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 第46章

他们进门的时候,阿查正坐在院子里吧嗒吧嗒地抽烟袋,见两人过来,连忙放下眼袋,站起身来,眉开眼笑地招呼两人。

别的还好,一提到丰收祭,阿查的态度就变得十分神秘,他没有透露节日的具体事宜,只告诉了他们三天后就要开始预备丰收节庆典,在庆典结束前都不能出村的消息。

“等等,”荆白忽然意识到什么,打断了景灿:“你是说你到阿查家里的时候,他家只有他一个人?”

“对、对啊。”景灿迷惑地问:“有什么不对吗?”

柏易若有所思道:“你仔细说说当时的情况,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景灿仔细想了想:“当时……”

景灿心中有些奇怪,他发现阿查对张涛的态度格外热情。或者说,不止阿查,来往路上的村人见到张涛,无一不是满脸堆笑。

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下午那个只肯告诉张涛信息的妇女,再联想到昨天小飞说过的话,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妙。

但即便如此,对于三天以后不能出村的规定,阿查也没有松口。

张涛和阿查说话时,景灿也没事干,就在院子闲逛。

他转了几圈,发现阿查的竹楼下面乱七八糟地散落着几根竹竿,地上还有个小板凳。似乎有人在前院干活,却又没见着那个人。

景灿有些好奇这是谁,却始终没见着人,直到张涛打听完了消息要走,阿查热心地留两人下来喝茶:“艾那,快出来,给客人上茶!”

景灿听见一个年轻的男声不耐烦地回道:“我活儿还没干完呢,你现在又不催了?”

阿查脸色沉了下来:“快出来,你现在就不听爹的话了?”

景灿听见什么东西被踢翻的声音,随后,一个急躁的脚步声走了出来,昨天引他们进村的青年皱着眉走了出来:“那么多客人,个个都招呼,忙得€€€€”

见到两人后,他紧锁的眉心松开了,微黑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转头对一边的父亲道:“爹,是我的不是。”

他双眼凝注在张涛脸上,近乎陶醉地欣赏着。如果不是张涛那一脸凶相加上浓密的络腮胡实在令人印象深刻,看艾那的眼神,景灿会觉得张涛是个天仙似的美人!

张涛也不是傻子,他觉得氛围有些怪异,冲给景灿使了个眼色,站起身,搓了搓胳膊,对阿查道:“那什么,村长,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阿查给艾那使了个眼色,艾那立刻道:“贵客不急,灶上烧着水呢,这就给您上茶。”

两人在外面走了半天也没喝上一口水,确实渴了,加上这两父子一脸热情,怕再推辞得罪关键npc,就留了下来。

没过多久,艾那端着竹盘给两人上好茶,便坐到一旁的小板凳上,噼噼啪啪地砍起竹子来。

张涛端着茶,自己却不喝,抬了抬下巴,示意景灿试毒。

景灿嘴里发苦,端着杯子的手微微发抖,他那一刻很想扔下杯子,不管不顾地冲出这个见鬼的院子,但仅剩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张涛正凶狠地盯着他,阿查和艾那也还在院子里。

他升起的勇气很快像个气球似的破灭了,索性闭上双眼,像喝毒药似的把茶喝了下去!

阿查笑眯眯地问:“这可是我们专为客人准备的好茶,好喝吗?”

景灿其实根本没喝出味儿来,但他又不是傻子,看着旁边的张涛,一咬牙一抹嘴:“好喝!再来一杯!”

如果喝了茶要死,一杯是死,两杯也是死,他还不如喝个饱呢!

等景灿的第二杯下肚,张涛才慢吞吞地喝下了第一杯茶。

一边的艾那和阿查似乎并不着急,阿查甚至走到了艾那旁边指点他的工作,张涛喝着茶,好奇地问:“你们在做的是什么?”

阿查回过头,对艾那的工作,他显然很满意,微黑的脸上,每条皱纹都盛满笑意:“是祭祀要用的工具。”

短短时间内,艾那做的东西就已经成型了。景灿远远看着,发现这玩意看上去像个普通的竹筐子,因为比一般的竹筐个头小巧,看上去很是精致。

他心里有些犯疑,这么小的筐子,小孩都能背起来,能盛下什么东西呢?

