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歪头示意直播球跟上:“你们可以对我选的线路抱有最大的期待。”
结块的沙土被轻易地踩碎,尘烟在他们脚下升腾。
伊莱森听到€€€€€€€€的声音。
一只旱地沙蜥探出头来。
它的体格粗短,尾巴细小,灰黑色的背部有着清晰的斑纹,色彩很丰富。和很多蜥蜴一样,它的行动也很缓慢,随着眼前虫的移动缓缓地歪了歪头。
旱地沙蜥是这一块少见的爬行动物,见到是运气。
这一只花色很杂,几乎能和周围的乱石融为一体,边缘都不清晰,显得皮肉松松垮垮的。
这可能是一只老蜥蜴,伊莱森想:可真够慢的。
两个虫走出它的视野,沙蜥待了一会,慢悠悠地爬回去了。
不值一提。
第119章 风鸣沙丘3
太阳越升越高, 每过一小时,气温就会增高三度。
这样的升温直到下午才会停止。
荒漠酷热干燥,风景像它的名字一样枯燥, 白天出没的动物不太多。
这边还好一点, 等他们越过石群, 到了沙漠地带, 动物们夜间出没, 就只有黄沙和烈日可看了。
季庭没关直播, 他的观众们也没有离开, 做着各自的事情,或者在评论区灌水。
澳洲的袋鼠可以通过舔湿手臂散热,季庭多希望这些水也能灌到自己头上。
季庭自己撑得住, 但他有点担心伊莱森。
伊莱森长期待在太空, 尤其是对外作战的那段时间, 几乎整年整年的不见自然光, 肤色皓白泛着冷意。
现在虽说养好了不少, 但仍然比季庭白不少, 不像地面虫的样子。
这不是什么好事,季庭把他的帽子向下拉了拉,又把面巾向上拉了拉, 担心他会晒伤。
伊莱森被季庭的认真样子逗笑, 拉下面巾吻了吻他。
我才刚刚给你拉好!
季庭抬头瞪他, 伊莱森就不动了。
季庭再给他拉上。
不能再往前走了。
季庭举目四顾, 周围只有纷乱的蓬草,低矮的刺棘, 还有零星神似小麦的,披碱草的残叶。
碎石之间, 枯萎的植物的枝条让这里更加沉默。
“这里刚刚下过一场雨。”季庭说。
刚刚?也许是一个周前,也许是一个月前,也许是两个月前……与头顶的烈日相比,雨水实在是太少露面了。
雨后的荒漠会很漂亮,沙石中潜藏的种子们抓紧机会,拼命地吸收水和养分,不顾一切地抽条开花,结下种子,这是它们漫长等待和力竭死亡的宿命里短暂又珍贵的时光,有着无法抗拒的使命。
衔沙填海,聚少成多。
给这宿命之地染上水彩的明快,就算薄薄一层下仍能映出那瀚海黄沙。
季庭想找到适合的大树,能够暂时给他们一些庇护。周围虽说有一些,可不是个头太矮就是枝叶稀疏,遮蔽遮蔽蝎子和蛇就尽力了,遮蔽不了他。
这是荒漠里植物求生的策略,极端条件下,树树都是“经济人”。
探寻半天,季庭最后决定在一棵歪脖子的牧豆树下休息。
牧豆树也称“保姆树”,这是因为它很能养育巨人柱。这种仙人掌幼时十分脆弱,流落在外的很容易死亡,而牧豆树的树荫可以为年幼的仙人掌遮阳,深扎的树根在为自己吸收水分的同时,也能让小仙人掌随之获利。
不过季庭找到的这株有点歪歪扭扭的,体格瘦小,身旁也没有仙人掌,大约是环境艰难的原因。
这里太多乱石了,对小树来说压力山大。
伊莱森清理地面,季庭铺好毯子和隔热垫,再用折叠支架和一块粗布在头顶支起简易的遮阳伞。
他们要在这里休息六个小时,直到下午四点。
“应该下午到的。”季庭往垫子上一扑,捧着脸说:“可是威坎那就上午一班星舰。”
“太热了太热了,”隔热垫被他暖热了,季庭就翻个面,好像一条被烤的滋滋冒油铁板鱿鱼。
“还是应该往草原上去的,小狮子多可爱啊……”季庭叹气道:“我以为五十多度不算什么的。”
他蹭来蹭去,伊莱森有点被挤到了,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季庭懒懒地趴到他肩上,小声在他耳边说:“我们那边的内陆和沙漠也经常有五十多度的气温,我觉得还行的。”
季庭小声抱怨:“这里热多了,没有风,日照又强。”
伊莱森闻言,微微挑了挑眉:“那回家?”
