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就是凤须玉乱七八糟一通想的来源了。
如果能够提前发现寸度的性取向或者特殊癖好,凤须玉就能够有所准备,至少不会觉得那样的一天来得太过突然。
虽然可以说是未雨绸缪吧,可这样的想法总归突兀,甚至可以说是未免想得太过深远了些。
但怎么说呢?
凤须玉在寸度身上看到了感情的存在。
纯情、羞涩、喜悦、欣慰、不满、嫌厌、气愤,等等等等。
那么,有这么多感情的存在,为什么就能确定没有一份名为喜欢、名为爱的感情存在呢?
凤须玉也是在那天之后,才更多的开始关注到这一点的。
按了按又一次乱动起来的心脏,凤须玉停下了过多的想法。
可烦躁感已经升起,并不是那么简单轻易便可以压制下去的。
凤须玉嘴巴里嗑瓜子的速度陡然加快,一双视线到处乱扫,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然而,目光所及,轮值弟子已然走远,鸟雀妖兽也各自躲避着愈显火热的太阳,让他的视线里空荡荡只剩金碧辉煌的宫殿与屋舍,不见一点儿活气。
最后一颗瓜子皮落到手中,凤须玉努力使出灵力将瓜子壳全部烧了个干净。
余灰丢入围栏下的土地,权当做给植物们施肥,凤须玉拍拍手,转身走向了寝宫之后的阴寝殿。
不管仙宫多么冷清,阴寝殿总归是不会失去那份“热闹”。
走到寝宫之后,从围栏处跳入到矮下去高高一截的地面,晴朗也燥热的阳光倏地就被阴云遮挡了去,带来丝丝的凉意。
再向前行上一段略显弯弯曲曲的小路,就来到了阴寝殿的大门处,书写着“阴寝殿”三字古语的牌匾竖立在拱门旁侧,也仍是阴森森的氛围。
凤须玉熟门熟路,一点儿没去在意那些熟悉的阴沉,直直走入了殿内。
时至今日,凤须玉仍没再去找过画匠。
虽然偶尔经过看着画匠感觉画匠孤零零一个也惨兮兮的,可孤零零简直就是狱人们的常态。
鉴于画匠曾经试图向他伸出利爪,以及一点儿没有悔改的意向,凤须玉这一次也还是打消了前往的想法。
毕竟凤须玉变成人后的身体反而变得更加脆弱,他也没法保证说画匠会不会再向他冲来一次。
凤须玉找向了锦鲤。
坐到小潭边,凤须玉探手没入了水面,轻轻一搅,便就晃起千层的涟漪。
锦鲤所在的小潭着实不大,直径恐怕都不到三米。
如今变成人的凤须玉若是直接下去,在内里错综复杂的假山中游都游不动是一回事,就怕把他给卡在里面。
而且他现今也是有了呼吸,还能不能在水下维持呼吸还说不定,凤须玉就不去冒这个险了。
随着他的晃动,不一会儿的工夫,黑尾白身的锦鲤就从潭底飞快浮了凤须玉手边,绕着凤须玉的手游动两圈,再吐个泡泡砸在凤须玉那纤细的指节,就算是打招呼。
这已是锦鲤第三次见到凤须玉以这样高大的人类形象出现在小潭边,第一次时凤须玉还不是坐在潭边,而是干脆就跳到了水下。
扑腾扑腾半天才发现不对,狼狈爬回了岸上,再之后,凤须玉就不下水了。
没错,别看凤须玉方才想的那么周密,全是经验与教训啊。
招呼打过,锦鲤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说:“还好吗?”
锦鲤知道这是凤须玉的第一次化为人身,也知道已经过去了好些天,凤须玉仍还维持着这个身形。
从精怪的角度出发,这个时间确实有点久,所以锦鲤才首先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凤须玉点了点头,又想起他在小潭之外的身体并无法落入锦鲤的视线,便就点了点手指,说道:“很好哦。”
声音却通过落在水中的手往来传递。
说着,凤须玉的手已是缓缓开始了大幅度的划动,锦鲤的身体紧紧贴在他的手侧,跟着他一起游动。
因着体型的变化不能进入水中和锦鲤一起玩耍后,凤须玉便就想出了这个方法,简陋归简陋,也能寻得两份开心。
只是一个多时辰之后,凤须玉却是瘪着嘴泪汪汪回到了寝宫。
凤须玉被炸了。
漂亮一张脸蛋儿此刻已是变成了黑乎乎的一张小花脸,雪白的长发被炸得又焦又卷,黑色与白色尽情相接着。
寸度听得敲门声开门时,见到的便正是凤须玉委委屈屈的一双眼。
晶莹的泪花缀在雪白的眼睫,衬得那双金黄的瞳孔当真是我见犹怜。
寸度眉头登时蹙起,想也不想直接上手去捧凤须玉的脸,急道:“哪里受伤了?”
凤须玉显然被寸度惊了一下,却是飞快摇了摇头,“没,没受伤。”
寸度的眉头皱得更深,一道灵力下去,飞快洗净了凤须玉身上的脏污,也迅速将凤须玉的身体检查了一遭,确实没有受伤。
寸度声音中的寒意却不减,“怎么回事?”
