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狂欢就要开始了。
整肃的军雌开道,装点了四十万朵春日菊的花辇首先经过,春日菊浅淡的花香在这样庞大的数量里汇聚成难以忽视的洪流,白瑕的居民不知何时通通涌进街头,眨眼间季庭就被汹涌的虫潮淹没,在欢呼和呐喊声中迷失了方向。
人常常有种错觉,认为感情只来源于自己的内心,可只有孤独的自己成为庞大的激荡的群体的一员之时,你才能知道意志有多么容易被裹挟。快乐生而崇高,在这样拥挤和欢闹之中,随便抓起一个身边的手就可以一起尖叫的时候,不如赶紧把矜持和理智都丢到九霄云外。
谁在乎你是怎么样的一个虫呢!
花车悠悠穿过广场,上面端坐的雄虫的金红色披风长得能摆进展馆。精美的鎏金面具下琥珀色瞳仁好像流淌的威士忌,带着醉人的味道。
他似乎看见季庭,隔着虫群给他一个轻佻的吻。
季庭:……
救命,阿纳,我要阿纳!
再看不到阿纳我就原地出轨。
巴山楚水凄凉地,艾伦在花车上勾引me。
啊啊啊啊!
季庭赶紧摇头,反手就把通讯打到了伊莱森那里。
伊莱森还在星舰上,接到通讯后被那边的音乐和噪声震得反射性后仰。
银色的发丝一荡,军雌不耐地微微皱眉。从深蓝的军服领口中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隐隐能看到跳动的脉搏。
季庭看到他,啊地叫出声,好像恨不得钻进光脑里来。
伊莱森看着他好笑道:“你在那边干什么?”
周边太吵,季庭听不清他说话,只是喃喃道:“太好了。”
“嗯?”
季庭扯着嗓子:“我说!太好了!”
伊莱森不明所以,他刚要说话,却发现那边的季庭已经挂断了。
通讯时长€€€€十三秒。
伊莱森啼笑皆非地看着光脑,耳边是副官艰难忍笑的声音。
所以,你急匆匆打来,只是为了看我一眼?
就一眼就可以了?
伊莱森无奈地摇摇头:什么东西勾着他,玩疯了,连我的通讯都挂。
季庭把光脑按进心口,就好像把伊莱森的影像也按在上面一样。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得到了净化。
还是阿纳好看,嘿嘿。
季庭深刻反省自己的问题,怎么能因为别虫的勾引就随便动摇?这结婚才多久,他的专一就遭到挑战了。
什么雌虫雄虫通通拖出去斩首,从现在开始我要筑起心墙,再也没有虫能让我卸下心房……
“滚!”他突然冷下脸,转头向身侧喝道。
碰来碰去没完了。
当然不是故意的,他的通讯都打通了,哪里舍得只看一眼?阿纳都要说话了,哪里就能把通讯挂断?
虫有点多,难免肢体接触,一下两下他还忍一忍,可身边雌虫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把手贴在他背上,这还要季庭忍?
那个棕发的雌虫瑟缩了一下,仗着虫多,也没做什么道歉。见他不再动了,季庭皱着眉转回去。
可是没过多久,又有虫动他的手臂。
街道万人空巷,季庭干脆甩开虫群,自己找了个偏僻的街口。
方才骚扰他的两个雌虫对视一眼跟了出去,另外的虫随之跟上。
方才季庭身边一圈虫,竟有五六个跟着他离开了。
……
“谁?”