他进塔之前是做设计的,在他眼里,这竹筐小巧精致,却和昌西村整体偏向粗狂原始的风格不搭,心底闪出一丝违和。

张涛却像很感兴趣似的,茶也不喝了,起身朝着那个竹筐走过去,还拿起来左看右看。

艾那笑眯眯地问:“你看这合适吗?”

张涛像着了魔似的不住点头:“合适!好看!”

见他捧着那个竹筐看个不停,景灿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他把杯底的茶一口气喝完,扬声对张涛道:“不是说有事吗,该走了!”

张涛转过头,莫名其妙地道:“急什么,这玩意做得可好看了,跟工艺品似的。你不觉得吗?你快过来,仔细看看,真的!”

景灿怎么看都只看得出那是个普通竹筐,也感觉不到哪里好看,他本能地觉得张涛状态不对,不安地站起身:“呃,我、我真的有急事……”

他不敢再看,快步朝竹楼外的方向走去,张涛忽然叫住他:“诶,等等!”

景灿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张涛脸上露出一丝迷茫,眼神空洞,像是有些挣扎。

他转向景灿,语速缓慢地问:“景灿,你€€€€你觉得它配我合适吗?”

景灿心里一阵发寒,不是因为张涛,而是站在他身边的阿查和艾那。

不知什么时候,这对父子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他们一左一右站在张涛身边,把他夹在中间,两双眼睛正阴森森地看着他。

景灿吓得腿肚子发软,他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话来。这时,阿查向艾那偏了偏头,艾那弯下腰去捡东西€€€€景灿眼尖地发现,那是另一个竹筐子。

景灿开始慌了,他一步步往后退,眼神却不自觉地停留在艾那手里的那个竹筐上€€€€

真好看啊,看上去会很合适……

之前的隐约感受到的那一丝违和感掠过心头,景灿脱口道:“跟你合适,跟我不合适!”

他说完就掉头就往外跑,根本不敢再回头,一直跑到很远的地方才敢停下。

抱着微薄的希望,景灿在回去的必经之路上等了很久,但是张涛再也没有出现过。

小琪惊恐地捂住了嘴:“所以说,张涛也……”

景灿失魂落魄地说:“我等到天黑才回来,没有见过他。”

荆白沉默不语,柏易冲他客气地笑了笑:“张涛不见了,你找我们做什么呢?我们下午都不在村里,可没见过张涛。”

说完张涛的事情,景灿的脸色已经白得吓人,像脱色的陶瓷。他颤抖着道:“我们那座竹楼只剩我一个人了……我不敢在那里睡!”

他哀求的目光掠过在场三人的脸,小琪见状连忙摆手:“别找我,我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和你一个大男人一起睡!你找别人去吧!”

景灿苦涩地道:“我都找过了,右边竹楼的人听说张涛没了,连门都不肯给我开,说我晦气……”

柏易瞅着他的苦瓜脸,小声道:“那你确实也是啊……”

景灿脸一垮,他原本心态就崩了,被柏易一说几乎要哭出声来,荆白瞥了柏易一眼,柏易讪讪道:“我不说行了吧!”

荆白道:“你如果住过来,中间的竹楼就没人了。”

柏易在一旁似笑非笑:“是啊,你要不好好看着你那三头羊,搞不好今晚都苟不过去。”

景灿顿时犹豫了,他想起刚到阿查院子里的时候,老村长似乎确实感谢过他和张涛保住了羊……但是竹楼里的人已经死得不剩下了,难不成他真要自己一个人住在竹楼里吗?

他打了个哆嗦,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69章 丰收祭

景灿已是六神无主,在房间里左顾右盼,祈祷着有人愿意过去和他住。

坐在房间里的三人谁都没说话,荆白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众人的表情,心里有了决断。

小琪已经以男女有别为由拒绝了景灿,这时也不愿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儿,低头假装无所事事地玩着手指。

柏易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面上似笑非笑,看不出真实的情绪。荆白朝他使个眼色,他便会意地走了过来。

见荆白神色严肃,一副要和他商量事情的样子,青年隐约猜到了什么。他红润的嘴唇一撇,不太情愿地道:“不是吧,要我去和他住吗?”