凤须玉嘴巴瘪得更深,像是一只小鸭子,他抬起那双委屈巴巴的眼,看向了寝宫大门的正对。
凤须玉突发奇想想从外面打开一下那道位于寝宫中的后门,却不想干脆被炸了。
只是随着凤须玉的视线看去,寸度便就明白了一切。
等到凤须玉将原委说清,就更显无奈。
怎么说那所谓的后门都已经在寝宫内里挂上了结实的锁链与大锁,想从外面开着实是很有想法,失败也是必然。
寸度甚至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去安慰他。
不过在寸度找到结果之前,凤须玉已是抬起小手按在了寸度仍放在他脸颊上没有移开的手掌。
“有剪刀吗?”
眼见着雪睫金瞳堪堪悬挂着的泪珠就要坠地,寸度点下了头。
第78章
凤须玉最终坐在了寸度的梳妆台前。
寸度也并没有直接将剪刀交给他,而是拿在了自己手中,一点点捋顺他那焦卷的发丝,开始了修剪。
凤须玉眼中的泪意尚未完全消去,那样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偌大的镜子上,看起来也仍是委屈巴巴的。
虽然被炸了一通,凤须玉既没有受伤,也没被炸疼,甚至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可那突然的一炸,着实是让凤须玉受到了惊吓。
不小的惊吓。
当然,这并非是寸度在那道门上布下的结界效果。
只是凤须玉本身能够无视结界,这种无视的程度几乎已经达到了任何结界的地步。
可这结界到底是寸度亲自布下的,又在凤须玉靠近时顽强抗衡着,等到实在抗衡不下去要被他突破时,便是像这样炸了开去。
若要当真去说,凤须玉可以说是发现了这结界悄然被破坏的全新表现,说不定能够成为改进结界的突破点。
就是落在他的身上,可是把孩子狠狠吓了一跳。
吓了一跳不说,凤须玉都被炸成这样了,再去推那也被炸得焦黑的门,却是一点儿没推动。
也是到了这里,凤须玉泪汪汪也嘴瘪瘪返回了寝宫。
镜子之中,凤须玉那柔软纤细的发丝在剪刀之下,在咔嚓声中,一点点变短了去。
凤须玉没多看也没多想自己的发型会变成什么样,显然对头发的长短以及造型有着非常广阔的接受度。
大抵也对寸度的手艺充满了信任。
凤须玉只是盯着镜子中寸度的脸,或者更准确一点,寸度的眼睛。
不过寸度此刻正垂着眼眸看着凤须玉那焦糊一片的发丝,并没有留出空隙去对上凤须玉的眼睛。
但寸度显然已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出声道:“怎了?”
凤须玉垂了下眼睛,又飞快抬起看向了寸度的眼睛,就算寸度没有空闲看他,也一点儿没有放弃,直言道:“我不开心。”
寸度轻轻应了一声,又道:“稍后本尊便将那锁去掉。”
凤须玉眨了眨眼,“我开心了。”
说开心也当真开心,虽神情没发生多大的变化,眸中那隐隐的泪意与委屈已是消失了个干干净净,甚至带些激动与兴奋。
倒也算是言出必行。
寸度忍俊不禁,面上突兀就溢出了几分笑意,手下的剪刀都慢了下来,以免自己一个没忍住把凤须玉的头发剪得更加琐碎。
寸度很快便稳下了那突起的笑意,重新抓起凤须玉的发梢剪去一截,问说:“这么简单?”
声音淡淡的,仍带几分笑意。
凤须玉只是点了点头,“知足常乐嘛。”
寸度并未再去应声,算是默许了凤须玉的说法。
很快,凤须玉一颗雪白的脑袋顶就变得干脆也利索了起来。
比前时凤须玉自己给自己把头发剪坏了去修补而成的蘑菇头更短,层次分明,蓬松得像是一颗毛茸茸的蒲公英。
虽怎么说都是补救出的成果,可从镜子里看去,竟意外适合他。
凤须玉那张脸蛋儿说是漂亮不为过,说是可爱也更是合适,又在当今发型的作用下,圆咕隆咚的一颗小脑袋配上那圆圆的大眼睛,确实是可爱得过分。
只不过,用这样的词汇去描述一个成年男子总归有些怪怪的,可架不住事实确实如此啊。
寸度收起剪刀,微微垂首,抬眸看向了镜中的凤须玉,音色淡淡道:“如何?”
凤须玉静静看着镜中的自己,又抬手摸了摸自己那毛茸茸的发尾,抱持着十分的满意点下了头。
短发清爽、利落,露出了他那双略带些淡粉的耳朵,以及耳朵上鲜红的耳坠。
那红太过醒目,缀在凤须玉那张素净的脸侧,竟意外并不抢眼,反而与那张脸格外相称。
凤须玉放下了手,视线却是落向了寸度的耳侧。
那里也缀着一个完全相同的红穗耳坠,只是与凤须玉耳朵上那个并不同侧,两人一左一右各自戴在了耳朵上。
凤须玉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