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珀斯嘴角轻扯,“你的命运€€€€被未知之物注视,而无法逃离的侵蚀。”
“无法逃离。”他低声重复。
“真是,可怕的命运。”
无声的沉默,渐渐晕染了这片空间。
韩亭熙还没从刚才突如其来的危机感中,找到珀斯发怒的原因。
就听到了这种近乎无解的占卜结果。
他心脏蓦然抽搐了一下,冰冷从脊背渗透进了骨肉。
他看着褚泽锋利而俊美的侧脸,伸出手,紧紧握住他略显冰冷的手指。
声音干涩,“你没有办法吗?”
珀斯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英俊、耀眼,如此年轻。
他好像才刚步入青年时期,整个人却散发着一种被命运捆束而挣扎的沉默。
如同被深雪覆压的一根草,拼命抵抗那让他无法抗衡的力量。
这让他想起了野狗。
野狗当学会撕咬,也不应向命运屈服。
珀斯轻笑一声。
银色发丝遮掩下的眉宇,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叹了口气。
最终,在漫长的寂静中,淡声道:“三天后,这个时间,带着蓝的信物来这里。”
他看向褚泽,手中把玩着那三张象征褚泽命运的牌,说:
“你的命运,还并不是无可救药。”
查莱特
第85章
目送褚泽和韩亭熙走出门, 珀斯眉目沉凝,伸手捏了捏眉心。
并非无药可救……可这味“药”,相当困难。
他立在占卜台之前, 指尖将硬币弹起。
泛着银色光芒的硬币, 在空中高速旋转, 然后声音清脆地落在占卜台上。
硬币骨碌画出一道弧线,颤颤巍巍, 倒了下去。
正面。
珀斯将这枚硬币收好, 低声喃道:“占卜的启示……正面效果?”
命运的星河从他眼底流淌过,他指尖出现了一缕细细的, 恍惚漂泊的雾气般的银色。
手指轻点在这枚硬币之上,暗芒一闪而过,随后硬币如同被抛光了一样,出现了一种圆融的质感。
而珀斯, 本就苍白的脸, 瞬间褪下一层血色,嘴唇也泛起了青白。
自言自语:“下了血本了。”
他脑海中闪过韩泽的模样,韩泽左眼那一抹深绿,如同抹不去的痕迹, 烙印在珀斯的记忆里。
“神?”
珀斯轻笑一声, 在酒柜之前浅饮了一口, 脸上的气血慢慢恢复。
他眸色沉沉, 意味不明。
*
走出乔那街,褚泽和韩亭熙身上的芯片恢复了正常。
沿途慢慢走着, 他们订好的机票在两个小时之后。
等回到一区, 正好是中午时刻。
这一个小时,他们沿着街道闲逛。
顺着笔直宽阔的道路, 走向机场的方向。
三区的景象与一区有些许不同。
这里水更多属于海洋的气息,是沿海地区独有的风貌。
逛进一个特产长街,最前方是一些售卖风味小吃的街边摊,大多是首都星特有的水产品,其次是洛塔利亚尔著名星球产的一些进口食品。
这条长街人挤人,很是热闹。
能在工作日和工作时间,出来闲逛的人,大多数是很年轻的少男少女以及一些看上去衣着廉价的人,剩下的就是一些二级文明的旅客了。
他们也少了许多褚泽所见过的,那些活跃在社会岗位的人身上的拘束感。
褚泽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路上的人。
韩亭熙捧着一碗用海鱼捣成泥,经过酱料调制的小吃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塞了一口进嘴里,顷刻间长眉舒展,如两瓣桃花的眼睛,也略略弯了一下。
看起来似乎格外满意口中的滋味。
他笑着隔了段距离,就对褚泽喊:“这个很好吃,你要不要€€€€”
话没说完。
旁边突然爆发了一阵小孩的号啕大哭声。
韩亭熙下意识侧头望去。
看到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睁大眼睛,泪水断了线一样留下来,伸出白嫩的小手握着一根雪糕。
正满脸畏惧和无措地大哭。
褚泽向她身边看去,没见到别人。
好像跟人走丢了。
他顿了一下,看到韩亭熙已经迈步蹲在了小女孩身前,于是也走了过来。
韩亭熙正叉出来一块鱼丸,递给小女孩。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声音放低,显得有些轻柔。
小女孩伸手抹了抹眼泪,瘪着嘴,抽抽嗒嗒,但还很有礼貌,“谢谢哥哥,啊呜€€€€”
她一口吃掉了鱼丸,吃得腮帮子鼓了起来,然后红着眼睛,含糊回答:“我生气了。”
“生气?”
韩亭熙琢磨了一下,从头到尾仔细看了遍小女孩,揣测她大概只有四五岁。
这么大的孩子,估计也说不太明白话。
“嗯嗯!”小女孩用力咽下嘴里的东西,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睛又是一红,几颗眼泪又滚了下来。
“我听,我听到,嗝€€€€”她一边打着泪嗝,一边说:“说不要我了……哇€€€€”
褚泽也蹲了下来,他环顾四周,精神力蔓延出去,也没有看见有什么神色匆匆来找她的人。
他摸着女孩的后背,等她哭够了,情绪稳定了之后,才你一句我一句,慢慢问出了大概。
他们带着小女孩坐到街边视野较好的店铺里,留神注意外界行走的人之外,一边也通过星网联系了附近的警署。
“他们说,要送我离开抚育园。”
小女孩抽噎着说。
而褚泽也想起了曾阅读过的资料中,所提到的一些洛塔利亚尔的社会环境。
在这座国家,所有公民,在出生之后无论是否由母体孕育,都将送往抚育园,在那里经过统一的教导,在长达十二年的时间里,接受统一的教育,再在每人十二岁的时候经历人生中的第一次考核。
这种考核,初步决定了他们未来八年的学习方向以及社会阶层。
他们的人生,在考核中注定。
不过,有一些未满十二岁的孩子,会被一些社会阶层高,在智脑认定下的“有用之人”申请亲自抚养,来达成一种家庭的状态。
他们此刻面前的小女孩,大概就是这种“幸运儿”。
她是被哥哥姐姐带出来玩之后,从他们口中无意中听到的。
大概对于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讲,她日日夜夜所见到的,就是家人,是她小小生命中的一切。
但却在一夕之间,分崩离析了。
她理解不了智脑的想法,只会以为,自己被抛弃了。
韩亭熙把小女孩抱在怀里,看着香香软软的小孩贴着自己的脖子,不住地哭,忍不住低声骂:“这什么傻逼制度啊!”
哪有从出生开始,就被集体抚养的人?
就好像,是被圈养的牲畜,等到十二岁时,被智脑盖个戳,就可以拉出去宰了。
褚泽不置可否。
他隔绝了芯片后,看向外界。
川流的人群里,不乏一脸放纵而无所谓的人,他们无一例外,都穿着低廉,好像终日醉生梦死一样。
“智脑要管理一个这么庞大的宇宙国度……”褚泽轻缓道:“就像一个泾渭分明的金字塔,每个人都要处在他应该达到的位置,接受他被衡量好的命运。”
他看着窝在韩亭熙身上,安静睡着了的小女孩,如墨的黑瞳,染上了一丝怜悯。
“这里,倒是比帝国要残忍的多。”
天赋,就是一切。
精神力传回了远方的消息,褚泽叹道:“该把她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