不远处正是华添刚刚租下的大厦,仰望不到的高层,坚密的单向玻璃铺满外墙。上午的阳光洒在窗边虫年轻的脸上,显得他十分自在坦诚。
这是周边唯一的高楼,向下俯视,中央欢乐的广场和街道可以尽收眼底。
“那个刚来的雄子,伊莱森的雄主。”
翼声原本躺在窗边宽敞的躺椅上看热闹,听到这样难得一闻的话,简直被蠢得发笑。
他猛地坐起来,拽住身前虫的领口,强韧的手臂一用力,对方就失去重心,膝盖狠狠磕在了地板上。
翼声借力站起来,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在他肩上。这雌虫显然不精于武力,毫无防备地被踹得虫仰马翻。
他急着给自己解释:“少爷,这次白瑕的调查就是这个雄虫主导的,他们已经掌握了我们的动向,只要这个雄虫一走,肯定会立刻发动清洗,他是第三军情报部的重要虫物,还是伊莱森刚嫁的雄主,不如我们……”
翼声没耐心再听下去,拉开门就往下赶。
“我看你是嫌自己上路慢,蠢货。”
威尔的用处到黑洞封禁就到头了,早该有这个觉悟,现在知道自己死到临头,还能使出这么一个昏招试图拉他们下水。现在去救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陷光星出了事谁知道伊莱森可不可控……来不及也得来得及!
翼声一咬牙,灰黑色的翅翼破体而出,背上裹得结实的衣衫撕裂,翼声振翅而起。
街道上黑压压的虫茫然地抬头看着这个大庭广众下飞行的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家出什么急事了吗?
翼声从没这么全速飞行,密集的虫流与街道转瞬即逝,就像一颗刚刚出膛的子弹狠狠划破凝滞的时空,冲进那个巷口。
没有什么雄子被□□或伤残的血腥场面,只有六七个雌虫杂鱼一样横七竖八地躺在青石地上,他们倒得干净利索,最脏也不过飞出一口血沫。正对着翼声的一张脸上,甚至还带着惊恐的神色。
季庭背对着他,握着棕发雌虫的脚腕,正在试图将障碍物从路中间拖到一边去。
“要过路吗?抱歉抱歉。”他饱含歉意地说:“稍等一下,我马上把他们清理掉。”
雌虫有点重,季庭拖不动他,只好回头寻求帮助。
……
“啊,是你啊。”
看着翼声的紫眼睛,他突然笑起来。
“怎么,有什么事吗?”
第91章 小季旅游11
识时务者为俊杰, 翼声双手举过头顶,立刻开始后退。
季庭上前一步,他就后退一步, 连翅膀都没有收起, 一副随时准备逃离的样子。
他柔顺地低声说:“阁下, 我来救您。”
季庭笑起来:“救我?那你跑什么?”
翼声还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阁下, 我害怕。”
“不用怕, 你来的正好。”季庭说:“装过一遍的虫设就不要再装了, 过来把他们搬到那。”
翼声后退的动作停下了, 他看着季庭。
季庭干脆地后退几步。
“您不怕我带走他们吗?”翼声问。
“没必要吧,只是地下的混混而已。”
“就算往上数几个老大能数到政府高官,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意义了。”
季庭笑道:“看到你出现在这, 我就知道他完蛋了。”
翼声没回这句话, 只是默默出苦工, 听季庭的指挥把虫拖开、然后摞成一堆。
季庭不知道从哪里拽出一张大塑料布, 利索地把他们盖上。
刚才的帮凶翼声进退两难, 只好站在那里干看。
又一辆花车驶过, 这次是馥郁的玫瑰香。
一个虫突然想起落了什么东西,急匆匆地穿过小巷向家里赶。
路过他们时,奇怪地多看了一眼。
收拾好了, 季庭一屁股坐在塑料布的角上。
垫着东西呢, 反正工装裤也不怕脏。
他拍了拍旁边的一块地方, 邀请到:“来。”
翼声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裂开。
风水轮流转, 上次见面,这么主动的虫还是他。
但那时候他只是为了再试探一下季庭, 顺便满足一下自己的恶趣味。
那现在呢?
这是什么新型的美虫计吗?
他犹犹豫豫地坐下去,感觉自己好像脑袋昏昏的。
他刚坐下去, 季庭的光脑就响了。
翼声虎躯一震,差点跳起来。
“没事,别害怕。”季庭和蔼道:“我又不吃虫。”
他转头接起电话:“哎,我是陷光星。”
“……”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季庭平平淡淡地问了一句:“丢啦?”
翼声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