怪。”

凤须玉陡然被噎了一下,想想又觉得确实是在说自己没错,当即把手举到面前看了看,没忍住发出一声嫌。

本应该雪白的手掌此刻全是灰,又多少混了消融的雪,确实是脏兮兮的,和自己身上那方精致的绢帕格格不入。

原来不是给他当被子用的啊。

但凤须玉显然没有选择的余地,嘴上刚应下,手上的绢帕已经是怼在了灰尘上,一点儿不替寸度心疼。

可才擦没几下,凤须玉突然意识到,寸度的意思,难道不是承认了他的成精吗?

想到这里,凤须玉猛地跳了起来,激动道:“我不用变回去了吗?”

寸度仍是垂着毒蛇似的眼睛看着他,闻言轻轻挑了挑眉,不明所以。

大概是暂时可以?

不等凤须玉静悄悄打算松下一口气,寸度的声音再次响起,满是质疑。

“但……”

第3章

凤须玉还是被扔在了破木盒里。

倒是无关寸度问出的问题,而是在寸度的问题之前,凤须玉捧着他疑惑的小脑壳嘴快道:“啊?你都是这样叫我的吗?”

事情恐怕就此已然明了,这显然是一颗会错意的蛋,只是身在其中的凤须玉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那么寸度又是怎么做的呢?寸度平静的看着他,面色如旧,毒蛇似的眼神也是如旧。

没有变化就是最好的变化,于是在凤须玉看来,这显然是气氛已然变好的征兆,直到下一秒猛地一阵狂风把他卷回了破木盒里。

砰地一声,盒盖再次关闭,视野瞬间变得漆黑,让人感觉很不真切。

一切重归沉寂之后,凤须玉扭头望向那道唯独在盒盖裂缝处透进的一线微光,不禁抬手抓了抓自己光滑的蛋壳。

虽然是他自己先提出要回来的,可当真被那样一阵狂风晕头转向的卷回来,饶是凤须玉也很难觉得这是正常的。

不用说,他恐怕又在不知名的地方惹恼了这位尊主,已经不再留给他商量余地的样子。

但那是不是意味着寸度在某种方面成全了他的念想?

想到这里,凤须玉轻手轻脚躺了下去。

至少在寸度消气之前,他还是安心在盒子里待着吧,反正他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就是可惜了他好容易谈好的二十块钱时薪,不过不需要为了下个月的生活费而费尽心力这件事倒是感觉还不错。

反正他在盒子里待了三天,三天里不吃不喝都没有感觉到饿也没有感觉到渴,甚至还是精神饱满精力充沛的样子,估摸着是因为他的蛋身体不会对食物产生多大的依赖,可以说再没有任何事情会对蛋造成困扰。

念及此,凤须玉一下子觉得自己很有赚头,伸手就要把手中紧拽的绢帕往自己身上扯。

哪想到这方价值不菲的墨色绢帕跟是跟着他来了,却是被吹过了头,盒盖落下的瞬间已是跑向了破木盒的另一个方向,被盖下的盒盖压住了一截,压得还挺牢实,一下子抽不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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