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 第22章

青年面容清隽,浓黑的眼睛专注地看着男孩的脸,看得余悦心里有些郁闷。

早知道就厚着脸皮和大佬一间房了,结果大佬宁可和小恒这么一个小朋友分析,也不肯告诉他……

荆白道:“坐陈婆旁边的老头子,昨天晚上见到的时候,走路还跟僵尸一样,今天却突然变了,连衣服都换了。”

小恒也注意到这件事:“嗯,早饭的时候他还和陈婆有对视,说明已经有了思维能力。”

余悦本来在状况外无聊地玩着手指,偶然听见一耳朵,顿时惊呆了:“什么昨晚?你们昨天晚上出去过?”

两人都没理会他,余悦一会看看小恒,一会看看荆白,找回了试炼副本的熟悉感€€€€难道这里只有他一个正常人???

就算艺高人胆大,得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才会带一个小孩儿出去夜探大宅啊!!

还有个头都不到他腰的小恒€€€€什么样的小孩儿敢大晚上和室友出门,还淡定提起和鬼打照面的事情啊!

余悦整个人都石化了,沐浴在他震惊目光中的两人却丝毫没觉得奇怪,荆白接着道:“他昨天穿的是和陈宝一样的寿衣,今天换下来了。”

“但昨天晚上他应该和陈宝一样,头颅里是空的……不然怎么会没有发现我们?”

“昨晚之后,天亮之前,昨晚唯一的变故,就是周德昌死了。”荆白若有所思。

小恒思索片刻,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你觉得陈公的恢复,和周德昌有关系?”

荆白看了小恒一眼。虽然知道小恒绝非普通的小孩,但对方全程都能迅速跟上他的思路,也让他有些吃惊。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点头道:“只是一个猜想。第一夜于明江死了,第二天早上看见陈婆,我总觉得和晚上她送汤来的样子也有些差别。”

小恒想了想,遗憾道:“可惜,我不记得陈婆那天晚上穿的是不是寿衣了。”

陈婆来的那天晚上全程端着盘子,就算身上穿的衣服同样绣了寿衣的纹饰,也被红木托盘挡住,根本无法看清。

两人四目相对,竟都觉得这个猜想有些道理。颜葵翻译完整的歌谣,也算是这个想法的佐证。

歌谣是以秀凤作为主视角,她在公婆手下活得极其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既然都死了,她为什么要让这一家子压榨她的人恢复神智?

又或者是她死了还不得安宁,被陈婆等人威胁去杀人,所以才深夜在厨房磨刀霍霍,悲哀地唱着生前的歌?

这和吴怀等人的推测殊途同归,看似合情合理,但想起昨晚见到的秀凤,荆白总觉得这个推论还是不大合理。

个中缘由,荆白还没想明白,但他本能地觉得这一家子的故事,似乎还缺了一环,各处的线索才总是无法串联起来。

这个故事里还少了一个人。

而这最后一个人,才是破局的关键。

余悦想起荆白昨晚说过的那个孩子,这时恍然大悟,举起手:“我明白了!!!是那个孩子!大胖见过的那个小孩儿,难道就是秀凤的孩子?”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顿:“但那个孩子不是晚上才出现么?他要是一直不出来,我们总不能在这待到晚上吧……”

荆白没有回答。见余悦还是满脸困惑,小恒叹了口气,道:“你有没有想过,昨天你找到的那扇贴着黄符的门也在这个方向?小树林-小孩儿-门,这中间一定有某种关联,未必要等晚上才能发现。”

荆白都懒得说话,见小恒老气横秋地叹气,反而笑了,顺手揉了揉小孩软乎乎的头发€€€€早在出门之前,两人就已经商量过,他们根本不打算去寻找那扇门外面的痕迹。

白天和夜晚的陈宅显然是两个状态,从他们昨晚见识过厨房就能看出来。他们现在都很怀疑,即便去了,白天也看不到这扇门的真面目。

谷宜兰等人显然和他们想法不同,这时看荆白等人停下脚步,便道:“我们不进树林了,准备去外面看看他们昨天说的那扇门。你们要一起来吗?”

