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挂断了,裴令全程一言不发,一点乱子都没添。
就连系统也奇怪:“我以为你要趁这个机会刺激沈然。”
“刺激他干嘛?”裴令莫名其妙,“让他又自残吗?”
系统沉默不语。
裴令不被问还好,一提到自残的事情他就冒了点火气上来,在脑中质问:“你好意思吗?我都做出这么大努力了,你连小小的伤害转移都不能帮我防御,是不是该对我进行一些全方位赔偿?”
“此事稍后再议。”撂下这句话,系统又装死了。
就在这时候,裴令的手机响了。
一看,竟然是魏迟。
还挺凑巧。
他抬眼看着裴予质点了接听,然后将手机放在耳边。
“你好啊少爷,”他抢先开口,“我猜你是来问我在哪儿的,我和裴予质在一起。”
前排的人终于又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似乎有话想说,甚至想靠边停下。但这里是高速,不能停车。
魏迟那边破口大骂几句,似乎在发泄情绪,然后才对着手机吼道:“果然是裴予质那狗东西!!我就说怎么可能被我哥抓到,肯定是我去帮你拿钱的时候就被裴予质盯上了!他抓你干什么了?是不是想报复你?你在哪儿,我现在就来救你!”
裴令已经有点摆烂了,不太在乎裴予质知道魏迟对他的亲近态度。
所以即使魏迟那大嗓门在车内传开了,他也没想着捂捂听筒。
等到那边发泄完,他才问:“钱呢?”
魏迟被他问得一噎,片刻后语气低落下来:“你就只想知道钱的事情吗?”
他没被影响,又道:“你先说,钱呢?”
“行吧……”魏迟挫败地叹了口气,道,“被我哥拿走了,好像还给裴予质了。”
和裴令猜得差不多,他点点头道:“既然是在你手上被弄丢的,你得帮我要回来吧?”
“对……啊?什么玩意儿?”
“我在高速上,定位随时给你更新,你最好马上过来。”裴令假装看不见裴予质,“你亲自找裴予质,把那一百万要回来,我等你。”
说完之后也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然后他一抬头,就和镜子里的裴予质对视上了。
交错的视线持续了一秒钟不到,裴令开口道:“我不想车毁人亡,看路,裴总。”
裴予质又重新看向前方,没说话,但质问意味十足。
裴令解释道:“你只说了让我陪你去一个地方,没说我不能带上其他人,对吧?”
见对方不语,他煽风点火道:“其实还可以叫上沈然,多热闹啊。”
第49章 死动静
系统夸了他一句“干得好”。
裴令想着越乱越好,被伤害转移的日子他一天也不想过了。外部有沈然前男友之流,拿着刀子要为爱同归于尽的,内部还有沈然自残,风险实在是很大。
就是不知道,小少爷手臂上会不会有伤疤。
很有可能是沈然割了两刀,定睛一看,咦怎么没有伤痕?然后又唰唰唰来了四刀。
伤在少爷心,痛在裴令身。
他越想越觉得荒谬。
其实裴令想摇人过来,也不只是出于制造混乱这个目的。
有一个他不太能承认的理由€€€€他不想和裴予质共处一室。
裴予质不像是要伤害他的样子,反而是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裴予质。没办法回到小时候的故作乖巧,也无法做到自然如陌生人,所以到目前为止,这一路上他都只能色厉内荏。
多叫点人过来,也就不必和裴予质独处了。
“可以让他们过来,”前面开车的人终于开口,“是你自己决定的。”
裴令一顿,从这话里听出一点警告的意味。
在心里做着最坏的打算,他面上依然低着头,摆弄手机,给沈然发了定位过去。
三分钟后沈然搭理他了,回了一句“你和他在一起吗”,见他没理会,又发来一句“谢谢”。
和魏迟的聊天界面则吵闹得多,满屏的字,全是魏迟怒骂裴予质的话,中间夹杂了两句对他冷漠的数落。
裴令心想,他冷漠点没什么,来了之后还有小少爷呢,四个人多热闹啊。
裴予质当司机的时候也非常兢兢业业,一路上没打扰他,只顾开车。
裴令一开始还没什么耐心,想着三个小时的车程,只觉得难熬。可过去一个多小时之后,他正准备更新定位给另外两位,看着那串地址,突然就觉得有点不对。
点开地图一看,更是愣住了。
他们的目的地,十有八九是裴令曾经待过的那家福利院。
