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因为宋泊简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喝奶茶而短暂生气的巫澄登时懵了,跟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人一样,整个僵住了。
宋泊简没喝奶茶,而是别人不小心洒在他身上的。
那自己刚刚生气什么?
不过自己又为什么生气?
屏幕里少年神情呆滞陷入思索,宋泊简看了一会儿,主动说起:“是我们买自行车时那家奶茶店,你是不是也见到她了?”
少年更呆滞了,但很快想到什么,紧张看过来。
宋泊简问:“是不想让我看到她,才拉我走的吗?”
所以宋泊简还是看到那个女生了?
刚刚思考的事情突然不重要了,巫澄盯着屏幕里的宋泊简,担心:“你有没有不开心?”
宋泊简笑笑:“没有。”
但巫澄私心不想见到那家人,也不想让宋泊简再见到那家人。每次宋泊简想到他们都会想到死去的父母,心情就会不好,上次在金沙县,他们还让宋泊简受伤了。
巫澄蹙眉,鼓着腮帮子生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她。”
“她不是我们在金沙县见到的那个人。”
宋泊简解释,“她们是双胞胎,她是妹妹,在燕城上大学。”
巫澄一愣:“啊?”
巫守财李翠枝生了五个女儿后才终于有了个儿子,最后两个女儿是双胞胎,巫玉婷是姐姐巫月婷是妹妹。
姐妹俩才出生没多久,李翠枝又怀孕了,这一次是个男孩。
虽然抱错了,但一开始不知道是抱错的,只知道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千珍惜万宝贝的。自然就把刚一岁的两个女儿都忘到脑后。
宋泊简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有这么个人。从小气性大,在家里和姐姐吵完和爸妈吵,还敢在明知道弟弟是全家的宝贝蛋子的情况下打弟弟,所以家里对她非常不好,没少打骂,恨不得直接把她扔出去断绝关系。不过巫月婷也争气,从小成绩就好,老师拦着不让辍学自己也用功,九年义务教育后考上了县城的重点高中,听说后来又上了大学,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之前没怎么关注过,今天见过巫月婷那张脸,就发现她虽然和巫玉婷长得一样,但确实完全不一样。巫玉婷和巫守财李翠枝一样,想让自己带着宋家家产认祖归宗。但巫月婷显然更想压根没见过自己。
宋泊简对她态度如何并不在意,只是想到巫澄上次见到她之后的恍惚过于明显。
现在告诉巫澄这件事,巫澄也没有放松下来,依旧蹙着眉头:“我以为是上次那个人。”
“不是她。”
“她为什么把奶茶洒你身上?”
“我吓到她了,她不是故意的。”
巫澄还是有点紧张:“那你有不开心吗?”
宋泊简笑:“没有,只是想到你上次见到她之后的表现有点奇怪。”
“我害怕你看到她之后不开心嘛。”
巫澄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她们是两个人。”
少年明明自己也受过伤害,但再遇到会让他炸毛的东西,却会想到自己会不会难过,会挥舞着小爪子保护自己。
宋泊简心软得一塌糊涂:“谢谢你担心我。”
这有什么好感谢的啊?
巫澄别别扭扭:“谢谢你给我准备毛巾牙刷。”
宋泊简刚刚消下去的坏心眼卷土重来:“那巫澄小朋友喜欢蜜桃牙膏吗?”
巫澄小朋友涨红了脸:“不喜欢!”
“不喜欢水蜜桃啊?”
宋泊简故作苦恼,“那巫澄小朋友喜欢什么口味的?”
“不是小朋友!”
“那巫澄大朋友喜欢什么口味?”
巫澄不想和宋泊简说话了。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抱起鲸鱼玩偶狠狠揉了一通。
手机里宋泊简终于不再逗人,问:“好好好,那你想要什么口味的牙膏?”
巫澄还是不看手机,抱着玩偶翻来覆去的揉揉捏捏,气呼呼说:“和你一样!”