荆白摇了摇头:“我们就在树林,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孩子。”

谷宜兰似乎早有预料,果断地道:“行,那就晚上大门处见,到时候交换所有的信息。”

除了颜葵回头看了几眼,其他人,连带着昨天和余悦在一起的王惠诚和耿思甜都跟着谷宜兰他们走了,显然也觉得那边的思路更对路一些。

树林里只留下了荆白、小恒和余悦三人。余悦完全是出于对荆白的盲目信任才留下来的,这时候便懵逼道:“找孩子?白天怎么找?”

荆白淡淡地道:“晚上找人,白天……自然是找坟。”

第28章 陈婆过寿

这个树林虽然说是“小”树林,但面积真不小。三人在其中搜寻了一阵,却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荆白抬头,透过葱茏树影间隙露出的天空和地下的光影判断了一下,感觉时间应该差不多中午了。再低头看小恒,见他脸色发白,脑门上都是汗。

他们从出门以后就一路都没停过,小恒一声都没叫过累。荆白看他的样子,也能察觉到他此时体力不支了,便道:“休息一下吧。”

余悦率先停下脚步,他现在是心悦诚服了。他本人,作为一个风华正茂的高三学生,每天起床跑操年级前十,在这找了小半天尚且累得像狗,荆白像个没事人就算了,毕竟他是大佬。

但是小恒,作为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竟然有如此强大的续航!

这不科学!

余悦其实早就累了,只是看小恒一个小孩都能一直埋着头,闷声不吭地坚持翻翻找找,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说想休息。好容易等到荆白叫停,便火速找了棵树,哧溜一下,一屁股滑坐下来。

“热死了热死了,没想到这还是个体力活儿!”高中生累得满脸通红,随手捡了张烂纸片扇风,一边关心地问小恒:“小恒弟弟,你脸色好差,没事吧?”

小恒摇了摇头,荆白就站在他身边,见他脸色极为苍白,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颊边,就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

这时候摸着应该很热,可手下的温度是冷的,显然状态并不正常。想到他早上连饭都吃不好,恐怕都和秀凤留下的那条血痕脱不开关系。

荆白不愿当着小恒的面多说什么,只道:“不要勉强。”心里却想,如果一会儿还是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就让余悦把小恒先带回去休息算了,大不了自己慢慢再找。

他走到余悦身边,正欲叮嘱他此事,目光却忽然被余悦手中拿着的东西吸引,皱起眉头,肃然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余悦扇风的动作停住了。他抖了抖手上的纸片,呆呆地道:“啊……我就在地上随便捡了一张纸片儿?”

荆白示意他拿来,余悦“哦”了一声,连忙递过去,看荆白小心地拂去灰尘,仔细查看。

灰尘蒙满时,它看起来就是张普通的破纸片,这也是余悦扇了半天都没看出来什么异常的原因。

但是等荆白把它擦干净,就能看见,这张发黄的薄纸上,有好几处鲜红的液体破碎滴落的痕迹,余悦顿时就认了出来,急得原地蹦了一下。

“这个!这个我昨天见过!”余悦一拍脑门,恍然道:“我昨天在那个门上看到过那个符咒,还伸手摸了一下,就是这个材质!”

他把黄纸举起来,对着光反复看:“真奇怪,什么东西在上面滴了红红的一大片,怪€€人的。”

小恒原本一直站在几步之外,脸色发白,神色倦怠。见余悦拿着这张纸看来看去,像是注意到了什么,打起精神,慢慢走了过来。

他走到余悦面前,一言不发地伸出手。

余悦仰着头,对着树顶落下来的阳光琢磨纸上的痕迹,压根没注意到他过来了。还是荆白从他手中抽了出来,余悦一惊,这才察觉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自己身边,一低头,正中那双没什么笑意的、又黑又深的眼睛。

男孩苍白的脸上甚至有种厌倦之色,和他稚气的面容极不符合,只是一闪而过,几乎叫余悦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愣了一下,荆白却是先看的黄纸,再看的小恒,见他露出思索之色,似在回忆,便问:“你认识这东西?”

男孩小心地摸了摸上面红色的部分,抬起头,平静地对两人道:“这是画符用的黄纸,红色的痕迹应该是朱砂,驱邪用的。”

陈婆这一家子看着不像有人懂行会画符的,能带着黄纸和朱砂到树林子来的,肯定是村人说过的那个失踪了的道士。

“那个道士一定来过这里。”荆白拿着这张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道:“看朱砂滴落的痕迹,这张纸应该是他想画符,但因为某种原因,最后没有画成。”

连道士都失败了?那可是专业的啊!

