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峤的视力极好,发现男生玩的是一款tps射击类型的手游,和他上辈子常玩的一款风靡全球的射击手游风格十分相像,就连操作上都有异曲同工之处,他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男生和队友正和另一队打架,但对战双方实力悬殊,男生很快就被敌人打成残血,他气急败坏地抓紧书包,盯着手机骂个不停,游戏人物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而敌人正从斜后方赶过来,似乎想要补上最后一枪。
宴峤看得着急,没忍住说了一句:“你再不寻找掩体,就真死了。”
男生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向他:“你会玩?”
宴峤但笑不语,只是任谁都能从他的表情里看出自信。
“骗人的吧,这游戏才上线不到一个周,我们班里都没几个人知道。”男生打量着宴峤的衣着,见他穿着袖口都磨出毛边的外套,脏兮兮的运动裤,破旧的帆布鞋都开胶了,不免嫌弃地撇撇嘴,“穷逼还买得起智能手机?”
宴峤知道自己此刻的形象绝对算不上好,但他累得忘记了,扮演了一整天在泥地里打滚的难民,即便卸了妆也难免灰头土脸,如果不是他过于庞大的体型,和马路边要饭的流浪汉看不出区别。
这小孩年纪不大,嘴巴倒是挺毒。宴峤倒也没觉得多么生气,毕竟人家说的是事实,但事实总是那么的让人不痛快,他便以讨人厌的说教语气道:“小小年纪以貌取人可不好。”
男生看傻子似的瞅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宴峤:“……”他活了二十一年,感觉今天这一天把他一辈子的委屈都承受了,从早上睁开眼睛那一刻起就被人鄙视,挑刺,找茬,工作时被人摧残,下班了还要自己找不痛快。
这时公交车靠站了,宴峤看见后排有人下车,连忙挤过去抢座,远离这片伤心之地。
又过了两个站点,男生背着书包下车了。
宴峤透过车窗望着男生离去的方向,从记忆中得知这一片小区都属于学区房,是以宴峤现在的月收入水平打一辈子工都买不起一间厕所的程度,住在这里的中学生的确有鄙视他的资本。
宴峤没有自怨自艾,因为他刚才从男生口中得知一个重要消息€€€€男生玩的那款手游才上线一个周。而从原身的记忆得知,现在市场上还是端游的天下,手游市场相对弱势,但这几年研发手游的公司一直没有放弃抢占游戏市场。去年年底上线的一款moba类手游在今年已经有了爆发的趋势,今年年末又出了这款tps类射击游戏,让他瞬间联想到上辈子某鹅厂席卷全球的两款手游。
宴峤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机会。
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他的大脑开始兴奋起来,颇有些自得其乐地想,看来他还是老天爷的好大儿。
--------------------
目前:
虞€€万人迷€€尧::(
宴€€万人嫌€€峤::(
第3章
这种兴奋状态一直持续到宴峤下车。
公交车站点距离他身份证上的住址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宴峤没回去,而是就近寻摸了一家网吧钻进去。
小网吧面积不大,却汇聚了不少躲晚自习的高中生,三五人坐一排开黑,对着电脑一边大力敲键盘,口吐芬芳。
墙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广告,其中一张巨幅手游宣传海报吸引了宴峤的注意€€€€背景是血红的晚霞,四名穿着像战士的游戏人物正背靠背站在丛林之中,举着枪,神情冷肃,四周炮火连天,硝烟弥漫,整体画面给人一种危机四伏的压迫感。
宣传标语也很热血€€€€
“这不是简单的游戏,这是一场绝地逃亡!”
“嘘!危机就在眼前!”
“百人竞技,剩者为王!”
“与端游不同的体验,吃鸡手游,震撼来袭!”
原来这个世界也有吃鸡端游。宴峤盯着这个名叫《绝地危机》的手游海报,回想上辈子无忧无虑和朋友们开黑的日子,一时竟是怀念不已。
网管是个染着黄毛的小年轻,嘴里叼了根烟没点燃,见宴峤进来后先是做贼似的四处张望,后来又盯着一张广告贴纸看个不停,像是要看出花来,就故意敲敲桌子,咳嗽一声,想要吸引来者的注意。
晚上七八点的网吧内很是喧闹,陷入沉思的宴峤压根就没听见。
“喂!兄弟别看了,你是来干啥的?”网管无奈地从嘴里拿下烟,冲宴峤的方向喊道。
从回忆中惊醒的宴峤发现自己又失态了,连忙走到柜台前,拿出身份证递给网管,抱歉地笑笑道:“开机,一个小时。”
“押金十块,现金还是转账?”网管接过来不经意扫了一眼正脸像,惊了一惊,脱口道,“本人身份证?”
