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第二天出门的时候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电梯里容天歌脸色似乎有些苍白,抱着书,见到江川朝他微微一笑:“你好,请问你还不进来吗?”
江川踏进去,和他站在对角的两个角落,面无表情。
容天歌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红色的数字不断跳动,电梯里只安静了片刻,身后就传来容天歌柔软的声音:“那个,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抱歉,我不认识你。”
冷淡的回应没能阻碍容天歌的热情。
“是吗,可我总觉得你有点眼熟。”容天歌状似苦恼地思索一会,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我们是不是一个学校的来着?我好像在班里见过你。”
“同学,我们要不认识一下?我叫容天歌,是新搬来的住户,我家就在24楼,真的好巧啊。”
容天歌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向他伸出手。
江川懒得理他,嘀一声,电梯门正好打开,他抬脚走出去。
“哎,同学!”
身后容天歌还在不甘心地追上来,但江川已经拉开车门坐进去。
容天歌只能站在路边,不甘心地看着车辆远去,一双眼睛执拗深沉得可怕。
江川从后视镜看到容天歌站在路边,一直望着他的方向。
“江少爷,那是你同学吗?”前面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好奇问道。
“不是,只是个陌生人。”江川脸色前所未有的冷凝,在他看来,容天歌已经侵入了他的生活空间,让他感到十分不适。
他不假思索拿出手机给闻承安发消息:“承安哥,能麻烦你帮我查个人吗?”
第82章 (修)
容天歌逐渐变得焦躁了。
江川冷眼瞥向后方, 容天歌以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他。
这几天容天歌一直这样跟在他身后,早上不管江川提前多早下来,都能看到他在楼下等待, 见到江川后一脸惊喜:“江川,早啊, 好巧!”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不是巧合, 而是算计的结果。偏偏容天歌言笑晏晏, 完全没觉得这句话说出来是有多尴尬,得不到江川的回应也不要紧,厚着脸皮跟在江川后面。
江川进了教室,在顾向阳和陈兴旁边坐下,而容天歌面容乖巧,坦然地落座江川的斜后方, 眼睛直直盯着他,眨也不眨。
一连几天的异常也引起了顾向阳和陈兴两人的好奇。
陈兴往后看了一眼, 被容天歌堪称执着的眼神激得头皮发麻,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他的思路, 应该是在追求我。”江川拿出课本, 神情冷静, 并没有因为容天歌打乱自己的节奏。
顾向阳傻乎乎问道:“什么叫按他的思路?”
江川半敛眼眸,有些漫不经心:“因为在我看来, 他那叫骚扰。”
跟踪他回家, 特地搬到他家附近, 每天在楼下蹲守他。前面两个都是闻承安给他的调查结果里提到的, 最后一个是江川亲眼看见的。
闻承安还特地提醒他:“你让我调查的这个人, 母亲那一方有家族性遗传精神病史,他的外祖, 妈妈,包括他自己,都有长期服药的记录,你要注意一下。”
“需要我帮你解决吗?”
江川看着那份调查结果,手指轻敲桌面,思考片刻:“承安哥,给我一个他父亲的联系方式。”
容天歌的家庭很不错,当然,和闻家没法比,但在京市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从这份报告的只言片语中,江川就敏锐嗅出容父绝对比容天歌脑子要清醒,懂得趋利避害,也有手段,这么多年能够牢牢压制住容天歌和他的母亲,没让他们闯出什么大祸。
这种人,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容父接到陌生电话时还有些奇怪,在听到对面的人自报家门后脸色瞬间严肃,听完事情经过后脸色铁青,沉声道:“你想我怎么解决?”
两人交流一会,最后容父沉声道:“好。”
听到骚扰两个字,再无知的人都知道这其中必定发生了什么事。陈兴下意识想套话,突然想起来江川不是他从前遇到过的那些人,随意两句就能套出信息来,因此老实道:“他骚扰你了?那要不要报警?”