季庭连忙坐直身子:“不热不热,开玩笑的。”
[什么话是我尊贵的二十四级粉丝不能听的。]
[这是他们日常的相处模式吗?]
[很符合我对少将的刻板印象。]
[伊莱森没正事?拿着军饷就在这陪雄虫玩?]
[好像是说热什么风的。]
[看着确实热,什么都没有,怎么想到来这里?]
……
“没东西?来这里当然是因为这里有好东西。”季庭说:“可是很难遇到的那种哦!”
[这能有什么好东西,连个活的都碰不到。]
季庭对质疑的声音毫不在意,仍然笑眯眯的:“活的东西哪里都有啊,所以我们来换换口味。”
“我们欣赏点死的东西。”
[死的东西,有种奇怪的幽默感。]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形容。]
[我想起海蚀那次的直播,那是不是不活的?]
[不过这个荒漠确实是……]
[整个大的!给爷赏!]
季庭看着评论,发现上面一条是[臣乃武将]兰萨发的。
季庭一时兴起,夹着嗓子:“谢谢爷。”
事发突然,伊莱森没克制住自己后仰。
[……]
[啊€€€€护驾!护驾!!!]
……
季庭对大家的反应很不满,他把直播球打发去拍远景,自己一头磕在伊莱森肩上。
伊莱森向他偏头,调侃道:“你不是热么,现在怎么来赖着我?”
作为军雌,伊莱森的腰背总是很直,即使是在四肢非常松弛的情况下,也会有一种隐秘的威胁感,好像一头懒洋洋的狮子,不知道怎样才会让他动起来。
季庭很难克制住闹他的欲望。
“我对大家的反应很不满意。”季庭又去靠他:“你居然也躲我,我好伤心。”
伊莱森往旁边一踢,就轻巧地闪开了:“没关系,会好的。”
“热,别过来。”
季庭:……
真的生气了。
直播球虽说智能,但有时也会对自己要拍什么感到摸不着头脑。
这种时候,它就需要季庭的帮助了。
季庭接管了直播球的控制权,透过它的镜头观察这片土地。
砾漠这个名字太过古板乏味,哪怕最有灵性的诗人也只能把他想成一片碎石地,好像小区里那条鹅卵石铺的广场。
不过它还有另一个名字€€€€戈壁。
古人的戈壁总是悲凉,穷秋、落雪、飘蓬、无定骨和梦里人,好像戈壁天生就是战场,或许黄沙飞石在风中升腾的样子就像烽火硝烟。
新生代的诗人们则把它与孤独串联,一望无尽的、起伏的石帮助他们支撑消瘦的骨架,日光迷醉,照进去是空荡荡的风尘。
话听多了会规训思想,字看久了会迷失方向。
如果没有离开地球的那一天,季庭或许永远都不会如此客观地审视它。
这里没有悲凉、孤独、坚守、建设热血或者别的东西的回忆注解它,它是戈壁本身。
从空中掠过,它是一片不饰雕琢的地方,有被磨平的石棱,削减下来的骨肉,还有它半青半黄的灌木,亦远亦近的幻影,嶙峋的怪石和遥远的云海跌宕。
远处泛红的山岩和不屈的梭梭树线条清晰亮着白边。
飞的更高,它那些细节被隐藏,好像一块原石包裹着的巨大的矿石,日光照彻之下纵横的金纹光彩夺目。
草木不生之地远比伊甸园给人威严。
皓日如明镜高悬。
季庭指挥着直播球折返,看着它像小狗一样远远的扑回来。
伊莱森不知什么时候也回到他身边,静静地看季庭拍下的景象。
“原来是这样的。”他声音里还含着一点笑意,好像在给季庭奖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