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付出成倍的努力却见不到任何成效时,心情可想而知。
许淮进来时本就面对着大家轻微的质疑,再加上不见起色的成绩,想要证明自己实力的心情,负担一层层叠加,许淮内心越来越乱。江川今天如果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也许过不了几天许淮就会先崩溃一场。
许淮声音越来越低,垂头丧气的。
“你昨天几点睡的?”
江川没有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反而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眼睛盯着许淮眼底下那一层淡淡的青色。
“啊?”,许淮心虚地侧头:“没几点。”说话含糊,打算蒙混过关。
“一点?还是两点”
许淮缩了缩脖子。
很好,江川知道了,昨天他肯定两点之后才睡觉。
高三生规定到教室的时间是六点四十五,许淮每天早上还要从天尚山庄赶过来,这个作息,一天恐怕都睡不够五个小时。
江川声线带着股凉意:“许淮,你胆子真是大了。”
江川也不知道他维持这个作息多久了,许淮的事情一般都瞒不过他,这次竟然意外地瞒得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许淮提前感知到了他会生气,下意识瞒得死死的。
看着许淮心虚,不敢说话,但我下次还敢的态度,江川揉揉太阳穴,深深觉得自己像个操心的老父亲。
打又打不得,骂了,就可怜兮兮,眼含泪水地看着你,让你气还没发出来就先消散了一半。
在江川意味不明的视线下,许淮的身影越缩越小,恨不得缩到角落里去。
“先去吃饭。”江川站起来,向许淮伸出手。
许淮搭上去,傻乎乎问道:“你不生气了?”语气还有一丝高兴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生气,怎么不生气。”江川似笑非笑看着他,“到时候再收拾你。”
许淮耷拉下眉眼,不高兴了,暗暗恨自己多嘴。
只是一个不经意的打岔,许淮的情绪明显比刚刚好了很多,注意力从学习的压力转移到江川什么时候会找他算账,要怎么罚他上面来,满脑子都是该怎么撒娇讨好躲过去。
两人去食堂吃饭,等都坐下后,许淮夹起一块肉,突然小小惊呼一声。
江川抬眼看他:“怎么了?”
许淮看着很是激动:“你刚刚牵我手了?”饭也不吃了,手撑在桌边,身子往前倾,目光灼灼。
“嗯。”江川淡定道。
两人在学校很少有牵手这种暧昧的动作,即使有也是许淮背地里趁没人看过来时悄悄牵上去的,江川一般是默许的态度。
“你在学校牵我的手,你是不是……”是不是终于要和他谈恋爱了?
转念一想,现在可是高三,江川这么重视学习的人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跟他谈恋爱?又失落地叹口气,无精打采地扒拉碗里的饭。
想到谈恋爱就想到学习,许淮又失落了,双眼无神:“不努力学习我怎么和你考大学,不和你考大学我怎么和你谈恋爱。”
好好学习才能谈恋爱的思想已经牢牢记在许淮脑子里,有时学得天昏地暗,许淮也会茫然抬头,心想自己干嘛要这么努力学习,直接等两人成年后霸王硬上弓不好吗。
小心思横生,蠢蠢欲动之时,看见江川冷淡的脸,许淮又怂了,安慰自己只要苦三年,就能得到一个完美的男朋友,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这样想的许淮,完全没发现自我安慰的话语和老师家长们平时的统一话术有多像。
江川筷子一顿,无奈叹口气:“许淮,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不一定要和我考同一所大学的。”
之前他就考虑过和自己考同一所大学,是不是勉强了点,因此还特地去看过同一座城市里邻近的大学,也有许淮能够考上的,并且实力也很不错的。
江川在心里给那几所大学划圈,但他没有和许淮说过这件事,他想看看许淮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不行!”出乎意料的,许淮的反应很激烈,“谈恋爱怎么能不在同一所大学?我不要异地恋!”
“不是异地,你可以考虑一下同一座城市里附近的学校。”
许淮犹豫一下,又坚决摇摇头:“不行!”
只要想到不能和江川在一个学校,他就心慌,无所适从。有江川在的地方对他而言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只要在江川身边,他去哪里都没关系,江川在哪他就在哪。
江川无言看着许淮脸上的倔强。
许淮已经习惯待在他身边,无法接受离开他的预想。江川本以为经过两年时间,许淮已经改变了很多,不会再缺安全感,也不会再那么执拗。现在看来,许淮只是因为自己在他身边,暂时隐藏起不安的一面,等到出现他觉得危险的因素,那些不安和偏执又会重新浮出水面。
困住许淮的人,不过是从宋时清变成了江川自己而已。
他成了新的锚点。
后面两人都不再说话,沉默地吃完饭,许淮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
晚上生物小测结束后,许淮长舒一口气,拍拍脸颊,等生物科代表把答案发下来对改。
江川拍拍他的肩膀:“陪我出去走走。”
许淮茫然:“走走?去哪?”
后面谌少言耳尖听到一两个字:“什么?出去走走?你们要逃晚自习?”
江川扫了他一眼,谌少言兴奋地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表示他会保密的。
江川又去和班长道:“班长,我和许淮去一下校医室。”
班长是个文静的Alpha,闻言忍不住看了他们两眼,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看到两人并肩走出去,班长激动得暗暗握了下拳,狰狞的模样把同桌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脸抽筋了?”