汽车义无反顾往前飞速驶去,裴令却几乎有了跳车的冲动,离那家福利院每多一米的距离,他都会更烦躁一些。
裴令从不往回看。
要再回到那里,他一步都不会迈进去的。
他深吸一口气,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能开口。现在说什么都会暴露,他阻止不了裴予质。
如果要问裴予质去那里福利院做什么,他也问不出口。
更何况他能猜到答案,裴予质原本就在寻找裴令的下落,这次过去可能也是为了这件事。至于为什么要带上他……
他不太明白。
沉默又维持了快两个小时,他们下了高速,来到一个不出名的小镇。
看着路牌上“渠岭镇”三个字一闪而过,裴令已经坐到僵硬的身体彻底冷了下来。
车速减慢,他们很快进入了小镇边缘,周遭从农田慢慢变为了稀疏的低矮建筑。前方不远处的建筑更密集一些,但都还保留着上世纪末的样子,在守旧与迭新的边缘沦为美丑混合物,主要是后者。
他们这辆车与周遭格格不入,开车的那个人尤其是。
与裴令离开的时候相比,这座小镇的变化并不大,甚至路都还和以前差不多。
这种熟悉感落在裴令眼里,就好像一根不太正经的鞭子,而他恰巧不是那种体质,虽然打着不太疼,但也不爽。
本以为会直接开到福利院门口,裴予质却在半路减速,然后停在了路边。
两小时没说话,裴令开口时声音有点沙哑:“到了?”
裴予质解开安全带,一边用依然冷静疏离的声线答道:“下车,先吃饭。”
他觉得有点怪异。
像裴予质这种不沾烟火气的高岭之花,主动提出吃饭,实在有点超出他的认知,而且这地界也和裴总不太匹配。
眼见着这哥下车了,他没办法,只好跟上。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一两点,太阳更烈了。一站在地面,整个人的水分就会立刻被烤干,街上都看不见几个人。
裴令稍微松了口气,就见裴予质已经走进了那家小面馆的门。已经过了饭点,里面一个顾客都没有。
等到他进去的时候,裴予质都还没点餐成功。
裴总抬头望着墙上那面巨大的菜单,旁边的老板娘脸上笑着,但好奇打量的目光藏得不是很努力,和那笑容割裂得仿佛两个人的表情拼在了一起。
瞟到又进来一个人,那老板娘又问了他一遍吃什么,还用的是带口音的普通话。
裴令直接答道:“扬州炒饭,小份。”
其实他根本不饿,只是出于好心,想解救一下说不出话的裴予质,所以略过了各种面,选了最常见的炒饭。
他实在想象不出裴予质低头嗦面的情形,也不愿意去想。
果然,裴予质接着道:“我和他一样。”
他无声冷笑了一下,随便在一张桌前坐下,扬声道:“他要大份。”
裴予质也没否认,过来在他对面落座,落落大方。
姿势依然得体,自然而然解开了西装纽扣€€€€刚才在车上时也是解开的,从下车到走进店里这短短路程,裴予质也出于习惯和本能扣上了那颗纽扣。
裴令用零点零一秒得出了推断,然后有点心烦。
裴予质到底来这里干嘛?!
这样想着,他就没忍住,问了出来:“裴总在这里有熟人?”
对面那哥就点点头:“是有一个。”
他没想到裴予质会回答,一时之间被噎住一般。
裴予质又道:“这里是他小时候居住的地方,唯独这里我还没找过,或许呢?”
裴令看着裴予质,但裴予质正盯着桌面上粘着的收款码,这让他的压力稍微减轻了一些。
可他还是不明白……不明白很多事情。
他勉强镇定问道:“我又帮不上忙,把我带来算什么?”
裴予质终于抬眼凝视他:“秘书有急事。”
这什么狗屁理由?
他被气笑了,想也不想就问道:“你那大块头跟班呢?”
语气有点冲,很莫名其妙的那种,裴予质盯着他,略微挑了一下眉表示疑问。
裴令这才发觉自己失态,连忙闭上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有病。
提那跟班做什么?
可能是天气太燥热了,店里又没开空调,空气团在这不大的空间里,让人胸闷气短,情绪也跟着不稳定起来。
正好这时候两盘炒饭都端上来了,老板娘摆在他们面前,还很热情地问他们来这里做什么,说没见过看这种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