余悦的心又悬了起来,他担心这小孩恐怕不是善茬€€€€连道士都对付不了,何况他们这种普通人类!

荆白却丝毫没有受到自己结论的影响,一锤定音,转头道:“再找,就在这附近,一定还有其他的东西。”

余悦往左看,是神色冷静的荆白;往右看,是面无表情只管点头的儿童中的战斗机小恒。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自己才是全村最菜的感觉。

他还想原地磨蹭一会儿,荆白却没有耐心,冷酷地用下巴指了个方向,道:“你去那边,如果有收获,就回这里会合。”

话都说到这了,显然是赶他走的意思,余悦只好服从安排,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去。

等他走远,荆白才将目光转到低着头的小恒身上,问:“怎么了?”

男孩方才在余悦背后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有话要单独说,荆白这才顺口将余悦支开了。

小恒抬起脸,歇了这么一会儿,他看着状态比之前更差了,脸色白得像纸。荆白看得眉头紧皱,小恒轻声道:“那个标记的位置,很痛。”

荆白脸色微变,拉开他的衣袖,指尖轻触了一下那道血痕,发现指端下的那片皮肤滚烫,像被什么东西烧过一样。

他觉得有些不妙,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碰了那张黄纸以后。”小恒平静地看着腕上那道狰狞的血痕,像在看一条不足为道的伤口:“其实走到这里之后就有点感觉,摸了朱砂以后就更明显了。”

荆白当机立断道:“不分头了,你跟我行动,我来找。别再碰这些东西了,如果还是没有好转,就让余悦先把你背回去。”

他说话间便站到了小恒前面,沿着余悦之前摸出黄纸的路线,目光如电,在草木间搜寻遗留的痕迹。

小恒见他背向自己,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轻轻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后,他对着前方那个高挑挺拔的背影,轻声说:“你们一会儿不要管我,自己回去就行。”

荆白不厌其烦地在满地落叶中挑挑拣拣,看似随意地问:“你什么意思?”

小恒道:“我可能被同化了。”

荆白头也不回,只顾找自己要的东西,似乎根本没把小恒说的话放在心上。小恒见他不听,只好加重语气,警告道:“我说真的,我在别的副本里面见过这种情况……”

荆白见他不打算跳过这话题,只好暂停了自己在做的事,回过头注视着他。他虽然压着脾气,但小恒还是从他紧抿的嘴角看出几分不耐,心里也有些纳罕。

他又不是求荆白把他带走,对方只要自己回去就行了,他主动提出来,还省去了对方的心理负担。怎么他看起来还是这么有意见?

荆白冷冷道:“你先说,同化是什么意思?”

“同化是好听的说法,其实这个词真正的意思,是异化。”小恒见荆白听进去了,心里还放松了些。他声线稚嫩,语气却十分淡然,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这件事情有多么恐怖。

他轻轻地说:“也许,我很快就会变成鬼。”

第29章 陈婆过寿

好像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情一般,荆白忽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十分厉害,捂着肚子,连腰都弯了下去。

小恒静静地站在那里,对荆白的反应不为所动。直到荆白擦去笑出的眼泪,重新站直,才冷淡地道:“安全起见,我不会再和你们一起行动了。”

荆白忽然道:“安全起见?你的安全,还是我们的安全?”

小恒没有回答。

一片寂静中,荆白忽然伸出手,揉乱了他软乎乎的头发:“你都要变成鬼了,还怕自己不安全?还是说,你都要变成鬼了,还在担心你的队友不安全?”

小恒仍不说话,荆白忽然道:“关于你的这个标记,我的看法和你不一样。不如来打个赌?”

小恒终于开口道:“赌什么?”

荆白眉眼中升起几分兴味:“如果我赢了,你就告诉我你过了多少个副本。”

小恒反问道:“我要是赢了,便已经是鬼,还能再赌什么?”

荆白两手一摊,无所谓道:“随意,你想知道什么都行,我不忌讳和鬼打赌。”

横竖他开局即失忆,坦坦荡荡,脑子里装的事情不多,自认没什么不能答的。

小恒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片刻后,苍白的脸上露出浅淡笑容:“那就赌吧。如果我赢了,我想知道你脖子上挂的那块白玉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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