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手中的重量,他略微估算了一下,发现这截粗壮的圆木果然是外强中干€€€€它是中空的。
柏易甚至在圆木上方摸到了一条缝隙,大约三指宽,显然并非自然形成。它大约占据了整根圆木的三分之二的长度,按说十分明显,柏易猜测这截木头大概就是从这里被掏空的。
他更惊讶的是自己刚才摸索的时候竟然险些漏掉了它,可见黑暗的视觉和焦急的心情的确容易让人失误。
柏易默默叹了口气,这条缝隙还排除了他的一个猜测。
在发现圆木中空的时候,他最开始猜测这是一个木筏,但这么小的缝隙,不可能坐得进人。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心里实在没底,想了想,索性屈起双指在圆木身上敲了敲。
他本是想凭着敲击声,听出这圆木究竟是什么材质的木材。如果侥幸活着回去,至少能多一个有用的信息,但敲击的结果却让他呼吸一滞。
没有声音。
好像他方才什么都没做过一样。
黑暗中,柏易陷入了近乎迷茫的状态。难道在这房间里,他不仅失去了视觉,还失去了听觉吗?
柏易将手凑近耳边,拇指中指并拢,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的一声,很清楚,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显得尤为响亮。可见并不是他聋了,而是这圆木确实有古怪。
柏易停了片刻,屏息凝神,将耳朵凑到那圆木上,另一只手握成拳,在圆木上重重一锤!
圆木十分坚硬,震得他的手发痛,但即便如此,他耳边还是无比寂静。
圆木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好像他那一拳打在了空气上。
柏易越发不解,但这时,门外红巾人徘徊的脚步声忽然加快了!
柏易在房间里,只听见他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听语气好像在咒骂什么,可惜一个字也听不懂。
柏易更紧张了,这圆木到底哪里牵制住了红巾人他还没闹明白,难道这是红巾人要冲进屋来的预兆么?
但随后,他的想法被推翻了。红巾人没有进来,室外却忽然狂风大作,带来一股柏易之前在竹林里闻到的腥臭味。
柏易在屋里,也能听见门外呼呼的风声。这风起得极不寻常,像是平地刮起来的,还带着那股奇怪的味道。
柏易眉头皱了起来,难道是荆白醒了,给他制造的机会?可他怎么还没出去!
肆虐的狂风中,红巾人显然待不住了。他一边在口中喃喃念着什么,一边飞奔出去,柏易在凌厉的风声中,也能听见他离去的匆忙脚步。
比起追逐,更像是逃命。
这就是他唯一的机会了。柏易知道时间宝贵,在心中默默数了十个呼吸,不见红巾人回头,便没再犹豫,像离弦的箭一般,飞速从房间出口跑了出去!
黑暗的环境出来,就算外面天色已不明亮,他也感觉双眼一阵刺痛。
这平地起的狂风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让柏易的逃跑变得尤为艰难。这风似乎是从木牌林的方向来的,柏易想往外跑,就是逆着风势,就像被人一路往反方向推着走,跑了一阵,也不知自己跑出了多远。
视力虽然恢复了,也没派上多大用场。天原本就快黑了,昏暗的光线中,柏易只能看到竹子被狂风吹得左摇右摆,相互碰撞着哗啦啦响个不停。竹叶更是被吹得漫天都是,劈头盖脸地扑向柏易,让原本就模糊的视野变得更加糟糕。
柏易脸上露出一个苦笑。
他原本还担心和红巾人撞上,现在也不用发愁了。现在这个情况,三尺之外人畜不分,只要他没倒霉到撞到红巾人身上,就不用再担心会被发现。
这么大的阵仗,绝不是正常情况会出现的。再联系红巾人愤怒的反应,他几乎确信这是荆白制造出来,用来帮他解围的大乱子。
柏易也说不上来现在是什么心情。
荆白没有丢下他独自逃跑,还有余裕替他解围,他自然是高兴的。但终究,还是替荆白担心居多€€€€
也不知道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柏易忧心忡忡地想着,顶着狂风,他从背包里把罗盘翻了出来,握在手里。
说实话,在这个副本里,他现在都没搞明白这罗盘指的方向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不时拿出来看看,不断排除错误的可能性。
罗盘的指针这次没有乱动,柏易眼看着它在表盘中转了几圈,最后停在了柏易所在的位置。
柏易看了看自己身后€€€€
它指的方向,难道是他刚才脱身的那所木质建筑?
无论如何,出去是指望不上它了,柏易只好将它收了回去,凭记忆选了个远离木牌林的方向跑。
他知道红巾人要解决这狂风,多半是朝着木牌林的方向去的,荆白肯定知道,也不会在那等。但两人没有事先约定地点碰头,难不成直接去出口等他?
正是心急如焚之际,混乱中,一股大力忽然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臂!
柏易吓了一跳,他不好转头,只能下意识用手肘反击,却被来人轻易化解。
凛冽的风声中,他听见那人急促地道:“是我!快,跟我走!”
