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楚泽所说,天气果然逐渐阴沉起来了。
裴令望了一眼天边的云,这段时间的雨似乎格外多。
“郑先生担心天气吗?”正和小少爷相谈甚欢的楚泽突然对他道,“您可以在岛上休息。”
啊,原来是为了这个目的。
小少爷当即就要拒绝:“不了吧……婚礼还没办,这始终是裴家的地界……”
裴令直接打断:“好啊,给我找个僻静点的地方,我不喜欢热闹。”
沈然话说到一半,听了他的话猛地转头看过来,表情就像是受了欺负。
裴令面无表情问:“怎么了?”
“大哥让我全程陪着你。”沈然道。
“哦,那你只有陪我住下了。”裴令道,“辛苦你了,小少爷。”
说着,他的视线扫过了沈然露出来的手。
除了几根手指的指甲包着,其他地方一点伤痕都没有,包括曾经尝试割腕自杀的痕迹,也都已经彻底恢复了。
观光车开到了别墅群,楚泽在前头介绍:“最近岛上不接待客人,所以每栋客房都空着。沈先生本就是以后的主人,不如住在那座城堡里,至于郑先生,待会儿我为您找一处清静又靠近湖景的地方。”
裴令只说了两个字:“随便。"
他看了一眼所谓的城堡,的确是全岛最高的建筑。修得挺像那种吸血鬼住的暗黑古堡,里面折损了百来条人命的那种,说不定到了夜里还会闹鬼。
但还是有些浮夸和刻意,不如真正的裴家宅子来得阴森。
将小少爷送到城堡外,那里已经有人等着了。
沈然下车的时候没注意,脑袋碰到了车框,疼得轻呼一声。裴令原本还下意识迎接疼痛,但疼痛没有来临。
伤害转移真的已经解除了。
但一想到是他哥动的手,裴令又不是很高兴了。
他在心中问:“所以我现在能杀了他吗?任务立刻就完成了。”
“不可以!”系统的机械音比平时高了一个八度,“他还是主角!虽然世界被你搅乱了不少,但杀主角依然是不被允许的,你要是真动手,这次就没那么幸运能活下来了!”
裴令面无表情,盯着小少爷的身影。沈然的皮肤几乎好得吹弹可破,洁白的额头上立刻就红了一片。
片刻后他才对系统说:“哦,不能就不能。我问问而已,你急什么?”
“我急?我能不急吗!”系统被他气得又闭麦了。
等到沈然离开,楚泽又启动了观光车,不过这回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太阳已经进去了,郑先生还戴着墨镜吗?”楚泽突然问。
裴令很心烦,他知道,演戏的时候又来了,这次还要演一个痴汉。
他直接起身,弯着腰跨过了前面一排的座椅,动作有些粗鲁但被他做得极其自然。
坐到了副驾位置上,他假装好奇地凑近楚泽,仔仔细细端详,就好像在观察什么稀奇的猎物。
“有个问题,你来当接待,裴家会给你发工资吗?”
楚泽转头看了他一眼,笑得梨涡又出来了。只看皮相,就好像大学里很受欢迎的品学兼优男生,说不定还在学生会里任职。
但裴令忘不了这人一手拿着步枪的样子,还有从飞机上朝他扔东西的事情。
“不会哦,我给裴家免费打工。”楚泽答道。
他就道:“那你给我打工,我给你发工资,要多少你随便开。”
观光车慢吞吞前进,显得这场暗藏风波的试探都变得搞笑起来。
楚泽没看路,直接盯着他看,笑着问:“你要包养我吗,哥哥?”
裴令一时没说话。
他被“哥哥”两个字恶心到了,这会儿就想动手,把这垃圾崽子绑上石头沉湖里。
短暂对峙之后,裴令单手取下墨镜,也笑着问:“那你说,我有没有资格包养你?”
楚泽打量着他的脸,还挺认真的。接着看回前方,猛地打了一把方向盘,把裴令甩回了座位上坐好。
“哎呀差点撞树上,哥哥你没事吧?”垃圾崽子假意关心他。
裴令把墨镜朝楚泽脸上扔。
不开口了。
楚泽被墨镜砸到了脸,却笑得更开心了。
裴令被带到了靠近岸边的一处别墅,周遭是树林,别墅被完全淹没其中,的确非常僻静。
就算今夜发生了命案,也不会有人及时发现。
楚泽领着他进了别墅,简单介绍了一圈就要离开了,说还得去监工。
他把人叫住,开门见山问:“要去找沈然?”
