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 第48章

这时,荆白也看清了,柏易说得没错,地上的确是一只无头的死鸡。

那那人捧着的,多半就是这只鸡的鸡头了。

“不吉,不吉€€€€”

不知从手中看见了什么,中间那人突然高声喊道!

“不吉,不吉€€€€”

站在四角的四人跟着他,呆滞地重复着他的话。

那人说完,弃若敝屣地把方才捧在手心的东西随手一扔,那东西飞出去老远,“啪”地一声落地,正好砸到两人面前!

荆白在黑暗仔细辨认,才看出这是一个鸡头。这只鸡头的皮被剥得干干净净,看上去是血糊糊的一团,但即便如此,也能见到鸡头上布满黑斑,鸡嘴大张着,好像还能打鸣似的,看着异常恶心。

荆白嫌弃地皱起眉,他感觉到身边青年的身体似乎微微颤抖。如果不是树丛太小,两人为了隐蔽紧紧贴在一起,他或许都不会发现。

考虑到合作关系,荆白虽然懒得开口安慰,还是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背。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柏易那张脸比霜雪还要冰冷,鸡头落到面前时,几点鸡血溅到他脸上,把他恶心得够呛。荆白拍他的时候,他正抬手擦去脸上的残血,愣了一下,抿紧的唇角不自觉上扬起来。

那边的仪式还在进行。

这只鸡的鸡头被丢弃以后,瘦小的长发女孩清水忽然站直身子,离开了他们的四角阵型,走到鸡舍旁边。鸡舍中的鸡显然知道不好,咕咕扑腾着,在鸡舍中到处乱飞,鸡毛漫天飞舞。

这乱象丝毫没有扰乱清水,这时的她丝毫不像白天时那个胆小荏弱的姑娘,纤细的双手一捉,就将一只公鸡的两只脚牢牢抓在掌中,又将它倒着提了起来。

公鸡似乎知道不妙,两只爪子乱蹬,不断咯咯惨叫;女孩两手牢牢钳制着它,对它的反抗置若罔闻。站在中间的人见状,伸出瘦长的双手,将那只鸡接了过来。

中间那人也不知有什么魔力,鸡到了他手中,瞬间就变得安静起来,荆白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的手。

那人闭上双目,口中念念有词,只是听不清他念的是什么。

他手中那只鸡重新开始咯咯乱叫,那声音凄厉至极,比打鸣响亮得多,荆白感觉它能把整个村的人都吵醒。

但恰恰相反,周围几座竹楼连亮灯的都没有,安静如死。

荆白就看着那人比划了个手势,双手一钳,那只鸡的身子就掉了下来。

地上的鸡脖子还在不停痉挛,捧在那人手里的鸡头的嘴徒劳地开合了几次,没过多久,就一动不动了,地上的鸡身也变得僵直起来。

它死了。

那人这一套动作流畅熟练至极,也不知同样的场景在这深夜里上演了多少次。鸡头落地时,热腾腾的鸡血喷溅出来,洒了周围的四人一脸,那四个人还是一动不动,虔诚地跪拜着。

那人拿着鸡头,荆白注意到这只鸡的鸡嘴闭得紧紧的,那人看着很满意,脸上露出笑容。

他环顾周围的四人,在他们面前做了个手势,原本静止不动的四个人就又开始绕着他单脚跳起来。

踏,踏,踏。

和之前一样,都是跳三次,停一次,交换位置。

但荆白已经知道了,这四个人只是中间那人进行仪式的工具,这个仪式的核心,还在中间那个人身上。

四人围绕着他,循环往复地单脚跳动,在这样的包围中,那人用纯熟的手法慢慢地拔毛、剥皮,剥出了一个完整的鸡头。

鸡头一直滴着血,他却毫不在意,像之前一样将它高举起来,对着月光仔细查看。

荆白不明白他在看什么,那个人却忽然激动起来,双目圆睁,大呼道:“大吉!大吉!这是丰收神的旨意!”