第80章 丰收祭
声音是荆白的,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狂风吹得柏易睁不开眼睛,只能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人。
荆白脸色有些苍白,眼框处不知是不是被他用力擦过,还泛着些许薄红,给那白皙的脸上增添了几分少见的艳色。
荆白根本没注意到柏易在看他,反而警告地用力拉了他一把,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柏易原本就被风吹得重心不稳,被荆白猛地一拽,险些摔了一跤,只好身不由己地跟着他去了。
不知是荆白掌握了这风的风向,还是消失的红巾人在其中起了作用,过了一会儿,铺天盖地的狂风逐渐变小,连同卷来的那股腥臭味也渐渐消失了。
柏易咳嗽了几声,被风呛住的嗓子总算有了说话的余裕,他第一反应是反手握住荆白的手,发现是暖热的,心中安定几分。
荆白转过脸,瞥了他一眼,没有立即甩开,问:“确定了么?”
柏易假装没听清,大声道:“啊??你说什么€€€€”
荆白无语地看着他,用力把手抽出来:“……行了,你没事吧?”
柏易摇了摇头:“没事,被他追了一程而已。”
他说得轻描淡写,荆白知道他一定省略了很多惊险的部分,认认真真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没见到什么明显的伤痕,脸色才放松了一些。
柏易关心地问:“你的眼睛没事吧?”
荆白知道他看见了自己眼睛流血,轻轻摸了一把眼角:“没事。”
牛头的低鸣引起的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初时视线还有些模糊,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柏易见他两眼清亮有神,也松了口气。风声逐渐平息,视野变好了一些,到了现在,他也辨认出荆白走的是从小路出去的方向,索性不再追问。
反倒是荆白见他沉默得反常,转过来看了他几次,纳闷地问:“你没什么想要问的?”
柏易看了看他微微泛红的眼睛,摇头道:“出去问也不迟。”
风虽然渐渐停了,它造成的破坏却不会消失。半空中,还有不少竹叶飘飘荡荡,地上更是满地枯枝败叶,让那诡异幽深的气氛都消失了不少。
柏易虽没问出口,心中却很是惊叹。他过的副本不少,但是像荆白这么能折腾的也是实属少见。
当然,主要是其他人作了,一般当场就死了。荆白平时看着稳重,一作就作个大的,还能反过来带着他跑路……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个天才。
天才转过头来,向他伸出一只白皙纤细的手:“……给我一张寻人启事。”
荆白甚至没有直视柏易……他从来没找人要过东西,乍一向人伸手,还有些不习惯。
柏易没想那么多,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寻人启事递到他手里,顺口问:“原先那张呢,丢了吗?”
荆白摇了摇头,道:“在木牌林里用掉了。”
他拿起寻人启事反复翻看,手里这张是小飞的,表情同捡到时一样,呆滞地看这镜头,实在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想起昨晚在房间里说过的话,将寻人启事拿在手里晃了晃,低声道:“没想到,还真是活的……”
柏易将荆白的话上下一联系,已然猜到了个大概,没想到这寻人启事竟然还是把双刃剑。这时再看手中的寻人启事,他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荆白瞥了一眼,淡淡道:“收好,之后肯定还要进来,还用得上呢。”
柏易也知道,这里肯定是丰收祭最后举行的地方,也就是整个副本的关键点。他们这一次只是探路都闹得这样狼狈,可见丰收祭这个副本的凶险。
他看着荆白走在前面的背影,心中也升起了疑惑。
荆白从进了塔,统共也就过了两个副本,竟然两个本都和他分在一起……
这人是不是太倒霉了点。
荆白余光瞥到他落到后面,转头问:“怎么了?”
柏易见他脸上带着几分不解,连忙加快脚步跟上:“没什么。”
荆白只当他怕了,想了想,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没关系,顶多也就再来一次,不死就能出去了。”
柏易无言地看着他那张冷漠沉稳的脸:“……”
如果没听错的话,荆白这是在安慰他吗?可这语言效果……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啊!
他们两人沿着来路向外走,柏易也发现了,越是接近出口的地方,竹林受到的波及就越小。
他从那座奇怪的房子里出来时,大概也是因为走到了最深处,只觉那风有铺天盖地之势,几乎迈不开腿,也不知道那红巾人是怎么顶住那么大的风出去的。
不过那红巾人身上的古怪也不止这一点半点,或许在这村子里,备受尊重的红巾,对他们来说就等于一种危险的讯号吧。
两人知道天要黑了,见风几乎停了,阻力变小,不用多说,默契地加快速度跑了起来。
他们已经明显地感觉到空气中的温度正在随着天色的灰暗逐渐下降,风是不吹了,背后却总是凉津津的,那竹叶偶尔摇曳的声音,就和人的脚步声一般。
再加上还有未知的红巾人随时可能追来,两人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悬着的。但也不知是不是荆白搞的动作起了奇效,那红巾人似乎在木牌林被缠住了,直到荆白二人带着寻人启事走到小路出口,也没见到他再追上来。
眼见着要出去了,两人都不禁松了口气,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听到了一声巨响!
“咚咚!”
仿佛一声炸雷在耳边劈响,柏易和荆白同时被震了一下。
那声音无比地明亮、清越,仿佛就在他们耳边响起。
两人惊异之下左右环顾,左右都是竹子和杂草,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发出这声音的东西!
荆白看向柏易,从他眼中看到同自己一样的茫然之色。两人意识到这绝非什么好兆头,此时也来不及思考了,两人拿着寻人启事,毫不犹豫地向出口跑去!
出乎意料的是,没遇到任何阻碍,他们竟然就这样出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更像是一片空白。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按理说他们逃出生天,该觉得很庆幸,但柏易心里却一点也松懈不下来,像沉沉坠了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