江川余光瞥了容天歌一眼,后者全副心神系在他身上,立马察觉到他的动作,冲他一笑。
那笑看起来很乖巧,就像生活中那种成绩优异的好学生,如果江川不是当事人,也许可能会被这张脸骗过去。
“暂时不用。”现在还没到要报警的程度,容天歌这种行为听上去恶心,实际根本触碰不到进警察局的边界。就算报警了估计也不会受理,最多批评两句。
容天歌留在身边不解决始终是个隐患。
算算时间,容父那边也应该有所行动了。
江川淡定地继续自己的生活,将容天歌无视到底。上完课老师将他叫过去,交谈几句后很愉快地留下联系方式,让江川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自己。
江川正有此意,事实上,他早盯上了这位老师。江川在暑假读过他在信息素领域的相关著作,还知道这位老师的恩师,是这方面的大拿,泰斗一样的人物,学术成果丰富,想拜在他门下的学生不计其数,但已经很多年没有再收过学生了。
江川的真正目标就是他。
江川和老师相谈甚欢,两人边走边聊,老师还热情地邀请江川到他公寓做客,江川轻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教师公寓需要教师卡才能进入,容天歌被拦在外面,脸色黑沉。心情本就烦躁,偏偏刺耳的来电铃声又响起。
容天歌阴沉看了来电提示一眼,接听,毫不客气道:“什么事?”
容父显然也是极为习惯他这种行为,接通电话后也没有寒暄其他的事,直接道:“我已经帮你联系好国外的学校了,你收拾一下,后天的飞机,我会派人去送你。”
一番话下来容天歌愣住了,回神后冷笑一声:“你又在发什么疯。”
“发疯的是你。”容父戳破他的假面,“我自认已经对你很仁慈了,你还要去招惹一些你不该招惹的人,后天早上的飞机,你要是敢逃跑我会让保镖把你捉回来,压也要压着你去。”
容父和江川通话后还是谨慎地派人再去查了一下,结果事情和江川说的分毫不差。
容父简直要被气笑。
容天歌一个Omega,如果真能攀上闻家的人倒也算了,可惜人家少爷现在看不上他,他还要一个劲往上凑,惹来反感。
想到容天歌和他母亲如出一辙的疯劲,容父心里一紧,不敢在耽搁,雷厉风行给容天歌安排好了出国的行程。
容天歌面无表情:“你尽管试试。”说完就毫不留情挂断电话。
然而话是这么说,容天歌却知道容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不安地咬着手指节,脸色难看。
容天歌不喜欢他的父亲,那是个出轨的,对儿子不闻不问的烂人。但他也不喜欢母亲,他对母亲的感觉很复杂,又爱又恨。母亲不发病时,她也会疼惜后悔地抱着他,滚烫的眼泪落在自己身上,可当她发病时,她又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人,尖叫声,恐怖的撞门声,遍地的碎玻璃,被掐得快要窒息濒死的感觉,还有从二楼坠落的无依感。
救救他,谁来救救他都好,他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
剧痛袭来的那瞬间,容天歌这样想。
因为父母,他疯狂地想逃脱那样的生活。他需要有人,能帮助他逃脱深渊,这个人是谁都没关系,只要能救他就好。
然后他就看到了江川。
这是容天歌离光明最近的一次,他决不允许这个机会在他手心中溜走。
老师姓方,外表看着和蔼可亲,每天乐呵呵的。他的爱人,姓姚,也是Q大的教授,不过是在物理专业。两个人很是热情地招待了江川。方老师高兴得多喝了几杯,就被姚教授夺去杯子:“别喝了,学生还在这里,你也不嫌丢人。”
方老师嘟囔了几句,能看出来平时姚教授也是这么管着他的,习以为常,只是不好意思冲江川笑笑,让他多吃菜。
吃饱了,江川起身要帮忙收拾碗筷。姚教授连忙阻止他:“不用不用,你今天是客人,去和老头子说说话吧。”