那张俊秀的脸上一瞬间流露出明显的嫌弃,很快,他又自我开解地耸了耸肩:“虽然很晦气,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带着笑意的目光扫过荆白的脸,让一直在观察着他的荆白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睛。没等他继续发挥,荆白低着头,果断地道:“没说你,我去和他住。”

柏易的表情空白了一瞬,而后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荆白会这么说:“啊?那我怎么办?”

荆白沉着地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如果中间的竹楼空着,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村长一开始把他们分到这三个竹楼来,就要求他们看好楼下的牲畜。荆白判定,三个竹楼都必须有人是隐性的存活条件。

如果景灿今天没有回去中间竹楼,导致竹楼空置,牲畜无人看管,他本人死了倒是最小的负面影响,最有可能的是整个副本的进程都为此改变,荆白不可能坐视他加大自己的副本难度。

柏易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抱着双臂,仍是一脸不高兴:“我也可以过去和他住啊。”

荆白纵使对他有耐心,也被这人的变幻无常搞烦了,不耐烦地反问:“刚才你不是不愿意?现在摆出这幅样子做什么。”

柏易满怀幽怨地瞥他一眼:“你让我去,那是你信任我;你主动去,那是你嫌弃我……”

荆白:“???”

荆白被他曲折的思路震惊了,张口想反驳,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说。他难得发次好心,考虑到柏易现在的情况和谁住都不合适,才决定自己去和景灿住,谁能想到柏易能想到这个层面?

自来好人不易做,荆白懒得跟他解释,面无表情地道:“就这么定了,我去和他住,你想自己住也行,去和小琪房间住也可以……”

他目光掠过自己的床铺,眉毛一皱,补充道:“别让其他人动我的床。”

不知为什么,听见他最后一句,柏易的脸色又好了一些。他撇了撇嘴,勉强道:“好吧。”

商量妥当,荆白站起身来,对景灿道:“你今晚回你自己的竹楼……”

毫不夸张地说,景灿整个人都变成了灰色,差点没原地裂开。他垂头丧气地转过身要出门,荆白道:“等等,我和你一起过去。”

景灿整个人瞬间打起了精神!荆白没理他,回头背上自己的登山包,眼神示意柏易看好三张寻人启事,便和景灿一起走了出去。

两人刚走出房门,便听见小琪期期艾艾地说:“哎,那、那个,一个人住怪不安全的,要不今天晚上……”

借着月光,他们走下了竹楼的台阶,后面的便再听不见了。

景灿纳闷地道:“她不是说女孩子不方便和男人睡的吗,怎么又找你室友……”

荆白淡淡瞥了他一眼:“你还有闲心管别人?”

见景灿讪讪地闭了嘴不敢说话,荆白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暗自揣测,身为女性,难道小琪也察觉到了什么,才主动提出和柏易同住?

三间竹楼相隔不远,但是一入了夜,整个昌西村便格外黑,村子里的人一到了夜晚就没了动静,路上不见任何村民走动,远处的竹楼也不见有一家亮灯,仿佛所有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但昨夜的篝火晚会,分明证明了这些人不是没有夜生活……又或许,只是不在他们面前展露。

他们走在路上,只觉得又黑又静,没有一丝多余的光线,全靠月光照明。清凉的夜风吹到脸上,带来一阵寒意,周边高高低低长了好些树和竹子,黑黢黢的树影摇动,在景灿眼里简直像择人而噬的怪物。

接连死了两个同伴,景灿就算开始有些勇气,也被这个副本吓破了胆。他全程紧紧贴在荆白身边并排走着,不肯走前面,也不肯有一步落后。

如果不是荆白用眼神警告,他手都拽上荆白的袖子了。

两人走路非常小心,好在地上既没见到茶米,也没见过什么竹筐,这片黑暗暂时没有带来危险,又或者……还没到他们出现的时候。

提心吊胆的景灿直到看见自己那栋竹楼映入眼帘,才算松了口气。

楼梯就在眼前,他正要上楼准备休息,却见荆白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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