宴峤递了一张纸钞,面不改色地道:“嗯。”从原身的记忆得知,几乎每个见过他身份证和本人时,都会大吃一惊,习惯就好。
网管抬头仔细看了眼宴峤的脸,又对比了手里的证件照,一脸怀疑人生:“拍证件照还可以瘦脸美颜吗?”
宴峤略微含蓄地解释:“有没有可能我只是发福了。”
网管怜悯地看着他道:“发福是已婚中年男人的专利,你年纪轻轻不要这么的想不开。”
宴峤:“……”
他自己想得很开,问题是原来的“宴峤”想不开啊。
……
拿到电脑密码的宴峤娴熟地开机,先是检查了电脑里的杀毒软件,确保上网环境还算安全,就点开购物网站,注册账号,货比三家后下单了直播相关设备:电脑,耳麦,外置声卡,补光灯,视频采集卡等。
因为手头紧,他只挑了些基础款的,声卡也选的价位偏中低档次的。
随着他频率极高的下单,手机里银行扣款的短信提示纷至沓来,宴峤下意识没去看,而是一鼓作气地开始挑选手机品牌,选了一款最满意的点了下单。
他现在用的手机虽然也是智能机,但内存很小,用了有些年头了,月租卡也选的最低档次,不但下载不了游戏,连平日里搜索个词条都要精打细算,这让常年一部手机打游戏水群两不误的宴峤很不习惯。
几秒钟后,最后一条扣款短信“叮”的一声到来,宴峤内心山呼海啸,面上却平静的如一潭死水般看完银行卡余额提醒短信€€€€不足一万。
仔细看了眼小数点的位置,确定自己没看错。
虽然早有预感,但得知结果的这一刻宴峤还是破防了。
要知道他上辈子放在社交软件里的零钱都不止六位数,现在全部身家却不足五位数,这是何等的卧槽啊……
这时主页上方弹出几条语音消息,来自杨大成,背景环境有些嘈杂,但都被他略有些口音的大嗓门给盖过去了。
杨哥:“我刚看了下名单,你怎么没报戏?”
杨哥:“明天有剧组需要个胖子,你上次发来的资料没删,我帮你把资料发过去了,有好几个特约看上这个角色,你条件最差,用不用你还不一定!”
杨哥:“就这样,你明儿早上早点来,别等我催,也别想着偷懒,我说过多少遍,干咱们这行得有诚意,你懂不懂?”
杨哥:【向你转账300元】
杨哥:“这是你这两天的工资,昨天喝大了忘了,今天一起补给你。”
宴峤这才想起原身和普通群众演员不一样,他有特约演员证。
特约演员的工资都是日结的,一般是由演员公会抽成后直接打到演员的银行卡里。但原身十三四岁的时候就跟着杨大成混了,考特约证时也是杨大成跟着忙前忙后,不是白忙活,原身这些年的工资除了要上交公会8%,杨大成也要抽取一部分,所以他的工资一直都被杨大成所把控。
演员公会打过来的工资究竟是多少,原身心里没数,只有杨大成清楚。
宴峤知道特约演员的工资是远超群演的,但他现在的工资却和普通群演几乎等同,可见杨大成吃了多少回扣。
难怪重回影视城的原身内心压抑,工资一次比一次少又不是看不出来,碍于杨大成曾经帮过他的原因不好意思开口,憋着憋着就憋出毛病了。
他记得原身前一天晚上握着手机等到后半夜也没等到杨大成转账,第二天还要起早去影视城,一宿没怎么睡觉,心脏突突跳很难受,就趁着还没集合的时间打了个盹,熟料眼睛一闭就再也没能睁开。
宴峤冷笑着点了接受转账,然后拖了一分钟才慢吞吞地打字回复。
宴峤:?
宴峤:杨哥,这是今天的,昨天的应该没算在内吧?
