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晚上宋泊简再回他消息时,早就有准备的巫澄马上一个电话打过去。
只要打电话,就不会错过消息啦!
电话马上被接起来,和昨天的寂静丝毫不同,宋泊简那边吵吵闹闹,很激烈的音乐声和着大声说话声传过来,在巫澄耳边炸开。
巫澄愣了一下:“什么声音?”
军训基地八个人一间寝室,现在是睡前的洗漱时间,整个基地都用大喇叭放着军歌,室友鬼哭狼嚎着收拾东西,呼朋唤友去抢公共卫生间的水龙头。
宋泊简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有什么安静的地方,只能把手机声音调大,对着手机话筒说话:“室友在聊天。”
宋泊简声音本来就低,即使现在刻意提高了声音,也还是被大喇叭和其他人吵闹声压下去。
巫澄苦恼,大声:“我听不清!”
少年脆生生的嗓音响在耳边,带着满满的苦恼不悦。
宋泊简想再大声些,开口前又想到什么,嘴角勾起,用平时的声音说话:“什么?”
是能听到宋泊简说话了,但因为背景太吵听不清宋泊简说了什么的程度。
巫澄以为宋泊简刚刚没听清自己说的话,更大声:“听不清!大声点!”
嘴角弧度越来越高,宋泊简:“你说什么?”
原本都洗漱好躺在床上了,被宋泊简那边的声音吵得坐起来。
现在还是听不清宋泊简的声音,着急的巫澄把手机放床上,气沉丹田大声:“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说你那边太吵了!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宋泊简强忍笑意,跟着大声:“你说什么?”
下一刻,电话挂断。
巫澄放弃电话,生气打字:“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很吵!”
宋泊简再也忍不住,笑了好一会儿。
宋泊简又打电话过来。
巫澄不情不愿的接了,听着对面依旧吵闹的声音,不肯说话,只是打字:“很吵,听不清。”
宋泊简把耳机拿到嘴边:“现在能听清吗?”
巫澄眼睛一亮,高兴:“能。”
高兴之后又好奇,“那刚刚为什么就听不清?”
“听不清吗?”
宋泊简明知故问,跟着巫澄叹气,“怎么会听不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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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基地每层楼只有一个公用浴室,留给他们洗漱的时间却只有一小时。打电话也没办法打太久,两个人就随便说了些军训和学习的事情,
巫澄的学习非常不均衡。
他从小学开始学英语,但同时学着初中的数学历史,小学的白话诗,初中的白话文和高中的诗词文言。他也没什么计划,就顺着看,奶奶觉得他看得乱七八糟的,他自己却觉得很有条理。
和宋泊简说了这两天的学习进度,自然问宋泊简军训怎么样,是不是也和视频里一样穿统一的绿色,再把脸涂得脏脏的。
宋泊简还穿着军训服,看他实在好奇,就开了视频给他看。
手机先是卡了一下,之后宋泊简就出现在屏幕上。一开始很近,只能看到脸,放大的五官。眉头飞挑凤眸凌厉,似乎能穿过屏幕看到自己。
好像一只破空而来带着凛冽风声的箭矢,巫澄下意识往后仰身,逃避似的把手机拉远。
这才后知后觉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他远远看着屏幕,又不受控制的把手机拿过来,仔细看手机上的人。
但宋泊简已经把手机放在桌上,站在床边给他看全身了。
手机竖着,上面的人修长清瘦,长身玉立。和看到的视频里一样,穿着宽松轻薄的绿色T恤和绿色长裤。在别人身上松垮难看布袋子一样的衣服在他身上却帅得恰到好处。
肩膀宽宽的把T恤撑起来,下摆塞进裤子里,被腰带一束,和肩宽一样优越的窄腰。本来就有两条长腿,现在被腰带一拉,看上去更长。
明明不是没见过的,甚至一直在一起,现在突然分开,又隔着屏幕看到,反而换了个角度似的,发现了更多不一样的东西。
巫澄怔怔看着手机里的人,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红了脸。
宋泊简平时不穿这种有颜色的衣服的。他的衣柜一溜水的黑白灰,也就是睡衣有颜色,也是深到近乎黑色的深蓝。
现在穿成这样,真的和平时不一样。
室友洗漱回来,要到窗台晾衣服。宋泊简给他让路,走到桌前拿起手机。
屏幕里的人越走越近,最后又只剩上半身,凤眼认真看自己,问:“看到了吗?”
手机里的少年垂着脑袋,眼睛水汪汪的似乎有些失神,听到自己说话就乖乖点头。呆愣愣的。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问题,宋泊简总觉得他脸颊有点泛红,好像被热水泡化的草莓奶糖,软绵绵甜滋滋的一滩。
草莓奶糖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他,又收回目光,问:“你的手串呢?”