和自己一样……
脑子里不可抑制出现点不那么坦荡的东西。
宋泊简笑,哑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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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真的做足万全准备要和朋友一起出发时,已经是九月末了。
宋泊简提前一天来把巫澄和巫澄的行李带走。
之前奶奶没走的时候,巫澄因为太想和宋泊简住在一起说过抱怨的话,他非常内疚,之后再也没提过也没想过这样的话。现在奶奶真的要走了,他依旧内疚,恋恋不舍和奶奶说了很多话。
但等宋泊简带着他和他的行李箱坐上地铁后,他又很开心的规划起住在一起后的事情了。
就和之前说的一样,白天宋泊简上课,自己去姥姥学校旁听考古课程,下了课宋泊简做自己喜欢的事,自己就上网课。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每天都能待在一起。
宋泊简只是听他说话,眼神温和而专注。
等到了租的小房子里,巫澄兴致勃勃观察这个即将住下的小房子,在浴室见到宋泊简买给他的各种生活用品。
宋泊简还没有把那管小小的蜜桃味儿童专属牙膏拿走,依旧放在他牙杯里,粉色小牙膏和蓝色鲸鱼牙刷依偎在一起,和旁边冷冰冰的黑色牙杯形成鲜明对比。
巫澄默默伸手,把儿童牙膏放在宋泊简牙杯里,又把旁边宋泊简牙杯旁边用过的大管薄荷牙膏放到自己杯子里。
想到宋泊简可能还会把牙膏换回来,又拿起自己的绿色牙杯,左右上下认真寻觅,最后把牙杯整个藏进柜子里,还紧张兮兮的用沐浴露把牙杯挡住。
自己以后要在宋泊简后面洗漱。
不能让宋泊简发现自己的牙杯藏在哪儿了。
而客厅里,宋泊简打开少年的行李箱,短暂沉默。
行李箱刚打开,蓝色鲸鱼玩偶就弹出来。行李箱已经够大了,但鲸鱼玩偶更大,巫澄强硬把玩偶塞进去,现在鲸鱼弯成了个半圆,扁扁的不复圆滚柔软。
把鲸鱼玩偶拿出来,行李箱里就只剩下一套睡衣和两套衣服,甚至没带上外套。
好不容易把牙杯藏起来,自认万无一失,今天晚上宋泊简一定找不到薄荷牙膏,就只能用蜜桃儿童牙膏刷牙。巫澄心情颇好的从浴室里走出来。
迈出浴室门的那一刻又欲盖弥彰的收起脸上都笑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他脚步轻快走出来,看到宋泊简站在沙发边收拾自己的行李箱。而鲸鱼玩偶方方扁扁,躺在沙发上缓缓回弹。
宋泊简就看到巫澄在浴室门口停住,眼睛逐渐瞪大,很不可置信的样子。
少年指着沙发上的玩偶,茫然又痛心:“它为什么这样?”
宋泊简含笑指指地上的行李箱:“你把它压死了。”
少年微微偏头,很没办法理解似的,圆滚滚的眼睛看看行李箱再看看鲸鱼玩偶,眼神逐渐空洞。
都在燕城,奶奶说他不用带太多东西过去,实在不行还能回来拿,他就只收拾了自己最常穿的两套衣服还有最近要看的书,坚定一定要带的当然是鲸鱼玩偶啊。
但玩偶实在太大了,放进去玩偶后行李箱就合不上了。他只能故技重施,把玩偶塞进去,再跪在行李箱上强行把链子拉上。
可怎么也没想到,鲸鱼玩偶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巫澄缓缓走过去,痛心的抱着玩偶。
玩偶还是那么软,但整个变了形状,原本圆滚滚的脑袋现在扁扁宽宽的,乌黑水润的刺绣眼睛现在也被拉成扁扁的,微微突出来,好像死不瞑目。
被自己压死了……
他欲哭无泪的揉着玩偶:“对不起。”
宋泊简把行李箱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把行李箱放进储物间。
放好东西自然去浴室洗手。
打开水龙头那一刻意识到不对劲,一边洗手一边看过去,随后就忍不住笑了。
买给少年的牙杯牙刷不知道去哪儿了,只有牙膏还留着,放在自己牙杯里。而自己常用的薄荷牙膏也不翼而飞。
到底是哪儿来的小贼,摸到家里了,只偷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假装没看见,擦干净手走出去。
沙发上少年还在摆弄鲸鱼,这么揉弄了好一会儿,鲸鱼反而越发扁方。他把鲸鱼举起来,绝望看宋泊简:“怎么办?”
接过鲸鱼,把里面被压扁的棉花揉开,再一点点搓到应该在的地方。
巫澄坐在沙发上,仰头看宋泊简把玩偶揉来搓去。
军训结束后宋泊简又戴上了玛瑙手串,血红的三圈绕在手腕上,和鲸鱼玩偶的浅蓝对比明显。而宋泊简宽大手掌捏着玩偶,手掌轻轻揉过去,就把棉花都团到鲸鱼脊背上。
玩偶再次恢复滚圆形状,身躯也弯弯的一弧。
巫澄逐渐失神,愣愣看着宋泊简揉玩偶的手掌。
宽大手掌几乎陷在柔软玩偶里,揉棉花时指节微弯,指骨上薄薄一层皮肉,看上去修长有力,又很……
男人的手好像不能用漂亮来形容,更和巫澄读到的“纤纤素手”“手如柔荑”没有一点关系。
但巫澄看着这只手,脑海里都是这只手牵住自己手腕的温度、揉自己头发时的发丝微动的感触、被自己抱在怀里时压在自己腰间的力道。
好像有点热。
巫澄垂下眼睛,用手背贴贴脸颊。手背还是凉的,但脸颊温热,烧得巫澄茫然又无措。
他来回换着手背贴脸颊,试图把这莫名升起的温度带走,怀里突然多了软绵绵的东西。他马上收回手抱住怀里的东西。
低头看过去,玩偶恢复滚圆形状和自然弧度。窝在他怀里,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仰头看过去,宋泊简揉了揉他的头,安慰:“好了,它活过来了。”
刚刚还揉玩偶的手现在放在自己头上,也是一样轻柔的揉弄,手指撩动发丝,好像一阵撩人的清风。
巫澄呆呆看着宋泊简,脑海里不自觉想他的手揉自己头发的样子。
玩偶的外皮是很短的毛茸茸浅蓝色布料,但自己的头发是乌黑的,也更长一点。
宋泊简揉头发时,发丝会不会挑到他手指上,贴在他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