对面似乎一直在等他的回复,宴峤消息发过去的瞬间,对话框上方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宴峤等了一会也没看见文字,决定给他亲爱的杨哥加一把火,他手速极快地打字。
宴峤:听说这两年影视寒冬,群演的日子不好过,这些日子下来,别人我不清楚,我的工资水平倒是下降的厉害,再这样下去,我就吃不起饭了。
宴峤:我最近这些天仔细想了一下,发现我的性格不适合做群演,家里有亲人等着我来照顾,我不能这么自私只顾着自己的梦想,我需要一个有保障的工作让家人安心,而不是整天想着天上掉馅饼,期待自己有朝一日成为大明星。
宴峤:您说对吗,杨哥?[微笑]
宴峤放下手机,把声音调成震动,先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握着鼠标点开搜索栏,既然决定要干回老本行,就早点做好准备。
同样是被克扣工资,上辈子的宴峤敢闹得天翻地覆是因为他有掀翻桌子的资本,这辈子他孤立无援,只能在不得罪人的前提猥琐发育。
这操蛋的世界,真是越想越来气。
查了好一会,宴峤找网管借了纸笔,记下几个他比较看好的平台,又去搜了下平台背后公司的风评和对外公开的部分合约内容,心里大概有数了。
不合适的被他划掉,只留下两个:大鱼直播和C站。
这两个平台都属于综合类平台。不过C站和他上辈子了解的二次元平台类似,主打二次元影视和视频创作,直播对比之下不温不火,但作为老牌视频平台,一般不会出现幺蛾子。
大鱼直播则主打直播和短视频,背靠大资本,上线不过两年就成为国内最火爆的直播平台,日活跃用户过亿,且风评一直不错,每个月都有新人扶持计划,时不时还有竞赛活动,奖金也十分丰厚,很适合新人主播生存。
最重要的是,大鱼直播严厉打击不法和违规行为,即便对象是大主播或大老板也绝不容情,平台法务24小时在线。
宴峤越看越心动,觉得大鱼直播最适合他这种有实力的“新人”,如果上辈子他的世界里有这样的平台,就没老东家什么事了。
眼看着上网时间进入倒计时,宴峤赶紧关机,超时一秒钟都要按小时收费,银行卡余额不足一万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搞得他现在一想到花钱就有些束手束脚。
从网吧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初冬的夜晚寒风萧瑟,街上行人寥寥。
宴峤缩着脖子裹紧外套,觉得此刻的自己比白天扮演的难民还要像难民。
手机震动好一会了,杨大成见给他发了几条语音都没回复,就打来了电话。
宴峤现在着急回家,没心情接电话,随手就挂断了。
夜已深,宴峤怕自己走错路,拿出身份证,同时打开手机导航,按照上面的地址信息寻找他在这个世界的“家”。
原身父母是上京市的北漂族,上京市作为国内的超一线城市,分内城和外城。内城有东南西北四大区,住在里面的基本都是本地人,外城则北漂族居多。而外城的外城,位于上京地图的西南角有一块“三不管地带”,也叫小西南区,就是宴峤的家庭住址所在地。
从灯火通明的商业街拐进逼仄的小巷,平整宽阔的沥青路变成凹凸不平的地砖,走着走着就能看见一个黑洞,不知被哪个缺德玩意儿偷走了井盖,连个警醒提示牌都没有。
一路黑灯瞎火的,宴峤越走心里越是悲凉。
导航提醒他到达目的地,也许是近乡情怯,已经完全融合原身记忆的宴峤莫名开始紧张起来。
可当他看见面前的建筑后,那股淡淡的紧张感瞬间就灰飞烟灭了。
虽说从记忆里提取的零碎场景让他做了心理准备,但面前这栋的“饱经风霜”的老居民楼还是惊到他了。
大面积脱落的墙皮,生锈的金属围栏,部分裸露在墙外的铁皮管道老化出现断裂,污水正顺着墙体往下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下水道特有的臭味,与不远处垃圾箱内变质食物腐烂发酵后产生的气味混合后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宴峤几乎要窒息了。
已经过了晚上十点,楼道里感应灯坏了很久没人修,又黑又静,静的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和脚步声。
宴峤打开手机“手电筒”照明,爬到第二层楼梯时他听见一阵€€€€的声响,心跳陡然加快了几分。
下意识把“手电筒”往那个方向一晃,照亮了抱着书包蜷缩在门口的小小一团身影。
那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看年龄不过七八岁,身上穿着偏大的小学校服,模样……和他的妹妹长得一模一样,却更为瘦小,被晃眼的灯光一照,脸色更显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