楚泽露出夸张的为难表情:“你不要说出来嘛。”
裴令站在开放式厨房里,转身去冰箱那里接了半杯冰,粗暴地开了一瓶白兰地,毫不犹豫地倒了半杯。
喝了两口之后,才感觉活过来一些。
其实他在国外经历过酒精问题,属于功能性嗜酒,那两年他不喝点就做不了事。后来愈发严重,索性就努努力戒掉了酒精。
自从回到裴令这个身体之后,那种刻在脑子里的渴望又冒了出来,这几天他又重新开始嗜酒了。
再喝了一口,裴令才忍着恶心开口:“你要是真喜欢他,我不介意你以后出去兼职。”
这样子落在旁人眼里,倒像是有点为情所困借酒浇愁了。
楚泽似乎很不解:“你想睡我吗?”
裴令差点把酒喷出来,好不容易才面无表情咽了下去。
他问:“那你想睡沈然?”
没料到楚泽直接点头。
“对啊,沈然看起来很不好睡,但是这个原因让我很想睡他。”
这句话直接把裴令干无语了。
系统幽幽说风凉话:“比你更疯的人出现了,哈哈。”
笑的那两声还是没有语调的机械音。
裴令把杯子举起来:“过来喝了这杯,我就放你走。”
其实楚泽要走的话他根本拦不了,但这也算某种试探。
楚泽始终笑着,毫不掩饰自己打量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走过来接住了玻璃杯。
还故意碰到了他的手。
非常爽快地仰头喝了干净,放下杯子就走。不过走到门口时又停下来,回头道:“其实我也挺想睡你的。”
……这是他的荣幸了?
所以裴令该装作高兴起来,感激涕零感恩戴德。
实际上他只感到烦躁。
所以只能似笑非笑,冷冷开口道:“现在滚吧。”
等到楚泽滚远了,裴令走到水池边,开始洗手。
洗到第三分钟时,系统忍不住了:“我要是现在提到裴予质,你会不会又发疯?”
“你已经提了。”裴令道,“他在做什么?”
“工作,头痛,一边头痛一边工作。”
裴令皱眉:“他经常头痛吗?”
“不知道,我也才来一个多月啊。”
裴令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关了水龙头。转身就要将楚泽用过的杯子扔垃圾桶,但顾忌被楚泽发现,顿了顿,还是忍耐着放进了水池。
做戏得做像一点。
他又问系统:“裴予质为什么会头痛?”
“不好说,要不你自己感受一下?”
裴令正想问他要怎么感受,就突然感觉到头部一阵剧烈疼痛,痛得他差点就弯下腰来。
下意识紧紧抓住餐台的边沿,裴令强迫自己深呼吸,过了半分钟才勉强适应了这种疼痛。
这种感觉……仿佛有两股力量在脑海中拉扯,每一股都是从血肉中长出来的,所以撕扯之间会导致剧烈的痛苦。
下一秒,疼痛又忽然被抽走,他甚至来不及阻止,脑海中只留下一点惯性的痛意,正在迅速消失。
“好了,你体会到了吧?”系统道。
裴令喘着气沉默了一会儿,却突然笑了起来,虽然笑得吃力,但连眼中都染上了痴狂的笑意。
“裴予质脑子里有两个势力,我就知道,他不会彻底忘了我的。”
“但他没想起你。”
“那更好。”裴令笑得更开心了,“在事情结束之前,他最好不要想起我。”
他不希望裴予质再为了他不择手段。就让他处理掉那些障碍,给裴予质留一个平稳且自由的余生。
就算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不被当人,但他希望至少裴予质能拥有一个完整的人格。
系统在他狂喜的时候,突然道:“宿主还记得贺温书说的吗?在你死后,裴予质以为你失踪了,找了你半年。”
裴令脸上笑意凝住:“记得。”
“我推测,那半年里裴予质也是和现在一样的状态。”系统狂往他心上捅刀子,“你不心疼吗?还笑得出来。”
裴令的眼神又冷了下去。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裴予质小时候做过太多精神检查,遇到这种事,或许他真的会以为是精神出了问题。”
“有可能。”系统真浇灭了裴令的意气,又有点过意不去,连忙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