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用力抹了把脸,她再看时,眼前依旧是美景如画,白雪红梅的胜景中,空气中还弥漫着清冷的梅花香气,那树杈,也只是一根形似人手的普通树杈而已。
她不知所措地看向郝阳刚,男人指了指树的左边,沉声道:“站到那里去。”
荆白只看了卫宁一眼,卫宁二话没说,补上了梅树周围的最后一个位置。
荆白和郝阳刚站在不同的位置,看到的是不同的方向。
小曼和卫宁也是相对站着的,同样看到的是两个方向。
四个人站在四个路口,看到的那只“手臂”,分别指向了不同的四条路。
荆白和郝阳刚对视一眼,男人不笑的时候,脸上看不出一点阳光的味道。
英挺的眉宇下,那双眼睛又黑又深,像看不见底的深潭。
荆白还没说话,他好像就明白了荆白的想法,轻声道:“就按指路的方向走吧。”
既然四个人走一条路行不通,索性就按“它”的意思来,各走各的路。
要说的话都被他说了,荆白索性沉默地点点头,在小曼还面带犹豫时,荆白已经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己看见的那条路走去了。
走在石板路上,空气中还弥漫着那股肉汤的浓香,甚至遮住了花草的香气。
眼前的景色和之前差不多,一样的草木丰茂,花团锦簇,如果不是身上这件不保暖的棉衣,半点也看不出这是滴水成冰的天气。
荆白一面注意着路上的景物有没有细微变化,一面无法自制地想起刚才郝阳刚看他的那个眼神。
虽然长相毫不相同,但他还记得一个人,那个人也有一双同样的,又黑又深的眼睛。
在丰收祭副本的后期,他不需要说话,一个眼神,对方也能明白他的心意,不需要商量,也能和他默契地配合。
荆白从刚进副本,郝阳刚来和他说话起,就意识到他很像柏易。
但两个人的长相毫无相似之处,只是笑起来的模样让荆白略感熟悉,他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毕竟即便对他来说,柏易也是个特别的人。
在他过的所有副本中,柏易是他合作得最舒服的同伴,两人互相救过对方的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即便出了丰收祭副本,他还是时不时会想起那张笑嘻嘻的脸。
他很强,也很神秘。
和一般的登塔人不同,除了过副本,他似乎还有其他的工作要做。
所以在看到郝阳刚时,有那么一个片刻,他觉得对方或许和柏易一样,隶属某个塔里的地下组织。
直到方才,两人观察红梅树时,几乎同时注意到红梅树那根树梢,郝阳刚站到他的对面,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在那一瞬间,荆白猛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相似的神色,出现在两张完全不同的脸上,这意味着什么?
荆白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中却思绪如潮,直到寂静的小路上,终于出现了不同的景色。
远处的葱翠绿意中,露出了一点雪白,荆白谨慎地往前走了几步,渐渐看清了全貌。
树身高大笔直,荆白这个角度,能看到伸出的枝叶,花朵如雪,斑驳点缀在树梢。
这是一棵之前从没出现过的白梅树。
红梅树是四条分岔路的路口,那么这棵白梅树,会不会是分岔路的尽头?
石板路上铺着一层薄雪,美则美矣,脚下的路却变得湿滑不堪,因此荆白没有特意加快脚步,稳稳当当地向着那棵掩映在其他花草中间的白梅树走去。
随着他越走越近,树的全貌也出现在他眼前。
树下站着一个人,个子很高,身形瘦削,他站得很直,远远看去,比旁边的白梅树更像一棵挺拔的玉树。
似乎是听见了来人的脚步声,他微微侧了下头,半转过身,举起手向荆白打了个招呼:“嗨。”
荆白冲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走到白梅树旁边,却和他保持了三步的距离。
几尺之外,就是他们寻觅已久的花园出口,一个普普通通的隔断,一扇打开着的、方方正正的小门。
郝阳刚笑了笑,他似乎已经很习惯荆白的冷漠,对这疏远的态度没有丝毫意见,自顾自地道:“我估摸着,这四条路都是正确的路。”
只是他们俩人高腿长,走得快,两个女孩子步伐更小,出现得估计也晚些。
荆白从看到他的那一刻就知道了,这也在他的预料之内。
但同一时刻,他也感觉到自己心里动了一下。
好像只是看见他好端端站在那,紧绷的神经就放松了一些。
意识到的这一刻,荆白心中警铃大作€€€€这个人影响了他的思绪!
宛如一盆雪水兜头泼下,荆白心中顿时清明有如冰雪,他有意同对方保持距离,见郝阳刚有意同他讨论,也不接话,只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你说,这花园为什么修得跟迷宫似的?”郝阳刚不以为意,摸了摸下巴,说出了荆白也存在心中许久的疑惑。
他知道对方的意思。这里的问题不是花园像迷宫,而是它好像仅仅只是一个迷宫。
他们之前走错了数次,却没有付出任何代价,现在走到白梅树下,就顺利地看到了花园的出口,那么……这花园的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按目前的结果来看,难道只是为了耽搁他们的时间吗?