他把鸡肝握在手中,伴随着他的高呼,分布在四角的四个人也兴奋地跳起舞来。他们挥着手,两腿来回交换跳跃着,嘴里欢呼着“大吉!”,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手舞足蹈的样子有多怪异。

荆白看得心里发寒,他看见中间人一点也不嫌弃鸡头血淋淋的样子,珍惜地揣进怀中,又拿鸡血在那四个人额头上点了一点,念道:“自来自去,勿停勿立。”

四人机械地重复道:“自来自去,勿停勿立……自来自去,勿停勿立……”

他们的四角阵型散开了,其中的一男一女步伐僵硬地往他们的竹楼方向走去。

剩下的两个女生,一个是赵英华的室友姜芊芊,另一个就是方才去抓鸡的瘦小的女孩清水,她们没有回去,而是转了个身,走向鸡圈的位置。

两个女孩走进鸡舍,人类的体型在鸡舍堪称庞然大物,方才长发女孩进去捉鸡时,鸡群也不安地咯咯叫个不停。可这次她们走入,鸡群却没有丝毫动静。

荆白就见两人在鸡舍漫步似的转了几圈,随后仿佛找好了自己的位置,蜷起一只脚,用另一只脚单脚站立在原地。

过了一阵,她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抬起双臂抖动了几下,又扭了扭脖子,忽然,那截纤细的脖子倏地往一边倒去,歪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那姿势极为诡异,她却好像很满意似的,双臂垂下,闭上眼睛,就不再动了。

除了体型不同,她和周围的鸡的姿势几乎一模一样。

收起鸡头那人见状,满意地笑了几声。他转头环顾周围,双目如鹰,荆白感到四周猛然升起一股森然的凉意,与此同时,他胸前的白玉猛地发起烫来!

荆白察觉到危险,连忙屏住呼吸,缩紧身体,最大程度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用余光瞥了旁边的柏易一眼,见他捂着口鼻,神情还算镇定,见荆白看他,还冲他眨了眨眼睛。

荆白心中稍安,没过多久,那股压迫感像来时一样突然散去,显是那人并没有发现他们。

见四周没有什么动静,他便朝着黑暗的深处走去了。

柏易两眼发亮,指了指那人离去的方向,荆白连忙摇头,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再跟着往前走,未必还有树丛这样的隐蔽物,一旦被发现,必然是死路一条。再有价值的信息,也不值得拿命去换。

柏易点点头,冲荆白竖起大拇指,两人默契地谁也没说话,原地安静地等了一阵,见那人始终没再现身,才悄悄从树丛里出来。

荆白谨慎地停在鸡舍外几步的地方,看着里面的两个人。

清水的站得靠外,姜芊芊几乎站在了鸡舍最里面,黑暗和距离让荆白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有姿势同靠外的女孩一样。

荆白看着离他更近的这个女孩,她合着眼睛,神情平静,似乎正在休息,只看她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她全身已经扭曲成了这样怪异的姿势。

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吗?

荆白转头想跟柏易说什么,一转身就发现柏易竟然也单脚站着!他的脖子歪到一边,头几乎挨着肩膀,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睛还睁着,正炯炯有神地看着荆白。

荆白心中猛地一震!乍一看柏易那副模样,他是真的吃了一惊,见柏易脸上笑嘻嘻的,还冲他眨眼,心才放了下来。

他脸色转冷,走到柏易面前,用力推了那人一把。

那个姿势原本就不好维持平衡,荆白这一推,柏易摇晃了几下,好不容易才站住脚,连忙举起双手求饶,凑到荆白耳边低声道:“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就是想试试这个姿势的难度,看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荆白看着鸡舍里的单脚站着的两个女孩,用余光冷冷地横了他一眼:“结论呢?”

他强忍着没有伸手去挠耳朵,那里被这人温热的气息弄得痒痒的。

柏易看着不远处的两个女孩道:“以她们的体力和平衡能力,坚持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分钟。但她们这样站着……应该已经有一刻了吧?”

荆白点了点头。

柏易两手一摊,面上露出些许遗憾。

月光不甚明亮,但荆白此时站得足够近,比柏易还要更近一些,他突然注意到女孩身上的一个细节。

纤细洁白的脖子上,似乎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红线。

荆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拉了一下身边的柏易,低声道:“她脖子上那一道……之前有吗?”