“军训不让带,我收起来了。”
宋泊简起身在包里摸了摸,拿出玛瑙手串,“在这儿。”
巫澄拨弄自己的玛瑙手串,失落:“不让带啊。”
但宋泊简穿这样的衣服很利落帅气,带上手串确实太繁复了。
巫澄软绵绵提醒:“那你要收好哦。”
宋泊简应下,又叮嘱巫澄调整空调温度。还想接着说下去,室友提醒他赶快去洗漱快停水了,巫澄就让他赶快去洗漱,挂断了电话。
手机被扔到床尾,巫澄却好像还能看到宋泊简的样子。
他胡乱把枕头被子掀起来,全部盖在手机上,似乎要把手机彻底封印起来。
在床上扑腾了好一会儿,这才把空调温度调高,再把床铺上乱七八糟的被子枕头简单整理,抱着宋泊简的枕头,安稳睡下。
半夜莫名其妙醒了一次,胳膊有点凉凉的。
他迷迷糊糊往下看一眼,发现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蹬下去了,现在只盖住自己一半小腿。
他再次闭上眼,摸索着把被子拉上来盖住自己,试图接着睡。
结果脑子里过电似的闪过三个字。
踢被子。
自己在踢被子。
昨天早上醒来发现身上没被子,就是因为自己昨天睡着睡着把被子蹬下去了,自己真的踢被子。
他一下就清醒了。
然后再也睡不着了。
怪不得宋泊简昨天晚上和自己说不要踢被子,怪不得宋泊简让自己把温度调高……
想到宋泊简,他不自觉想到宋泊简的声音,隔着屏幕宋泊简看自己的眼神。刚刚还稍微有些凉的温度突然就热起来了。
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试图把自己踢被子的罪过按到宋泊简头上,比如自己是因为空调温度太高嫌热才踢被子的,如果宋泊简不让自己调温度自己就不会踢被子。
但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昨天没调空调温度自己也踢被子了。
难道自己就是喜欢踢被子?
可之前根本没察觉到啊?发生了什么?
这次不用想,答案就浮现在眼前。
因为宋泊简不在了。
可能自己一直都在踢被子,只不过宋泊简在的时候会帮自己把被子拽上来。现在宋泊简不在了,自己就只能没有被子的睡一晚上。
宋泊简……
基地寝室的床狭窄而老旧,宋泊简稍微一翻身,床板就吱呀作响。
他索性不再动,只侧躺着,在一片黑暗里摸到枕下的玛瑙手串,手指一颗颗拨过去。脑海里一时是少年手腕上红黄纹的战国红,圆圆的珠子坠在细白手腕上,好像簇拥着花蕊的露珠。一时又变成少年看向自己的眼睛,水汪汪的眼尾飘着红,声音清脆尾音垂下去,撒娇似的叫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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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能说是茶不思饭不想,但宋泊简开学之后巫澄确实很明显的低落下去。
几个老人以为巫澄是每天自己在家上网课没有同龄人说话无聊,叫他去姥姥那边住几天。毕竟他们在学校,学校里都是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巫澄有些犹豫,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答应。
几个老人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和宋泊简说了说。
于是晚上打电话时,宋泊简就问巫澄:“不想去和柳姐玩是因为太远,不想去姥姥家是为什么啊?”
巫澄闷闷不乐:“我不想出门。”
去柳姐家里需要先去机场坐飞机,再从机场去柳姐家里。而且他真的很没有信心,没有宋泊简,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勇气和柳姐说话。
去姥姥家也麻烦,要下楼坐车去姥姥家,然后再自己蹬自行车去姥姥住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两个老人其实有点凶。不是横眉竖眼骂人的凶,甚至没有对巫澄说过什么重话,但就是冰冷冷的说不出来的凶,巫澄有点怵他们,不想独自一个人去见他们。
但毕竟是长辈,也不好直接拒绝。
他想拖一下,拖到宋泊简回来,跟宋泊简一起去。
宋泊简很想让他和老人修复关系,他怕宋泊简失望,不好意思和宋泊简说自己的小心思,顾左右而言他:“而且我不会蹬自行车,不知道怎么去姥姥家里。”
“现在开学了,学校有校车,不用自己蹬自行车过去了。”
宋泊简一一告诉他,“他们学校考古系很厉害的,你可以去旁听,先学一点。”
考古系!
巫澄眼睛亮了亮,依旧犹豫:“但我没有基础。”
“没关系,大部分学生也没有基础,都是从最基础的开始讲的。”
学习的光芒引诱着巫澄,他蹙眉想了好一会儿:“但是……”
好一会儿没说之后的话,宋泊简柔声问:“但是什么?”
“我不认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