方老师把江川带到了书房,架起眼镜,笑眯眯:“之前我就听老李说冬训营有个学生很厉害,虽然只是个高中生,但知识储备完全不输一些本科生,没想到现在竟然是我的学生。”
老李?江川微微诧异,很快就和记忆里的一个人对上身影。
“您和李教授是……”
方老师大笑:“老李是我的朋友,你看,这缘分还挺奇妙的吧。我和我爱人当初也没想过会走在一起,第一次见面时他嫌我笨,我嫌他木讷,不解风情,现在还不是在一起几十年了……”
方老师说起他和爱人的往事,滔滔不绝,江川也没有打断他,耐心听着。
方老师见此,笑意更深,意犹未尽停下,装作一拍脑袋:“看我,说太多了,人年纪上来了,那话就是忍不住多了点。让我看看,老李说你基础很好,那我就问你几个问题。”
因为有了个预期,方老师一上来就问了个难度中等的问题,没想到江川很流畅地答了出来。方老师兴致上来,身体逐渐坐直,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出来。
江川面色镇定,声音冷静而清晰。
“好!”方老师忍不住大声叫好,看江川的眼神越发满意,拍拍他的肩膀,“老李说的果然没错,你的基础很扎实,知识面也广。”
又问他:“你读过我的论文?”刚刚他问的问题,有一些是关于自己研究方面的,没想到江川也能答出来。
江川点点头:“读过一些。”
“很好,很好,不错。”方老师有种挖到宝物的快感,当晚拉着江川一番畅谈,期间姚教授进来几次都不知道,直到晚上十点多才依依不舍地放人离开。
“方老师,姚老师,再见。”
姚教授倚在房门边,好笑道:“好久没见你和学生聊得这么开心过了。”
方老师兴奋道:“这个学生不一样,他对我研究的东西很有兴趣,我之前不是和你说我想收徒吗,我觉得他就很不错。”
姚教授惊讶:“看来他确实很和你心意。”
“那当然,不行,我要和老李说一声,他看上的学生我收定了。”方老师急急忙忙去打电话炫耀,姚老师好笑又无奈地摇摇头,老顽童。
方老师听着对面老李的骂声,满意地挂断电话,骚扰完老李还不满足,咂咂嘴,继续打电话:“喂,老师啊,近来身体好吗?哦对,我打电话就是想说一声,我最近看上了一个学生,人很聪明,想收徒。”
那边说了什么,方老师连声答应:“行行,我到时候带给您看看。”
江川回到家的时候,在他家楼上的容天歌正好也和容父又进行了一次争吵。
起因是容父打电话来再次下通牒,容天歌心有愤恨讽刺他出轨,还有了个私生子。
容父大怒:“当初我和你妈本来就说好是协议结婚。是你妈自己有私心,图谋不轨,骗了我,给我下药,才有了你这么个混账。你妈还以为有了个孩子能牵制住我,后面妄想落空又开始发疯。”
“你说谎!”容天歌也是第一次听容父说这事,震惊过后立马尖叫,歇斯底里,“你是在骗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听你的话去国外?你休想!谁也别想让我离开这里!”
容父冷笑:“我是不是说谎你去问你那个妈就知道了,你妈仗着自己有精神病这么多年一直折磨我,不肯离婚,你外祖家明知道这一切还当做不知道,而你,”他的语气里充满厌弃,“这个孽子,和你妈,你外祖家的人一样,都是疯子,到处给我惹祸。”
容父说完后也不管容天歌什么反应,径直挂断电话。
容天歌坐在地板上,神情呆滞,这一切对他的冲击太大,保护自己的本能瞬间激发,狠狠一口咬在手腕上,直到尝到血腥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我要冷静,他说的都是假的……”
他尽力说服自己,但容父那句“你和你妈一样”还是像魔鬼一样纠缠在他脑海里。
容天歌闷哼一声,捂住剧痛的脑袋,冷汗直流。
“不是,我和她不一样,我和她一点都不一样!”容天歌咬牙,挣扎着把书包拿过来,从里面散落出一堆照片。
全是他偷拍的各种各样的江川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