柏易看不清楚,往前走了两步,同荆白并肩而立,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女孩脖子上的那条红线肉眼可见地变粗了,她脸上的表情也变了,似乎有些不适。

隔着闭合的薄薄的眼皮,能看到她的眼球在下面不安地滚来滚去,嘴唇也张开了。

柏易和荆白对视一眼,什么也不用说了,两人反应极快,倒退着离开鸡舍的范围,拔腿就跑!

第72章 丰收祭

没过多久,荆白就听见背后传来了刺耳的尖叫声,但那尖叫听起来并不像人发出来的,更像是鸡叫。

嘶哑,尖利,像是一只嗓子哑了的公鸡在扯着喉咙打鸣。

两人没有回头,飞快地向前跑,柏易比荆白跑得还快,跑到中间竹楼的位置时微微一顿。

荆白和他只差几步,见状没有丝毫犹豫,把他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拽!

也不用他说,柏易立刻懂了,同荆白一起跑上了中间的竹楼。

两人上了竹楼,默契地对视一眼,都没有直接进房间。

荆白往景灿房间里看了一眼,他还一无所知,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再看柏易,已经蹲下身子,利索地将自己的身体藏进护栏的阴影里。

竹楼下,由远及近地,传来了怪异的脚步声。

踏,踏,踏。

三步一停,接下来又是,踏,踏,踏。

竹楼护栏和房间的间隙相隔不是很大,荆白和柏易要藏在这里就必须挨得很近。柏易贴着荆白温热的身体,青年微微侧着头,认真聆听着楼下的动静,他只能看见对方的半边侧脸。

清澈的月光照在他脸上,将那优美的下颌和脖颈线条映成漂亮的玉白色。唇角抿着,乌黑的睫羽微微颤动,挺直的鼻梁投下的阴影,无一不提示着主人此时的专注。

柏易看着那小半边脸走了神,心底升起一股不自觉的悸动。他抿了抿唇,察觉到有些不妙,一双深湖般的双目掀起微澜,又很快归于平静。

荆白在这期间一直专心听着外面声音,转头时看见柏易神色宁静,还冲他微微一笑,柏易一眼,向他示意自己的腿。

荆白正好是靠着护栏坐着,一腿曲起,一腿勉强伸直,他向柏易指了指自己的屈起的那条腿,意思很明白:底下那个人,和之前一样,是用一条腿跳着走路的。

柏易显然看懂了,冲他点了点头。没过一会儿,当那脚步声走到他们楼下时,忽然消失了。

它为什么停下了?

荆白心中紧了一下,他想到中间竹楼楼下的羊圈,那里还有三只羊……

如果它是来偷羊的,要不要制止?

他心中有些挣扎,身体犹如一张绷紧的弦,蓄势待发。这时,手背突然覆上一个温暖的热源,荆白诧异地看去,撞进那双深深的,湖水一般清澈,却又叫人看不透的眼睛。

面容俊朗的青年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冲他微微摇头。

不知为什么,荆白心定了许多,身体也放松下来。他没有坚持下楼,不自觉地转移目光,打量起了柏易。这人看起来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那张轮廓近乎完美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眉宇间那几分懒散劲儿烟消云散,让面部线条显得冷峻而深刻。

他的注意力显然都集中在楼下,甚至没有注意到荆白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不然那眉目大概就会舒展开,露出熟悉的、懒洋洋的笑容。

真奇怪,一般人都是笑比不笑好看,荆白却觉得柏易不笑的时候比笑起来英俊得多。

楼下安静如死,几乎要让人以为那东西已经离去了。两人躲在护栏背后按兵不动,谁也没有冒头偷看,好一阵的寂静之后,踏、踏、踏的脚步声才再次响了起来。

不过这次转了方向,向着牛棚竹楼,也就是柏易他们那栋楼的方向去了。

直到脚步声听不见了,柏易才松了口气,他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来我是不能回去了,我今晚就在这睡了吧。”

他指了指隔壁张涛和小朱的空房间,眼巴巴地看着荆白。

荆白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又不是我的房间,你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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