班长依依不舍收回目光,怜爱看了他一眼:“你不懂。”
又回头看了眼全班,心里流泪。偌大一个班,难道就没有她的同伴了吗?
同样在讨论两人的还有谌少言,他斜斜依靠在同桌身上,感叹道:“高中三年,江川终于还是学会逃晚自习了,不容易啊。”
他捅捅同桌的腰:“哎,我猜他的借口肯定是去校医室。”
不要问为什么谌少言会知道,因为他也经常在学得烦躁的时候用这个借口去校医室溜达一圈,边和校医天南地北地聊,边哥俩好地让校医给他把把脉,看看他身体有啥问题,最后回去前再称一下体重,量一下身高。
校医室只是第一站,从校医室出来后谌少言还会在校园里四处游荡,就算路灯昏暗也没办法阻挡他探索学校的热情。
一想到逃晚自习,谌少言的心又痒痒地。
最近的考试实在是太多了,谌少言本就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高二时冲了一把升上火箭班后,那股劲一下子就懈怠下来。
谌少言咂咂嘴,又捅了捅同桌的腰:“哎,顾望,要不要和我去厕所玩玩?”
连续两次的袭击,成功在顾望试卷上留下两条显眼的痕迹。
谌少言无知无觉,还催促顾望快点做决定,不然他就要找别人去厕所玩了。
顾望微笑着,伸手狠狠在谌少言腰上一拧。
“嗷!”谌少言惨叫一声,瞬间跳起来,目光惊慌看着顾望站起来。
“我当然会陪你去。”顾望强硬揽住他的腰,不顾谌少言的挣扎推着他往厕所走,“让我看看,我们去厕所都玩些什么。”
无意间引起一桩惨案的江川带着许淮漫步在校道上。
许淮有些不安:“江川,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今晚作业挺多的。”
江川看上去就比他要闲适许多,漫不经心道:“那就不做了,今晚放松一下吧。”
许淮震惊望着他,停下脚步。
江川走了几步,发现他没跟上来,回眸:“怎么了?”
许淮深呼吸一口气,小心翼翼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今天下午江川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今晚就轮到他来问江川发生了什么事。
江川哑然,低低笑出声。他的变声期已经过去,声音在原本的清寒之上更增添了一点磁性,听在许淮耳里,感觉耳朵都要烧起来了。
江川道:“没发生什么,只是学累了,出来走走,放松一下心情。”
今天下午的谈话起了反效果,许淮回去后看上去像是一副要和学习血战到底的姿态,江川担心不及时矫正过来,许淮今晚能通宵。
逃晚自习是和谌少言学的,他每次都是一脸烦闷出去,一脸轻松回来,放松心情的效果十分不错。
见许淮还是一脸怀疑,江川干脆向他伸出手,唇角轻勾:“现在没什么人,要牵手吗?”
在学习和牵手之间,许淮当然是……
选择牵手!
区区学习,一晚上不学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许淮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雀跃地搭上江川的手。
这是他们今天第二次牵手,十指交缠,夏夜的风也无法从他们手间穿过,只能退而求其次从手背轻轻掠过,凉意和掌心的热意形成鲜明对比。
不知名的虫子在草丛中时不时叫两声,清风中捎来浓烈的桂花香,道路两旁种的桂花树开花了,满树金黄细小的花,味道甜的像奶油,让人十分想尝一口,嘴馋的必然已经想到了香甜可口的桂花糕。
江川两人却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同样的东西€€€€许淮的信息素。
许淮微红着脸捂住后颈的腺体,仿佛满校道的桂花香都是他腺体飘散出来的,热烈地萦绕在两人身边。
两个人牵着手,也不说话,默默散步,气氛比之今天下午十分轻松愉快,或者说惬意。
暂时把大脑放空,任凭身体的器官感知夏夜的一切。
繁星,清风,虫鸣,花香,心渐渐安静下来。
教务处主任最近因为纪律的事焦头烂额,起因是校长不止一次晚上出来散步时抓到手牵手逃晚自习散步的小情侣,在开会上把大家批了一顿,要求严抓纪律。
教务处主任首当其冲,每天晚上就拿着个手电筒在校园里到处转悠,那些小情侣通通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如此恶行引起了大家的强烈谴责,在论坛上大吐苦水,小情侣们风声鹤唳,草木皆惊,晚上在校园里闲逛的小情侣大大减少。
但这些江川和许淮两个不怎么看校园论坛的人当然不知道,也没人告诉他们。
于是在两人还手牵着手散步时,一束强光突然打到他们身上,随之而来的是教务处主任的大嗓门:“那边那两个!手牵着手的,给我站定在那里!”
强光的刺激让两人一时都没办法睁开眼,许淮撇过头,用空着的手挡住强光。
江川眯着眼,适应了一下,然后就听到教务处主任的怒吼。
江川:……
运气真差。
教务处主任举着手电筒气势汹汹赶过来。
江川当机立断,拉着许淮的手:“跑!”许淮还没反应过来就跟着江川一块跑。
教务处主任在后面看到两人竟然还敢跑,冷笑一声:“就没有我抓不到的小情侣,等我逮住你们了,一定让你们写两千字的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