荆白看不透,但就是因为看不透,才觉得古怪。
他不打算对郝阳刚暴露过多自己的想法,于是对对方的问话,只是简单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郝阳刚看了他几眼,英挺的眉毛微微一挑,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人不仅没有危机感,笑点也十分奇怪,荆白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笑得前仰后合,也不想问,便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谁知道他的不理会并没有让郝阳刚停下,反而让他越笑越激烈了。
平心而论,他只笑自己的,也不关荆白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荆白就是看他眉眼弯弯,没心没肺的样子十分不顺眼。
他对自己的情绪化很不适应,脸色也不似平常云淡风轻,不知不觉间,俊秀无双的面上,就蒙了一层犀利的冷色。
郝阳刚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歪着头看荆白。
荆白终于不耐烦了,冷冷地回视他,毫不客气地道:“你看什么?”
郝阳刚夸张地往后一仰,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睁大眼睛道:“哦,原来你能说话?我还以为你走完这条路就哑巴了呢!”
荆白默默握了握拳头。
他自己也觉得奇异,按自己的性格,这时应该根本懒得理会他,但他现在看到郝阳刚那张脸,只觉得对方脸上真是写满了欠揍二字,叫他分外手痒……
小曼和卫宁是前后脚出现的,卫宁比小曼早一些,一出来就对上荆白冷若冰霜的一张脸,和笑眯眯和她打招呼的郝阳刚,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深觉自己头顶发亮。
等到小曼满脸迟疑地出现在白梅树下,她才松了口气,忙不迭地上前挽住小曼的胳膊,道:“你来了!”
她转过脸,对身边氛围迥异的两人道:“人到齐了,咱们走吧?”
郝阳刚应了一声,荆白连话也没接,就率先走向了门的方向,郝阳刚忙跟在后面道:“哎,等等我啊!你一个人走多不安全……”
两个女孩不由又对视一眼,脸上都充满古怪之色。
小曼紧了紧卫宁挽着她手臂的胳膊,决定不掺和那两个人的事情。在这四个人里,她还是先和卫宁做个伴吧!
荆白率先通过了这扇门。
眼前是一个简陋的院落,当然,所谓的“简陋”,是和这座大宅的平均水平而言的,这里的门上、地板上都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窗纸也只是普通的油纸。
门窗都是打开的,荆白一走近院里,就透过窗扇看到了里面的红木桌,桌子很干净,放着一个茶杯,漆面却已斑驳,显然是旧物。
这里是他们走过的,最像下人房的地方了。
郝阳刚在荆白背后道:“这儿像,是不是得进去看看?”
荆白淡淡道:“你还需要征询我的意见?”
“我伤心了,”郝阳刚仿佛大受打击,语声颤抖地说:“难道€€€€难道你不当我是你同伴?”
满身疑点的人,当什么同伴?
荆白都懒得应他,近乎完美的面容上无波无澜,只是被他念叨得心烦,到底转头看了他一眼。
……果然,又是假的。
那哀怨的语气是他装出来的。
年轻的男人脸上没有一点伤感之色,朗星似的眼睛亮得惊人,正灼灼地看着他。
见荆白回过头,他眉毛一扬,俊朗深刻的脸孔似乎一瞬间鲜活了起来。
蓝衣的青年往前疾走了几步,越过荆白,走到敞开的房门前,冲神色冷漠的青年笑了笑。
“别急着生气,万一我死了,这说不定就是你看见我的最后一眼。”
第175章 头啖汤
他话听上去漫不经心的,行动却不迟滞。扔下这句话,他抢在荆白前面,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荆白不明所以地注视着他,直到那个背影在门口消失。
两人素不相识,就算荆白觉得他那副变幻无常的性子有些眼熟,那也只是单方面的,荆白在面上更是没有显露过丝毫异样。
但现在,郝阳刚主动抢在了他前面趟雷……
他反而感觉更不对劲了。
两个女孩落在他们后面,卫宁见房门开着,窗也开着,人却少了一个,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问荆白:“这个房间能住人吗?郝哥呢?”
荆白见她神情中带着警惕,微微一哂:“他进去了,能不能住人,要等他出来才知道。”
卫宁笑道:“原来如此。”
她一边检查院内的陈设,一边不动声色地同荆白拉开了一段距离。
荆白早就注意到卫宁对他有些防备,他从不在意别人对他避之千里,这时也不会放在心上。
发现异常时,他正低头检视院门口的那个巨大的水缸,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瞥到一个人从他眼前走了过去。
只看鞋子,他就认出了是小曼。
他看了一眼,卫宁还在墙边,小曼已经走到了阶梯处。
荆白不算了解她,但走了这一路,也看出她十分胆小。郝阳刚还没出来,她为什么会想进去?
小曼前脚刚迈上第一级石阶,荆白就顺手拽住她的后领,一把将她拉了下来。
小曼惊叫了一声,脚下一个踉跄,好在荆白早就料到她的反应,并没有直接放开她,轻巧地侧过身,游刃有余地带着她往后退了两步,直到她站稳了才放手。